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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真的很贪婪

南乔再一次见到时樾,是在一个红霞漫天的傍晚。

时樾之前给她实验室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这些时日,南乔都是一天连着一天地工作,根本不知道每一天是星期几。事实上自公司开始转型以来,南乔就基本上没有过过周末了。

不过好在时樾也没有什么星期几的概念。这意思就是——他想哪天是周末,就哪天是周末。

于是日子就这么诡异地约在了一个周一。

飞手小组依然一遍又一遍地在朝阳公园调试廊坊工厂最新生产组装出来的样品。经过反复的测试和调整,这一批次的产品终于被判定为优良,能够大批量投入生产。

做硬件,做忌讳的就是跳票。

南乔是个极其有时间概念的人,定了哪天的Deadline(截止日期),就必然是那一天。现在新品终于能够刚刚好赶上头一批订单的发货时间,团队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要是真赶不上,恐怕他们所有人都得陪着南乔睡办公室了。

南乔早早地就发现了时樾。

他在一棵大槐树下面的长椅上坐着,休闲的直纹白衬衣,配一条牛仔裤。只是比较夸张地是,他真戴了一副墨镜,一个白口罩,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看他们试飞。这个季节正是槐花盛开的时候,风一吹就扑簌簌地往下掉,很快就落了他一身。

小安当时说:我擦,那个变态谁啊,看了我们一两个小时了,不会是竞争对手过来窃取我们试飞信息的吧。

南乔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秦时宇说:担心个啥啊,我觉得是个瞎子。

小安说:那咋没拐杖啊?

秦时宇说:那不是有导盲犬吗?

南乔内心默默给时樾点了一支蜡。

六点多钟的时候试飞团队散了,南乔把器材都交给小安他们带了回去。

她站到时樾面前,老二又开始冲她汪汪叫唤,蠢蠢欲动。

时樾摘掉口罩和眼镜,仰头:这你都能认出来?

南乔认真道:我认不出来你,也认得出你家老二。

时樾意味深长地看了南乔一眼:好样的。

时樾起身,抖落一身黄黄白白的槐花,拉了南乔的手:“想吃什么?做给你吃。”

南乔看了看手环上的时间:“来得及吗?你不饿?”

时樾浅淡地笑了笑,道:“就是想做给你吃,赏脸吗?”

南乔抬头望着时樾,背后的万紫千红的霞光映照在他挺拔的背上。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的模样陌生又熟悉,仿佛一切都还是那样,又好像一切都变化了。

她想她心中其实是一直思念他的。

时樾住的那个小区里面有一家有机蔬果店,食材的品相都是极好,就是贵,一斤排骨也得百来块钱。两人为了省时间,就在那里买了。

结账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阿姨。抬了抬鼻梁上挂着金链子的眼镜,道:“哟,小两口出来买菜啊?连衣服都穿成套儿的。”

南乔这才注意到,时樾这身儿打扮,可不就是和她一样的。

时樾笑了笑,拿出银行卡来给阿姨刷。

那阿姨还是没忍住继续絮叨:“这俩小模样长得,真配!生娃娃没啊?龙生龙凤生凤,小娃娃将来肯定把电视上那些明星都比下去!”

南乔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尴尬得想要脱开时樾的手先出去,却被时樾抓得更紧了。

南乔就点了三个菜:一个生拌穿心莲,一个银杏百合炒虾球,还有一个三杯鸡。

时樾在厨房一边做着,一边感慨,你还真是好养活。

南乔自己动手用高压锅煮米饭,米是柬埔寨的长粒香米,一颗颗又长又晶莹,干闻着就有一股子清香。

她这边折腾好了高压锅,那边时樾都已经开始炒菜了,三杯鸡的锅子也炖在了燃气灶上。

他专心致志的,翻炒、下佐料、掂锅,熟练又细致。

南乔静静地看着。

时樾不看也知道她在身后,道:“怎么不去外面坐着?这里油烟大。”

南乔伸出一双手,从背后安安静静地环抱住了他。

时樾定了一定,似是眉头凛了凛,复又淡淡笑道:“怎么,过意不去?郑昊说你做的西餐不错,下回做给我吃。”

南乔的脸贴在他背上,他衣上清香,仿佛还残留着槐花的香气。

南乔低低叫了声:“时樾。”

时樾以为她有话要说,侧耳倾听,“嗯?”

然而她只是又低低地叫了一声:“时樾。”

女人的直觉吗?

时樾那时候有一种错觉,南乔的这两声低唤近乎梦呓,仿佛在确认他的存在。

他想他真的低估了这个女人。

或许是有些不堪回首的经历的缘故,他近些年对女人的身体很是冷感。逢场作戏的时候居多,动性容易,动情却没什么可能。

南乔初初在他看来,就是最容易打发的那种女人。一个字概括,那就是“蠢”。

他几乎都不用耍什么花招,这个女人就能轻轻松松被他吸引。

可是他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南乔和其它被他的皮相吸引到的女人不一样。这种区别,就好似后者如同《喜剧之王》中浓妆艳抹的张柏芝,拿着芥末眼泪汪汪地说,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啊。

但是南乔是一棵树。沉静地站在那里。她不会开花,不懂得谄媚。她有情,却绝对够不上一个“痴”字。他知道就算哪天他死了,她也只是会停下来,挖一个坑,把他埋进去,然后继续往前走。

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怎么就把他逼去阿尔山了?

那一晚上在地铁里面,难道是假的么?南乔那么青涩的吻技,竟然让他狼狈了。

从未有过的狼狈。

见好就收。他再往前多走一步,他整个人都会搭进去。

时樾放下勺子,调了文火把锅焖上,双手拿厨房纸擦干净了,转身过去,把南乔圈在了宽大的流理台前面。

“想干什么?”

“叫你的名字。”她一双修长的眼睛淡淡地注视着他,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叫我的名字做什么?”

“想叫自然就叫了。”

——想叫他那自然就叫了。想吻他那自然就吻了。她想做什么,自然就做了。

时樾眯起眼睛,拇指指腹擦过她干净的脸颊,“任性。”

晚饭在客厅里吃,时樾开了电视。

“看过综艺节目么?”

南乔摇摇头。她几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她从不否认这一点,也从未想过要改变。

“看个国外的吧。”

时樾似乎早已想好了,调出了一档韩国的综艺节目,内容是明星亲子真人秀。

南乔并不认识节目中的那些韩国明星,但这节目中父子天伦真情流露,四五岁大的孩子们璞玉浑真,这种天真自然是只要是人类便可以欣赏的,并没有什么门槛。所以南乔也看得很愉快,有时候还会笑出声来。

时樾问她:“你觉得这节目怎样?”

南乔道:“好玩。”

时樾道:“想不想去参加拍摄?”

南乔惊讶:“我?”

时樾笑着把她揽过来,道:“不是让你去做秀,是想让你去‘拍、摄’。”他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读音。

时樾一解释,南乔才知道,时樾之前投资的那个综艺节目制作团队的上一季节目全国平均收视率破三,积攒下了人气和口碑。于是时樾干脆大手笔增加投资,让他们引入了韩国这个真人秀在中国的独家版权。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之后,下个月就要开拍了。

时樾让南乔背靠在他怀里,一双手玩着她乌黑光润的长发,道:“上回我帮了你们即刻飞行这么个大忙,这回,你是不是应该帮帮我?”

时樾指的是航拍。

他需要即刻飞行的无人飞行器参与到节目的拍摄中来。空中鸟瞰的角度,能够让节目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视角。尤其是这种亲子真人秀,爸爸和孩子们漫山遍野撒欢儿乱跑的节目,在摄像机的机位调度上复杂性要多出许多,这时候空中拍摄,就变得非常有必要了。

更何况,无人飞行器这种东西本身就充满了科技感和未来感,引入节目,不仅能让孩子们喜欢,对观众而言,也是充满新意的。

时樾说:“……我付钱的。”

南乔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无人飞行器到底还是不比航模,操纵的复杂程度很高,一不小心就会摔机、失控、飞丢,更有甚者,还有炸机事件。若要做这种综艺节目的航拍,除了飞行器的拍摄性能要提高之外,还需要有专业的飞手来操纵。

专业的飞手是什么人?

她就是专业的飞手。

时樾蹭了蹭南乔的脸,低低道:“就在北京西边的门头沟,三天两夜,陪我去吧。”

南乔点了点头:“好。”

南乔一直在琢磨航拍的问题。

拍摄综艺节目是一个能够激发她更多思考的现实场景。

如果不是出于个人兴趣的目的,而是要考虑银幕表现的话,航拍就必须给飞行器装上专业的摄影镜头。

但是专业的摄影镜头和GP相机不同,并不具备抗震能力。一旦飞行器飞行不够平稳,镜头影像就会发生晃动,影响观感。

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理想的就是使用陀螺仪增稳云台,并且通过改进软件算法来加强图像稳定。

这项技术如果实现的话——

意味着她的飞行器除了可以搭载GP相机之外,还可以配套其他相机使用。

更为重要的是,用户将能够享受到更加优质的航拍图像,购买即刻的飞行器有了更多的意义。

南乔有了这个想法,说做就做。

她买来合适的云台及专业摄影器件,在Phoenix I的基础上进行了组装,并且亲自扎进实验室修改完善整体的控制系统。

此外,她还调动研发部门人员,秘密启动了一个代号为Nirvana的新项目。

和GP公司的谈判正好在拍摄真人秀的那个周末。

南乔本来就不负责公司对外的事情,这项谈判,就是由温笛来负责。

临行前,温笛告诉南乔,GP进入中国的合作商方面,出现了另外几家竞争对手。虽然都不是做飞行器的,但是要么是国内的代理商,有渠道资源,要么就是国内的运动企业,和GP公司能够产生协同效应。不过总的来看,还是即刻飞行的胜算大。

这一次合作对公司的意义重大,操作得好公司估值几乎能涨几个亿美金。温笛那个团队都是卯足了劲儿要把这个单子拿下来。

南乔对温笛一向都是放开了手让她去做,这次也一样,让温笛尽情去发挥。

温笛见南乔走的时候,除了四大箱子飞行器和各种摄影器材,她自己身上仍是空空如也,不由得焦虑道:“你还没买手机啊?”

南乔淡淡道:“有什么好买的。有事给我发短信,手环上能收到。”

温笛说:“谈判中那些事哪里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

南乔道:“等我到了宾馆,把房间电话给你。其他时候你找Q哥吧,我和他一块儿。”

温笛无言以对。

航拍的任务不算轻,南乔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和Q哥一起过去。时樾专门安排了一辆车把他们载到片场。对于综艺节目拍摄他们还算是新手,一个副导演被介绍过来,指导他们进行现场拍摄。

南乔还是第一次看到综艺节目的拍摄过程,也算是新奇有趣。而她还见到了面熟的人——

原来这档全新的综艺节目,最重磅的嘉宾就是新晋影帝卢洲和他的一双混血儿子。虽然南乔完全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但不得不承认,影帝确实长着一张让人难以忘记的脸。

这卢洲无论在聚光灯下,还是在平时,展现出来的都是一副高冷男神形象。但在那俩熊小子面前,他简直是动不动就破功了,整个片场,经常就狂笑得无法正常运作。

卢洲的助理肖弋在拍摄每告一段落的时候会去解救卢洲,但是拍摄中,就是站在一旁,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儿笑。卢洲恨得牙痒也没办法。

肖弋看到了南乔,便过来和她打招呼——比起卢洲,他是个长得俊俏又异常具有亲和力的人。肖弋对南乔的这套航拍设备非常感兴趣,趁Q哥拍摄、南乔休息的时候,有说有笑地和她聊了起来。

中午,明星嘉宾们手忙脚乱地做饭给孩子们吃,做失败了的也有制作团队方面的大厨给补救,总之是吃得不错。然而制作团队就只有盒饭可以吃了。

南乔不想搞什么特殊,领了一盒饭去一边的树荫下坐着吃。

盒饭还没打开,就被从手里抽走,另外塞了一个餐盒给她。

南乔选的这个地方是离人比较远的,安安静静。她一抬头,就看见时樾屈身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若无其事地摘了墨镜。他的脸稍稍黑了些——他这个制片人虽然不用像导演那样控制全场,但也不得不跑来跑去地协调各方关系。

“累吗?”他打开一次性饭盒,扒了扒里面的鱼香肉丝和奶白菜,边吃边问南乔。

南乔打开她手中的饭盒,是四荤两素,还有一格子汤、一个煎蛋、三个圣女果——这是明星嘉宾们的标准了,只是被装在了食盒里而已。

她用筷子把煎蛋分成两半,一半夹给时樾,又拈了一个猪蹄给他。

时樾看着她微笑,并不推辞,把她夹过来的菜几口吃了。

“你和肖弋很熟?”时樾吃着饭,状不经意地问道。

南乔抬头,反问:“肖弋是谁?”

时樾失笑。“我真是……”他自言自语道。他问出来就后悔了。

南乔这两年专注在程序控制上面,已经很少亲自去飞。这回她出来做航拍,就是一副专业飞手的打扮。一条军绿色的工装裤,大大小小的口袋里放着各种小设备。上身仍然是一件白衬衣,下摆利落地收束在腰带里。

她不会知道她这样子坐在架子上,操控着PC地面站去做航拍的时候,全神贯注的样子有多帅气。她本身就是很标致大气的长相,这一身打扮,别说男人,女人看了都会喜欢。

之前有许多人有意无意地去问时樾,中间也不乏明星嘉宾的经纪人。

哎,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女飞手?气质蛮特别啊。

那妞儿多大?有男朋友了吗?给哥们介绍介绍呗。

你看看那肖弋,居然放着洲哥焦头烂额的,自己去和人家姑娘搭讪了。看看等会不被洲哥抽死。

时樾当时抽着一支烟,远远地、静静地望着专心工作的南乔。

是他太贪婪。要把她带出来,再看着她两三天。

然而现在,他宁可南乔还是整天整天地在实验室里面。

南乔吃得差不多了,问道:“我们拍的东西,你们满意吗?”

时樾摸了摸她的头发,软的,滑的,缎子一样。他道:“对得起给你们的工资。”

每个人六千一天呢。

南乔皱眉道:“我觉得你给得也太高了。”

时樾道:“时哥养得起你。”

南乔低头收拾着餐盒,薄薄的唇角往上翘了翘。

时樾道:“这叫标杆,你懂吗?国内第一回。以后别家的节目、影视公司请你们,都得以我这个价为标准。”

南乔心中微微一动,要是她,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一层去。

时樾以手为枕靠在背后的大树上。身体全然地舒展开来,修长又剽悍,一双锐利的眼望向远处。

这个村子还保留着清朝末年的古老宅院,群峰碧林之间,檐角隐隐,白墙灰瓦,沧桑而美丽。

南乔问:“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时樾道:“和几个朋友想做这个节目挺久了,过去一年走了很多地方。”

南乔仰面枕在他的腿上,端详他的脸。棱角分明的嘴角,有隐忍而坚毅的纹路。

南乔问:“你什么时候走?”

时樾看了看表:“再过半个小时吧。”

南乔道:“我睡半个小时。”

时樾的手掌垫在南乔的脸侧。白色和小麦色,柔软和坚硬,对比鲜明,像一幅静止的画。

一片树叶飘落了下来,落在南乔的头发上。

时樾看了许久。

有人打电话过来,被他摁掉了。

三天两夜,拍得很圆满。一切都打点清楚之后,制作团队在天黑之前往附近的普陀山庄,算作是初战告捷的一次庆功宴。

南乔和Q哥也被邀请了过去。本来南乔想拒绝,然而导演和其他人实在是太热情,说是航拍素材的效果非常好,一定要去好好感谢他们。同时,这个庆功宴还有一些同行参加,对Phoenix的航拍功能非常感兴趣,想向他们了解一下。

南乔和Q哥一商量,觉得这也算是对即刻产品的一次很好的推介机会,于是就去了。

南乔没想到的是,这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庆功宴。

她竟看到了周然。

原来,时樾投资的这家名为“时间海”的制作公司,在上一个节目一举成名之后,便受到了许多娱乐经纪公司的关注。现在新制作的这档亲子真人秀节目又因为全新的节目形式、强大的明星阵容、精良的制作水平而被认为是接下来最具潜力的一档综艺节目。

所以在节目还没播出时,广告赞助商、经纪公司、毛遂自荐的艺人就蜂拥而至。这一个本来是“时间海”的内部庆功宴,活生生就变成了一个娱乐圈的社交宴。

那么周然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南乔的退婚风波平息下来之后,周然很快又交了个娱乐圈的女友Susie。Susie本名苏姿,北影毕业两年,刚在一个热播宫斗剧中演了个人气还不错的女三。

“时间海”每期都会和经纪公司合作,推两个明星作为特约嘉宾加入节目,借特约嘉宾带人气,也帮经纪公司带新人,算是互惠互利,这个新的真人秀也不例外。

Susie想作为新人上节目,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次接触“时间海”导演和制片人的机会。她想着周然家里有点影响力,便撒娇求着周然陪她一起来了。

南乔出现在宴会厅的时候,仍然穿着白天那一套衣服。她看到周然时,周然也看到了她。他一身宴会正装,头上抹着亮晶晶的发油,身边挽着精心打扮美艳动人的Susie,正是倜傥风流的富家公子形象。

尴尬。

没什么别的感觉,只是尴尬。

就如同一块光滑如镜的冰场,上面被丢了几块石头茬子一样的膈应。

周然看到南乔的时候也同样诧异。

这时候时樾过来了,南乔刚想过去,却见一群人一哄而上。Susie爱娇地对周然说了声什么,也踩着一双Jimmy Choo过去了。

南乔一步还没迈出去,就打消了再去找时樾的念头。

Q哥突然赶过来,把手机递给南乔:“温笛找你。”

南乔接过手机,走出宴会厅,穿过几道走廊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她听见温笛说:“南乔,GP那边突然改了说法,说是如果要和我们合作,必须签订排他性协议。”

“怎么排他?”南乔问。

“我们即刻飞行的飞行器,只能同GP相机合作,不可以再配套其他摄影摄像机,也不能使用自行研发的摄像头。”

南乔修长的眉深深地拧了起来。

这就有仗势欺人的意思了。

几亿美金的估值增长借助GP公司深度打开欧美市场学习GP公司的优势技术和管理经验

拿下?还是放弃?

南乔推开走道尽头的窗,凉风吹进来,外面是洒满了星光的湖水和针叶丛林。

她的梦想未止……银河尽头。

目光渐渐扬起来,南乔对温笛说:“排他性协议不能签。”

“啊?!”温笛道,“你确定?我们……”

“我很确定。”南乔斩钉截铁地说,“整个Phoenix——”

“都必须是我们的,任何一个部件,不都会让别人做主。”

打完这个电话,南乔一路沉思着走回宴会厅去。不知不觉,却走向了另外一条路,到的不是宴会厅的正门,却是一个虚掩的侧门。

她正要抬手推门进去时,突然手停在了半空之中。

“你们说的是那个女飞手?”这是周然的声音,南乔再熟悉不过。

“对,听说是即刻飞行过来的,时总投资过的那一家。”

“很漂亮的妞儿啊,就是有点冷。”

“那些外围嫩模都玩腻了,这种的玩起来说不准更带感。”

“没错没错,周公子刚才应该也看到了吧?不感兴趣?”

七嘴八舌的声音,听着是一群周然的狐朋狗友。

南乔凝神细听,却听见周然放肆地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们说谁呢,还在想四九城里有哪个这么正点的妞儿我不知道的,原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那些人诧异道:“难不成这个妞儿周公子也认识?”

周然大笑:“不但认识,还睡过,好吗?”

南乔脑子中突然似有一根紧绷的弦,“铮”地一声断了,震得她的头颅嗡嗡作响。

周然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周然说了那话之后,其他人顿时来了兴趣,纷纷问道:“咋样啊?”“带劲不?”“条子很正啊!”

周然得意地笑着,骄矜又鄙夷道:“条子正有什么用?这女人简直无趣得要命!躺床上和一条死鱼似的,叫都不会叫一声。我在燕莎桥下头随便找个一百块一夜的玩都比干她带劲!”

“嗬!”一群人都起起哄来。

南乔脸色煞白,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原来纨绔子弟就是纨绔子弟,相互之间,就是这样交流经验。

他把她当什么了?

南乔忽然觉得特别恶心,手按在门上,都在微微地颤抖。

她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推开那扇门。那扇门过于邪恶,邪恶到她的世界里完全承受不住。

她木然地转过身,却看到了时樾。

他就站在她身后。之前没有看到她,他打发掉了那些人,寻了过来。

南乔的脸色更是雪白。

“你都听到了?”她淡淡地问,脸色有一点恍惚,脚下有一点飘忽。

没有什么比两性之间私密的事情从前男友嘴里说出来,让自己现在喜欢的男人听见更加令人难堪的事情了。

这比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袒露在别人面前更加羞耻。

南乔的手指紧紧攥着,嘴唇发白,身体都有些晃。

时樾一双漆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腕道:“跟我来。”

他的手那么有力,容不得她反抗。南乔被拽着走了两步,喊道:“时樾!”

时樾停下来,转身道:“怎样?”

南乔薄薄的唇紧抿成一线,别过头去,眉心轻轻地跳动。时樾握着她的手,亦觉得微微潮润。

时樾双手覆上南乔的脸侧,大拇指按着她的眉心,向两边为她抚平了皱痕。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有什么好在乎的?”他冷着声音道,醇厚又沉稳。

南乔这时候才缓过来些,声音低颤,摇着头喃喃道:“他太过分了。他太过分——”

时樾伸手一带,把她拥在了胸前。五指穿过她的长发扣在她的后颈,缓缓安抚。待她完全平静下来了,时樾冷酷地在她耳边道:“……想不想让周然受点‘身’‘心’上的双重刺激?”

普陀山庄中有一个专为贵宾准备的化妆房,也提供衣饰出租的服务。

时樾把南乔带到那边坐下,吩咐那里的人:“叫你们主管过来。”

时樾来普陀山庄的次数不算少,山庄里头的人都晓得他是个大金主。还没叫,那主管已经笑盈盈地来了。

“时总,今晚怎么来这儿啦?”

时樾把南乔摆正到主管面前:“找套衣服给她换上,然后画上晚妆。又好又快,我等着。”

南乔:“……”

主管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南乔,啧啧道:“这就是衣服架子!”

时樾道:“要你们最好的,二流货色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主管能做到主管,自然是精明的,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南乔不是寻常人,至少在时樾眼里面,不是寻常人。这姑娘打点漂亮了,那是时樾要带出去的。

主管一双自带量尺的眼睛扫过南乔,对南乔的造型已经拿捏个十之八九。进储衣间拎了一套Versace的晚宴礼服出来。

时樾看了一眼就摇头:“露少了。”

南乔:“……”

时樾对主管说:“你盯着她,我进去挑。”

时樾出来时,手里拿的是一套Alexander Mcqueen的黑色绣金礼服和一双CL的高跟鞋。

Alexander Mcqueen的礼服偏古典,但这一件的设计,在古典之余,又带着成熟性感的诱惑。

南乔从换衣间走出来,面前两道菱形的布料,把该挡的挡住,然后绕过脖子后扣住,衬得她颈形优美,如同天鹅。衣服底下则是开衩的长裙,直到脚踝,走动时,一双修长匀称的腿便若隐若现。

她的个子本来就高,踩上高跟鞋之后更是身材颀长,还没化妆,那种高贵优雅的状态就全出来了。

时樾抱着手臂靠在一边的化妆台上,微眯起一双眼看着她。

“走起路来还挺有范儿,之前穿过吧?”

南乔之前随父亲参加大小宴会,自然穿过。她点头:“没穿过这么露的。”

她转身,后面除了三道窄窄的带子之外,几乎整个背部都光裸在外,细腻的腰线向下收束,形成一个诱人的弧形,露出了浅碟一样的小小腰窝。她并不羞涩,只是表情依旧冷淡木然。

时樾道:“样子是有了,神态还差了点。”他向主管抬了抬下巴。

主管亲自给南乔上妆。她看了时樾挑的衣服就大概明白了他想让南乔呈现的风格。

南乔的长相底子好,主管也用不着花太多心思去遮瑕啊、刷阴影啊、贴假睫毛双眼皮啊什么的,凭着一手纯熟的技术,半个小时就给画好了,还给盘了个雅致而不失妩媚的发髻。

主管画完,审视着自己的作品,感叹道:“这还不把今天来的小明星们都比下去?时总,您眼光真是好啊。”

时樾冷淡道:“说什么话呢。”他左右看看,又让主管挑了一对耳环给南乔配上,才说:“好了。”

出了化妆房,南乔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时樾抬眉,看着她道:“男人也是会嫉妒的。”

南乔不解。

时樾贴着她耳廓道:“让周然看看,抛下你不要,那是他瞎了眼。”

南乔沉默了好一会,淡淡道:“我确实也是个无趣的人。”

时樾“呵”地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你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多有趣。”

南乔静静地望着他。时樾微微地向她笑,忽然向她正式地浅浅一礼,伸出手来:

“尊敬的南小姐,愿意做我时樾今晚的女伴吗?”

时樾挽着南乔进入宴会厅时,几乎是全场的焦点。

要知道他是节目的主要制片人之一,有多少赞助商、经纪人和明星都是冲着他来的?他刚才匆匆道歉消失掉,已经让众人迷惑不解,现在突然出现,身边突然多了个艳压全场的女伴,怎能不让所有人惊讶!

时樾刚刚出来惊鸿一瞥,已经让很多小女星惊叹,投资人里面也有长这么帅的!然而再一回忆,可不就是此前热传的那个夜跑视频里面的男人?那种惊喜感扑面而来拦都拦不住,这票小女星心里便各怀了心思。一打开“秘密”这个匿名社交软件,首栏赫然就是“看到了S姓制片人,好想求潜规则呀!”下面一溜儿的点赞。

然而这时候他挽了女伴出来,情况就不一样了。谁都想得到他刚才是专门去接女伴了。有些此前在片场见过南乔的,隐约觉得面熟,但又想不起来。

此前南乔在欧阳绮宠物店见过的那个小男星也来了。作为被王牌经纪公司力捧的新生代男星,他已经被内定上节目了,这次过来,主要是和五个真人秀男星和“时间海”熟络一下。他看见南乔,倒是眼尖地一下子认了出来。欣喜地跑过来,向南乔伸出手,道:“没想到姐姐也是圈儿里面的啊,我叫吴斐,姐姐的名字是?”

小男星确实没什么架子,虽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是人尽皆知,但还是礼貌地介绍自己。当然,这对于南乔来说,很有必要。

他如此有礼貌,南乔自然必须回应。她挽着时樾胳膊的手放下来,本来打算借步和吴斐说话,谁知道时樾手掌一翻,又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不放,让她一步也跨不出去。

南乔:“……”

她侧头,时樾还在和别人说话,就像完全不知道一样。

吴斐多聪明的小孩,将这些细节都看在眼里,笑眯眯道:“既然姐姐没空我就先不说了,姐姐以后能让欧阳大夫给我办张打折卡么?”

南乔:“……”

另一边,也有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是一个心里又惊讶又不爽,另一个心里头酸劲儿十足。

Susie拉着周然,撅着嘴发泄道:“那女的谁啊?哪里来的小妖精这么不要脸借机上位啊!烦死个人了!”

周然听她抱怨,突然暴躁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跟别人睡了上节目啊?”

Susie吓了一跳,跺脚尖叫道:“周然!你吃错药了吧!我哪里得罪你啦?说话这么难听!”

周围人的目光都被Susie这一声尖叫吸引了过来。周然心中愈发烦躁,搂住Susie哄道:“别闹了啊,乖一点!”

Susie仍然生气,胡乱摆着肩膀撒娇:“那你去帮我跟那个时樾说啊,你不是说你家很有面子吗?上个节目就这么难吗?……”

周然按着胡搅蛮缠的Susie,目光落在那个形象焕然一新的女人身上,愈发地心烦意乱

尽管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但没有人不发自内心地觉得,时樾和他身边一直挽着的那个陌生女子,确实是一对璧人。

这两个人都不是娱乐圈的气质。然而时樾在应酬中,自有一种通透明朗的爽快,待人老练、周到、妥帖,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圆滑世故、或者是油嘴滑舌。他几乎记得住每一个人的名字和喜好,无论男人女人,无论精明狡诈的王牌经纪人还是久经名利场的大小明星,他总能恰到好处地挠到他们的那一块痒痒肉。

而南乔呢,不苟言笑,礼仪得体,冷淡又大气,时樾在遇到同行的其他制片人和导演时,会把她的即刻飞行介绍出去,但也并不透露南乔的全名和身份。这时候南乔便会就即刻的产品多说两句。要是对方有兴趣合作,便把Q哥引荐过去。

中间不时会有女眷过来找南乔攀谈,要么想打探打探南乔的底细,要么是想借南乔接近时樾。时樾倒是把南乔当成他的私有物了,一概以“她不是圈内人”替她回绝掉。

时樾远远瞅着Q哥身边聚集了不少人,在交换电话和名片,对南乔道:“谁说你不会交际的,我看你刚才就做得很好。”

南乔淡淡看了他一眼——他是在鼓励她。但的确有他在旁边适时提点,和别人说话这事,似乎变得没那么难。

时樾指尖抹了一下她的嘴角:“妆花了点。”

刚才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口红。南乔皱眉:“我去处理一下。”

时樾微笑:“去吧。”

“时先生!”

Susie终于找到一个搭话的机会,展现出一副清纯明媚的笑容来面对时樾。

“我叫Susie,亚娱公司的签约演员。”她偏着头笑了笑,俏皮地说,“你说不定知道我,我在《明宫传奇》中饰演锦妃。”

“哦。”时樾礼节性地微笑,“我知道,皇帝很宠爱,却当作棋子牺牲掉的那个。——我很喜欢你的表演。”他仔细想了想,道:“很天然,把这个角色纯朴而挣扎的内心刻画得很好。”

“真的吗?!”Susie真真是惊喜异常,连周然有时候都笑话她说这辈子就安心当个花瓶得了,可是时樾说她演得好!她当然也是为这个角色用了心的,现在听时樾这样说,顿时觉得遇到了知音一般,连看他的目光都格外不同了。

“真的。”时樾真诚地微笑着点头。这时候侍应生端着一大盘杯子从旁边匆匆而过,时樾礼貌地挡住Susie的肩把她往旁边带了一步,“小心。”

这样的细心体贴,和小小的身体接触,简直就让Susie心如鹿撞。Susie脸蛋儿娇小,骨架匀称而纤细,在高高大大的时樾面前就像一只小兔子一般。她一抬头看见时樾俊厉的相貌,一张精细雕琢的脸泛出红晕。

有什么比一个能理解自己欣赏自己的男人还能更让女人动心的?Susie并不蠢,她也知道周然这种二代,就是看她年轻漂亮,和她玩玩而已,压根没想和她结婚,两个人就是各取所需。她要在这个圈子混下去,还是得靠自己多结交一些导演啊制片人啊什么的才行。

“那,时先生,你觉得我们有机会合作吗?”Susie展开一个性感诱人的笑意。她想开了,便开始使尽浑身解数来展现自己迷人的一面。科班出身的演员么,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特别的控制,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最是动人。

时樾依旧保持着之前礼节性的微笑:“我见过你们公司的经纪人了,亚娱是‘时间海’非常重视的合作方,希望能在节目中见到你。”

听到这话,Susie当然喜之不尽,往旁边看去,舞池中已经有人翩翩起舞,便也不顾矜持,大胆而殷切地邀请道:“时先生,能一起跳一支舞吗?”

时樾微微一笑:“苏小姐愿意与我时樾共舞,是我的荣幸。只是你的男朋友,恐怕会不大高兴。”

Susie一回头,果然周然正黑着一张脸,端着酒杯站在不远的后面。

时樾向她一举杯,低笑道:“我的女伴来了,苏小姐,回见。”

南乔和时樾进了舞池。

南乔搭着他的肩,随着韵律和他缓步起舞,淡淡道:“你勾引女人真有一套。”

时樾低低笑道:“吃醋了吗?”

南乔看了看那边已经分道扬镳的两人,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时樾道:“我是为那姑娘好。”他笑着,带着微微的醺意。

南乔细细看着他的脸,觉得他笑得过于好看了点,道:“我刚见你时,没觉得你这么爱笑。”

时樾将她揽近了一些,道:“美人在怀,当然要笑了。”

南乔冷冷道:“你又无耻了。”

时樾厚颜道:“我看你也挺开心的。”

说着他一双手轻轻落到她肋骨下侧——

南乔浑身一震,脸上现出笑意,声音却是带怒的——

“时樾!”

“你看你这不也笑得挺开心的?”

南乔压着时刻想要笑出声来的冲动,按在时樾身上的双手暗暗用力推拒。

“周然知道这地儿么?”时樾对于她的抗拒丝毫不以为意,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南乔摇头,低声威胁他:“放手!不放手我生气了!”

时樾摇头:“真不是个称职的男朋友。”他笑得愈发不怀好意,一双手变本加厉,整个儿覆在了她最害痒的地方,轻轻抚摸。

“哈哈!”南乔终于没忍住,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的脸从来就没有这么大幅度地动过,更加恼怒地挣扎。时樾握着她的一双手腕,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时樾说了什么,南乔低头含笑,躲着他的调情一样。这样的暧昧,自然是让人纷纷侧目。

周然看得都惊了,惊了然后是怒,是嫉妒,是五味杂陈。

南乔和他在一起的时,什么时候这样笑过!她还笑得这么开心,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这幅样子他从来不曾见过!

而时樾竟公然强吻了下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地在舞池里深吻南乔。

周然能不妒火中烧吗?他一直就觉得这女人是他的,没错,这么刻板、木讷、没情趣的女人,如果不是家庭背景好,怎么会有其他优质的男人看得上眼?他从来就没想过南乔和他分手后会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毕竟这么多年,他也了解南乔,除了那个即刻飞行,她根本就对男人没兴趣!她是个无性生物!

他断然没有想到有今天这样一天——她打扮成这么风情诱惑的模样,在别的男人的怀里笑闹,在别的男人的唇下闭目享受,嘴角还勾着止不住的甜蜜笑意——他从来不知道和他在一起七年的女人还有如此能勾动他心神的鲜活一面。

没错,他可以诋毁南乔,可以中伤南乔,那因为是他。他打心眼儿里已经有了一种成见,就是南乔这女人是他的,从他第一眼在父亲的生日宴上见到她开始!就算他花心,他也的的确确疯狂地追求过她、喜欢过她。除了她,他也不曾对别的女人动过要共度一生的念头。

——所以他就是见不得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快活成这样!

南乔从舞池下来,时樾去一旁拿水果,周然走到南乔身边,并排和她站着看舞池中的舞蹈,冷笑道:“这人,就是你睡来的?”

南乔冷冷道:“你说什么?”

“你当时拿不到投资,就把这姓时的睡来了?”

南乔道:“周然,我真看不起你。”

周然在她裸露的腰上摸了一把,“啧啧”道:“越来越带劲了,是不是下一轮融资,又要再换几个床伴啊?”

“扑”的一下,南乔手中酒杯中的葡萄酒泼了周然一脸。

“你这个——”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动手?”

周然一句话还没骂出口,被后面走过来的时樾张口打断,将南乔拦腰带到怀里,对周然歉意道:“周先生是吧?久仰久仰。我这女伴儿有时候脾气有点大,你可别太在意啊。”

时樾一米九的个头,高大挺拔,又带着一身剽悍的气息,周然在他面前,登时就泄了气的感觉。“哼”了一声,悻悻而走,到一旁找侍应生要了一块餐巾擦脸。

南乔毕竟心情不好,闷闷喝酒,时樾便也陪着她喝,偶尔说两句笑话儿,逗她开心。

周然和哥们儿喝了点酒,再没兴趣在这宴会上待下去,便出去开车走人。哪知道走到湖畔的一片暗处,忽然后颈一道剧疼,便失去了知觉。

南乔喝得醺醺然的,便要回房休息。在洗手间外面等了时樾好一会儿,才见他洗了手出来。

她倒在他臂弯里,一身的重量全压他胳膊上,又在他身上嗅来嗅去,醉醉地道:“待里面那么久,都熏臭了。”

时樾好笑:“胡说八道。”

南乔眯起一双修长的眼睛:“那不然呢?”

时樾不跟她争辩,半拖半抱地把她带着往山庄的房间走。快走到的时候,南乔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喊:“哎呀!有人喝多了掉湖里啦!”

她扒在栏杆上往下看,借着山庄里素淡的路灯灯光,隐约看到湖边围了一圈儿人,依稀能分辨出有人说:“衣服都脱了丢岸上了!”

“是喝多了跳下湖里去游泳了吧?哈哈哈……”

“哎哟我去,这不是周然吗?快快快擦干弄醒!”

底下的人虽然谁都不会公然嘲笑,但周然赤身裸体的,一半泡水里一半趴岸上,这丑算是出大了。

南乔抬起半醉的眼来望着时樾:“嗯?”她在笑,还笑得很开心,仿佛在说:“你做的好事?”

时樾“呵呵”一笑,拉着她用她的门卡刷开了房门。

时樾侧身插卡取电,南乔伸手一推便把他压在了房门背后。

“你真是魔性。”

她目光沉醉,在他颈侧低低哝语道。

南乔修长的手指顺着时樾硬朗的颧线抚摸下来,她穿了双高跟鞋,让她能够更加平齐地对上他的眼睛、抚上他的脸颊。

时樾的瞳仁幽深,深得像要把她吸进去。他像是屏息着,南乔便任性地捏了他的挺直的鼻子,去吻他的嘴唇。他张开了嘴,她就轻轻地吹一口气进去,混杂了酒香和水果的芬芳。

时樾哼笑,伸手捉住她捣乱的手指,反咬着她的薄唇含混道:“胆子大了啊。”

南乔望着他,手指落到他矫健的腰间,拉着他的白衬衣扯了出来。

“呵!”

时樾按着她的双肩反客为主,深吻着她的唇又把她推到了玄关的墙壁上紧紧抵着。两个人在狭长的玄关一阵乒乒乓乓乱撞,一溜儿灯的开关开了又关,关了又被撞开。

两个人跌倒在宽大的床上,时樾的身躯如此的高大结实,他倒下去的一刹南乔觉得自己都被弹了起来,跌在了他身上。

时樾翻身压住她,眼神很暗。房中的灯刚才被关掉了一大片,就剩床边的一盏灯开着。幽明的灯光下,南乔的发髻散了,乌黑的长发铺在雪白的被子上,脸色冷淡,目光炽热,执着又放肆地仰视着他。

无声的邀请。

女人的身体柔韧而光洁,纯净得没有任何香气,却有一种独特的平和馨软。

一个人渴望另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是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圆满了。

那便恨不得将自己与那一人密密相嵌,严丝合缝地造出一个完美来。

吻不够,于是忘情。

热气腾腾的水洗干净了她脸上的妆容,也蒸发掉了身上酒精和情欲残留下来的燥热。擦掉墙壁镜面上的水蒸气,她发现肩膀上竟然留下了几道红印子。她审视了一会儿,平静地拿着吊带睡衣穿上。吹干的长发披散下来,垂顺地盖住了肩膀。

出去时,时樾合衣侧躺在大床上,似乎是已经睡着了。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将近凌晨三点。

也难怪,她亦困得不行。

她搭了条薄毯在时樾身上,关了灯,自己钻进了薄被里。普陀山庄依山傍水,虽已入夏,夜晚的温度却很舒适。她很快沉沉睡去。

待得南乔呼吸均匀舒缓,时樾缓缓睁开了眼睛,半撑起了身。

窗外有月,月下有灯。柔白的光线透过薄纱帘,照在了南乔的脸上。

这女人,最不怕的就是把早晨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搁自己面前,哪怕眼底还带点沉睡后的浮肿。

一次两次的,她宿醉的翌日、去怀柔拓展的那个早上。

还有这次。

时樾忽然很想知道,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他睁开眼,看见这女人一张干干净净的脸在枕头对面,也同时睁开眼来看着他的感觉是怎样。

但他大约再也不会看到。

他打开手机,收件箱里静静躺着两条信息:

——时哥,GP的单子已经拿下,安姐很满意。明天一早,即刻飞行就会收到GP美国总部发过去的拒绝信。

——时哥,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常剑雄应该很快就会知道即刻飞行GP的单子飞了。

断,那就断得干净点。

怎样才能干净?

那就是恨。

时樾不怕天下人恨他,就怕南乔一个人爱他。

恨可以排遣,爱却是不可承受之重。

从进入“蓝天利剑”那一天开始,教官便让他们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什么是空降兵?就是凭借超机动能力,从蓝天之上,如利剑一般突袭入敌方战场的特种作战兵种。

这种武装力量固然迅捷凶猛,是毋庸置疑的“国家利器”,却也危险无比。随时可能在空中被击中、因为降落分散而陷入重围。死亡与战绩伴生,险恶与荣耀并重。

四年魔鬼训练留下的影响根深蒂固,离开部队之后,他也依然保留着这种思维和想法。

他习惯每一件事做好做干净,一切后路都替人打点好,这样能够随时死去而不留遗憾。但他知道,在死亡之前,他多了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

他一定要找到那一篇丢失的MEMS论文。

他必须证明自己是清清白白的。

军人,荣誉至上。哪怕他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军营,他也不能容忍自己四年的军人生涯中,被抹上这样乌黑的一笔。

可是从他动心的那一刻开始,他知道他这个愿望将会永存心底。

整个事情是要怪他。接近南乔最初只是想确认常剑雄是否将MEMS论文给了她。后来却没捺得住自己的心性。

如今回想,他要报复常剑雄,用得着这么下三滥的法子么?

他玩火,成灾了。

微光之中,时樾侧躺在南乔身后,伸出手来极其轻盈地覆盖在她脸上。

他并没有真正贴上去。

就像两个物体靠得极近时,阳光下的影子便会联接在一起一样,他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手底下的女人。

细细的。绒绒的。像海藻飘摇生长。

这女人真好。

他想吻她。

这么简单的女人,就让她一直简单下去吧。

七点多钟时,房门“咚咚咚”响了起来。

南乔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惊醒,迷蒙着眼要撑身起来,被时樾按了下去。

“睡。我去看看。”

听到时樾的声音她便又依言睡去。

时樾开门,避过了一记老拳,回手把门带上。

“呵。早啊。”

时樾慵懒地靠着墙站着,打了个呵欠,眼睛里锋芒毕露。

“看什么啊?”

时樾把衬衣领子正了正——他的样子着实有够懒散的,衬衣的下摆就在外头,领子开着三颗扣子,顶上那颗还给扯掉了。胸口上有些凌乱的口红痕迹。

常剑雄额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双拳紧握,咬着牙道:“怎么是你?”

时樾“呵呵”一笑,眯起眼睛道:“怎么着?”

常剑雄张了张嘴,他本来想问“你在她房间过夜的?”他甚至被气昏了头脑,想直接问“你们俩做那事儿了?”

但看时樾这样一幅样子,一切都是不言自明,他还用得着问吗?

常剑雄的眼睛都红了,极力控制着情绪,点着头道:“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愤慨至极,又道:“你一边欺骗她感情,一边把她的单子给抢了,你他妈的还是男人吗?”

时樾摸出一支烟来,慢腾腾点着了,道:“这事儿还真怨不着我。要不是你把安宁惹毛了,她也不会给我找这档子事。”

“你他妈真不要脸!开始有人说你和安宁有一腿我还不信,结果一试,你他妈的还真是她养的小狼狗啊!”常剑雄冷笑着,一脸的鄙弃憎恶之色。“下——贱——骨头!”

时樾的脸色很淡。他笔挺地靠着粉白的墙面,两根手指夹着烟,一口一口地抽着。面前烟雾缭绕地,香烟很快短了一大截。他目光平视着前方,嘴角甚至还有浅淡而嘲弄的笑意。

“你真是脏了南乔。”常剑雄一字一字狠狠地说。

时樾这支烟没有滤嘴,眼看就要烧了手。他轻轻一弹弹到了旁边垃圾箱顶上的大理石烟灰盅里头,吐出最后一口烟气,捻了捻手指道:“到此为止吧。从此大道朝天,你我各走一边。”

“哈!”常剑雄一声响亮的笑,“到此为止?什么事都你说了算?”

他突然不再多言,猛然向时樾袭去。时樾哪能让他得手了,错两步避开,道:“省省吧,跟我打,你占得了便宜?”

常剑雄的一只手按在了裤腰上,衣服下出现了一片“L”形的凸起。

时樾目光骤然生冷了起来,“你竟敢带——”

常剑雄眼神狠戾,像想要把他撕咬掉的狼一样。他按着那块凸起,逼近了时樾,低声厉色道:“是啊,别忘了我就是干这行的。你再他妈敢动南乔一下——”

“老子崩了你。”

“咣”的一声,门突然开了。

南乔披散着长发,冷漠地站在门口,脸色很白,像一棵结了雾凇的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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