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冉如胭从长安殿走出,淅淅沥沥的雨已然歇了许久,山水图样的油纸伞被锦翠收至手中,悄然无声。
“珍姬,恐怕那下人还在殿中候着回应!”
锦翠突然而语,冉如胭稍稍蹙眉,仔细在心中琢磨着回应之词。
“珍姬,我们不会得罪南阳王吧……”
锦绣有些担忧,紧了紧手中的素帕,小脸皱得像个老婆子。
“隔墙有耳,何必过多言辞!”
似是有些训斥之意,冉如胭加快了步履,隐隐的声音泯灭于格外清新的清风中。
“是,珍姬……”
锦绣不敢再说什么, 连声答应便是同样跟了上去。
排云殿,院中一男子身着下人紧身服饰,恭谨地立于房间前。面前正是锦玉有些呆滞地站在那儿,嫩黄的绸带飘摇。
“珍姬,不知你是如何想法?”
许是听及窸窣声,男人转身,恭敬地垂眉鞠躬询问。
“进房间再说吧,锦玉,你也真是的,贵客前来,怎地能让他在外候着那么久!”
冉如胭浅笑,瞥及锦玉神色微微不妙,虽知晓与任意将除却皇室之外的男人共处一室便是罪名一条,还是淡然说道,或是清者自清。
“是,珍姬。南阳王之意,不知珍姬如何思量?”
男人直入主题,便是直言不讳。
“南阳王好意,珍姬心领,然而后宫之事,南阳王还是莫要插手为妙,免得南阳王自身沾了荤腥,珍姬会愧疚一世。”
冉如胭婉言回绝,娇颜红唇,掩了眉间淡淡的冷意。
“南阳王让小的转告于珍姬,若是近几日珍姬有意,皆可派人通报一声,他必然是相助一把!”
男人咬了咬唇,再语。
“替珍姬转告南阳王,让他贵体保重,不必担忧珍姬的事情,此事珍姬仍是不会答应。”
冉如胭斜睨,锦翠知晓了意思,便是从内间取出一个鼓囊囊的绣白虎钱袋,转交至男人手中。男人敛眉,虽是不愿,仍是不可驳了珍姬的面子,便是缓缓将其收入袖间。
“既然珍姬意已绝,小的便是回去了,希望珍姬能够多多思量一番。”
男人看得出珍姬的意思,便是一时间不多加勉强了。
“好。”
冉如胭定睛于他,双眸之间情绪忽闪,也是思虑很久的模样。
男人抬首瞧见她的神情,默然一怔。似是在闪躲什么,转身匆匆离开。
“珍姬,她这是……”
锦绣有些不明白男人突如其来双颊泛起的微红,正欲开口问道便见锦翠落于她身上灼灼的目光,方是停了蠕动的嫩唇。
即便冉如胭并未与南阳王表露什么,最后皇上的随行名单之中依旧拟为皇后颜素问、娴嫔林婉柔、贵姬卫清歌以及她。
朝天祭拜一事恍然已到眼前,顺贵嫔南宫妙月虽是咬牙切齿,但是她已是待罪之身,根本没有了前往的资格,而雅贵嫔秦思容暗自不喜,但因排云殿中冉如胭已去,并不输其他殿分毫,便是也就不自讨苦吃。
是日清晨,天气清明,太阳于天的一角而挂,暖意盎然却又不过多,令一行前往皇城外的祭天祠堂之人皆为大喜。
卫清歌与冉如胭同车,倒也惬意。
卫清歌一身浅绿色长衫,宽松的袍子微掩曼妙身姿,却是举手投足皆为儒雅,头顶桃红特意挽制的长云髻,一支白玉簪浅坠颗颗圆润珍珠而缀,点点银花扣锦缎飘飞,既不失贵姬身份,又不喧宾夺主他人之辉。
冉如胭则是嫩色长裙一袭,粉色的无点缀素雅褙子外披,小小剑兰绣花鞋端庄而置。头挽单柒髻,银簪步摇微点,素色抹抹,却又不掩媚态。
因朝天祭拜为重中之重,随行之人除却皇上皇后,为免冲撞上天,皆不可身着大红大绿过深之衣,金饰亦然能少则少。而冉如胭自是知晓这些,便是谨慎得紧。
“妹妹本以为不会前往了呢!”
冉如胭勾唇浅笑,知晓是自己这一次赌赢了,南阳王赵泺仍旧将她编入随行名单,他便是也明了此事根本不能得罪冉如胭,才会这般安排,也算是个聪明人。
“怎么会,姐姐就知道,南阳王必定不会因为这些小恩小惠而随意编写呢!妹妹如此盛宠,若是还不能同行,恐怕皇上直接会怪罪呢!”
卫清歌掩唇窃窃一笑,瞥见冉如胭示意的目光,也是知道在这车上不可乱说话,立马抿紧了红唇。
“姐姐真是说笑了,这次同行除却皇后娘娘,也只有娴嫔与你我,这一次归去,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冉如胭似是胆怯地说着,眉眼之间却全然都为凌厉与狠毒。
“也不知那余贵人与段良人如何,光是贵嫔二人,恐怕也是咬牙切齿。”
马车之中的气氛微僵,卫清歌也是稍稍敛眉,双眸之中洒落几抹记恨,却又是那般高傲神色。
“咬牙切齿何妨?明战暗斗又何妨?”
冉如胭细细挑起了柳眉,暗想着南宫妙玉,也不知她会不会在这件事情以后进宫帮助其姐姐重获恩宠,若是来了,这后宫倒是热闹许多。
“的确……”
卫清歌不明白冉如胭心中所想,瞧着她唇角噙着的一抹冷笑,稍觉背脊狠狠一凉。
有些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抵达目的地之后,卫清歌与冉如胭双双下车,正瞧娴嫔林婉柔方是借春芽之手下车,便是上前打声招呼。
娴嫔林婉柔同样是一身浅蓝色缎子长裙,上云纹满满,虽是素雅,也添贵气一些。脖颈之上的蝉状白玉温润如水,衬得肌肤更为柔嫩。头挽霜天髻,宣扬着一宫主位身份的偌大凤钗而上,除此便是再无首饰添色。
“妾珍姬参见娴嫔娘娘。”
“妾卫贵姬参见娴嫔娘娘。”
双双福身请安,林婉柔方始淡了眉间的冷意。
“珍姬妹妹与贵姬妹妹又何须请安呢,今个儿的主子可不是本宫,而是皇上与皇后。”
林婉柔巧言,连忙伸手将她们扶起,却是言语之中含着一些讽刺之意。
“娴嫔娘娘何须如此说道,你我一道,便是我们的主子,自然是要请安。”
冉如胭淡然应对,毫无惊慌失措模样。只是嘴角寒意更盛,一时间竟令娴嫔怔愣了一番。
“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上赵淮一身锦缎龙袍,张牙舞爪的龙纹于胸前摄人心魄,长发被金簪挽起,头戴束珠冠冕,脚踏云纹绣龙墨靴,九五龙气备现,一如朝堂之上般威严。
皇后颜素问则是同样玄黄色凤袍,九色凤凰于身前点缀色泽,精致凤冠加发髻之上,行步之时略微颤抖,愈显凤凰之意。
两人执手同前,恰似书画之上的人儿,令人不敢靠近。
冉如胭微微敛眉,稍是觉得眼眶一热,原来瞧见这些,她依旧会在意。
“拜见皇上,皇后!”
身旁的宫人纷纷伏倒于地,待他们靠近,赵淮点头示意,方是一齐起身。
总管太监于前领路,而正当她们一行妃嫔呆怔于路边之时,因祭拜于午时而始,离当下还有着一两个时辰,一切已然就绪,是歇息一番即可开始,一个小太监便是领着她们前往了另一处休息之处。
冉如胭瞧着他们如此安逸背影,一丝狠辣闪过眸底,呵呵,姬位,莫是让她安然!
祭天祠堂不同于一般地方,一共分为四殿,最中间为主殿,则是祭天之殿,偌大的空旷之殿金碧辉煌,根根白玉之柱盘龙而上,祭天之物已然主殿之外摆置安好,只待午时将至,便是前往即可。
左殿分为三宫,自左向右分别为皇上书房,各王爷歇息之处,以及是所选重臣就寝之地。
右殿分为两宫,一为皇后娘娘歇息之地,二则隔开属于各妃嫔,正是冉如胭当下前往之地。
祭天为三日,因而祭天之时,便是各妃嫔愈发争斗于得宠之时。
“冉妹妹,你怎地了?不舒服吗?”
卫清歌有些注意到了冉如胭略微苍白的脸色,却是只见她轻轻地摇头。桃红与锦翠皆跟于身后,因两主子相互扶持,便是默默跟于身后。
而娴嫔林婉柔见她似有不适,虽是言语关切了一番,心中却是窃喜。
至休息之地,房间同样是按身份而列,林婉柔房间为最里间,本就以左为尊,且东方阳气而盛,不适妃嫔所住,因而冉如胭以珍姬最末之位入住其中,可是,所有人都忘了,东方紫气东来,更引龙气,也许,缘分便也是这般微妙。
“冉妹妹,这盅燕窝粥你可要好好喝下!”
卫清歌与她不过是几步之隔,倒是询问太监要了燕窝粥便是替冉如胭端了过来,而冉如胭此刻已然面色红润,丝毫没有不适之颜。
“许是方才马车有些颠簸了,妹妹才会是这般,姐姐自是不用担心了!”
冉如胭抚着她的玉手浅笑,感激之意自双眸而出,毫不加遮掩。
“没事就好,若是因为这次祭天伤了身子,那可是不值当的!”
卫清歌刚刚说完此话,便是见冉如胭瞬间皱了眉眼,顿时明白了是自己言语不妥。
“卫姐姐今后还是要注意措辞,莫是教他人抓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