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芯自以为自家主子在听了她的话语之后想开了,才会是离开了佛堂,却是不觉颜素问在听了她方才那句话后稍稍敛了眉色。
“梅芯,自今日起,本宫潜心向佛,为卫贵嫔腹中孩子祈福,且祭天大典之上所现兆头,本宫也是深觉不妙,便是常驻佛堂,请各殿妃嫔除却初一十五请安便是莫要打搅了本宫,否则,若是令老天爷不满意,可是如何是好?”
颜素问淡淡地说完这番话语,便是自梅芯手中抽离了自个儿的手,转身向内间深处走去,一直到梳妆案前,才是缓缓坐了下来。
她对着铜镜之中自个儿的模样,一下子将发髻之上唯一的那一根紫檀发簪抽下,发髻未曾受力便是顷刻泻下,恍然便是铺洒在了瘦削的背脊之上。
散落的青丝顺着清风而飘动,却是带来了几抹哀意。
梅芯听着这番话还未应允回神,便是瞧见自家娘娘这般模样,心中自是疼得紧,可是,她又能够为自家娘娘做什么呢?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她什么都做不了。
“皇后娘娘,您还是要像曾经那般吗?可是,当初您已经下定了决心领导后宫,如今,便是那么轻易又将权力交给顺妃吗?”
梅芯咬着牙说道,她也是明白,自家娘娘并非是因为这几个原因才是一心向佛,而是因为南宫长华。
呵呵,南宫长华,既然当初走了,为何又是回来伤害她的皇后娘娘呢?
梅芯不明白,也是不愿意明白。
“梅芯,你不懂本宫当下心中所想,曾经,总是有一股飘动的幽火为本宫照亮那漆黑的前路,本宫虽然不去想,但也是明白那是谁人所致。”
颜素问凝了凝神,并没有转过身,只是瞧着铜镜之中梅芯的身子说道。
朦胧的铜镜令她看不清自个儿双眼之中的情绪,更加是看不清梅芯脸上的神色。
“如今,他果真是要成亲了,本宫以为自己不会再在意了,可是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你知道吗?今日早上,即便是陛下在一旁,本宫依旧是怔愣了许久,本宫当时未曾顾及陛下未曾发觉……”
“可是,可是本宫当时的脑海之中只有四个字……”
“你是本宫的宫婢,你也跟随了本宫数年,你该是明白的!”
“如今,本宫一心向佛,不过是为了自私想要逃避的自己罢了, 那些个后宫权力,本宫不会再管,即便是给了当下位分最高的顺妃又是如何呢?本宫等不了珍贵姬当上高位了!梅芯,你明白吗?”
梅芯沉默地伫立于颜素问身后,就那么呆呆地听着自家主子支支吾吾地说完了所有心中所想,她似是瞧见了背对着她的皇后娘娘正两行清泪。
“皇后娘娘,那镇国公一边……”
她理解自家娘娘的情绪,可是,镇国公颜于杰仍旧是希望颜素问能够怀上子嗣,才能够恢复自个儿实力。
“祖父……本宫自然是对不起他……可是,本宫又是该如何抉择呢?”
颜素问一下子便是哽咽住了,的确,当初她也是答应了祖父要以争宠为生活所向,可是,当下,她不得不放弃了,不过,后宫权力若是都给了顺妃,便是兴平侯势力较大,兴平侯依附于祖父,祖父应当没有什么影响吧?
颜素问刻意在安慰着自个儿的想法,只因她再无退路。
内间之中温暖备至,可是她仍旧是觉得寒冷,冷得彻骨,冷得让人难以走脱心中的囚牢。
“皇后娘娘,梅芯……明白,梅芯自然是会告知镇国公,还望皇后娘娘莫是担忧,但是,这两个理由并不是能够撑太多时日,还望皇后娘娘能够早日明白。梅芯这就前去告知陛下与后宫妃嫔。”
梅芯狠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即便是知晓在将这件事情告知镇国公之后,镇国公必然是会勃然大怒,且或是会迁怒于自个儿,但是为了自家娘娘,她牺牲一点儿,又是能够怎样呢?
都是没什么的,不是吗?
“嗯。”
颜素问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许久才是重新睁开已然浸满泪水的双眸,一下子,痛苦便是倾泻而出,只是这个时候,内间之中唯有她一个人罢了。
不出一个时辰,这个消息便是已然在前朝后宫传彻了。
甚至于赵淮应允颜素问之举,并且派了工匠特意为颜素问在坤宁宫中修建了一个犹如正殿一般大小的佛堂,完工期限便是明载春季,到那个时候,颜素问便是可以搬进去。
呵呵,可笑,赵淮也不过是借此除却了一个隐患罢了。
皇后像从前一样一心向佛,镇国公的势力便是可以被他把控在手中,而后宫权力并非如颜素问所想皆是交托给了顺妃南宫妙月,而是一分为三,分别由延华殿、排云殿、长安殿主位管理,如此便是能够相互牵制。
傍晚偷偷降临,天边似是因为颜素问祈福而意外地笼上了火红之色,瞧起来也是一个好兆头。
安排好了事儿,赵淮便是又回到了排云殿中。
昨夜之事,他似是明白应当是自己想错了,自己的多疑才是致使冉如胭会那般说话。
冉如胭本就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柔弱女子,自然是不会那么容易接受他激烈的语气。
不过,刚踏入排云殿中,他便是瞧见了于长廊之中踱步的冉如胭,但是冉如胭假意未见他,甚至于请安都是避开了。
瞥过不远处她双眼之中那说不清是何情绪的神色,赵淮才是想到了今个儿早上似是安排了一位新晋才人入住排云殿,冉如胭或是以为他是来瞧瞧那个才人的吧!
这,便是表示她心中有他吗?
前朝与后宫的事儿太过牵扯,这些日子,他的确是冷落了冉如胭,且因昨夜之事,他愈发是心中有愧。
不过说来也奇怪,昨夜一旦靠近冉如胭,他的酒意便是就慢慢地消散了。
特意令王喜公公不曾通报,赵淮便是快步踏进了院中。
院中那些个珍惜花卉植株皆是被冉如胭安置在了花房之中,以至于房间之前,唯有两棵偌大且是光秃秃的大树伫立着,略显苍凉。
刻意放轻了脚步之声,赵淮只听内间之中,似是有声音在响着,许是有人说话,便是没有立即进去,只是在房间之中伫立了一会儿。
“珍贵姬,那碎花紫玉香味的确是有醒酒功效,昨夜,许是陛下并未骗你呢!你为何总是觉得他在试探你呢?”
“锦玉,你不明白,他……不再是我心中的那个人了,试探是应该的,反倒是那种宠爱,有些时候,更接近于真情,令我避之不及。”
“珍贵姬,锦玉真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若是锦玉有个这个关切自个儿的相公,定然每日都开心坏了。”
“弱水三千,难取一瓢饮。后宫之中,妃嫔会有很多很多个,只有高位,才能够让他多看年华褪去的我几眼。”
“唉,不明白,锦玉还是先行出去吧!”
“锦玉,锦玉参见陛下……”
锦玉刚是打开内间的隔门,撩拨珠帘的手还未起,便是一下子停在了身前,急急忙忙地请安,甚至于忘了遮挡自个儿的容颜。
赵淮见过她,不能够让他发觉她就是那个曾是南阳王府贵客的人啊!
可是待锦玉刚回过这个神来,却是已经晚了,但赵淮似是并未注意这一点,反倒是抬首对上了冉如胭转身的惊诧眼神。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略显凝重的声音而过,锦玉自然是避之不及,便是匆匆离开,心中仍在庆幸自个儿没有被认出来。
“陛下,你怎地过来了,妾自是以为你前往的是那曲才人的院子呢!”
冉如胭心中似是有气,便是请安一句后如此说道,自顾自地转过身收拾着桌案之上的东西,即便上面已然是整洁至极。
“哦也对,陛下或是想要知晓一下曲才人的情况吧,不过真是不巧,这些事儿,雅贵嫔娘娘并没有仔细同妾说道,妾也只是她住了过来,且嘴巴甜得紧才是,若是陛下去瞧瞧,许是真是会喜欢那个小丫头。”
冉如胭竟是没有发觉,自个儿的话语之中略是多了些许醋意,只是在心中想着昨夜之事,若是她没有怀疑赵淮试探于她,便是没有了这曲才人的存在,真是可恨!
赵淮没有骗自己,为何昨日还是会摔门而出?
她自是以为赵淮试探之后心中已经是有了答案才走的,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
“珍贵姬,你这般说话,可是太过在意朕了?”
身着深紫色衣袍的赵淮缓缓几步上前,方才还是凝重的脸却是一下子勾唇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他也是会露出这般笑容了?
冉如胭听到赵淮的话语才是转身,正巧是对上了他笑意十足的双眸,心中便是愤懑得紧。
“陛下说笑了呢!后宫之中,抑或是天下,问谁,谁会不在意陛下呢?陛下这般言语,又是为何呢?”
冉如胭明明是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强迫着自个儿不知晓罢了。
否则,她这等聪慧,哪里是会不懂呢?
可是,有如方才她与锦玉所言的那般,赵淮,已经不是她曾经心中的那个赵淮了,他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有着偌宽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