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雨才是一下子如同泼洒而下一般坠落于青石与泥土之中,待翠雪殿中妃嫔到来,已然为巳时过半。
天空依旧是昏暗如夜,放眼望去,便是雾蒙蒙的一片。
赵湘着一身青蓝色长裙,其上缀以颗颗圆润的粉色珍珠,些缕水蓝色绸带同样是添了几分飘逸气息。
她头顶单月髻,一支金色步摇冠于其上,金丝坠下,于双肩之上摇曳。
本是绝美的装饰,坐于五阶白玉理石上的红木凤椅之上的赵湘却是只有一个微皱的神色,好似在生着谁的气一般。
“湘公主,怎地,哪里不高兴吗?”
身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吴雪之一下子瞧出了赵湘紧皱的眉头,便是不像其他妃嫔那般掩藏,只是直接地问了出来。
“怎么会?众位皇嫂们今个儿前来,已然是给了湘儿极大的面子,湘儿又是怎么敢不高兴呢?”
赵湘瞧着那个本来为南宫妙月准备的位置赫然空着,只觉面颊之上微微泛红,众位妃嫔瞧过她的眼神好像都是讽刺。
南宫妙月,还未再见便是这般,岂不是架子太大了?
很可惜,在我湘公主面前摆架子,只有死路一条。
赵湘暗自琢磨着,目光扫过众位妃嫔。
今个儿仔细瞧了瞧珍贵姬冉如胭,好似真的与兰皙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没有兰皙那么有吸引力罢了。
“湘公主何须这般说道?顺妃今个儿刚刚回到延华殿中,自然是有些乏了,不来翠雪殿也是正常之事,湘公主可是要大人有大量。”
吴雪之表面之上全然无害的模样,但是这样的话语让赵湘听起来总是觉得不对劲儿,怎么回事儿?
难道吴雪之与南宫妙月有什么仇吗?
可是按照娴贵嫔林婉柔所言,更衣吴雪之应当是附庸于南宫妙月,如今,说出这般的话语,着实令人有些不解。
不仅仅是赵湘心中困惑,坐于赵湘一旁的雅贵嫔秦思容瞧着吴雪之的双目之中也是多了些疑惑之意。
唯有冉如胭心中是了然,她愈发觉得自个儿与吴雪之合作是有价值的,至少吴雪之瞧上去嚣张,容易招揽敌人,而她讨好于南宫妙月,更是方便为南宫妙月树敌。
当下这一番未经过大脑的话语说出之后,吴雪之假意一下子明白了自个儿的措辞错误却是再没有回旋的余地,才是以粉色绣锦鱼帕子遮掩住了樱唇,而这番动作同样是被所有人看在眼中。
大家只不过是在嘲讽南宫妙月竟然是会有这么一个愚蠢的讨好之人,此外便是再无心思于其上,倒是有几分想要讨好湘公主赵湘的意思,毕竟赵湘虽是性子不好,权势还是不小的。
“回禀湘公主,顺妃今日未来是因在夜戚阁中受了风寒,未免将风寒染了其他人,才是留于延华殿中。”
南宫妙玉轻颤菱跃髻之上的偌大珠钗,才是起身缓缓说道。
她也是留意到了吴雪之说话之时的小动作,心中稍是有些怀疑吴雪之的动机。
可是难道她之前都是假装的?
不可能啊!
吴雪之每一次的话语几乎是可以将冉如胭推入深渊,又怎么可能会是冉如胭所派的人?
抑或是,皇后颜素问故意令吴雪之搅和她们与冉如胭之间的关系,最后再渔翁得利?
陷入沉思的南宫妙玉甚至没有瞧见赵湘的淡淡点头,仍旧是站立着,等待着赵湘的话语。
“南宫贵人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在为自家姐姐赎罪不成?可是事情已然是有了原因,又是何须这般呢?”
娴贵嫔林婉柔轻掩唇角偷笑了几声,一时之间令南宫妙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她才是对上赵湘略是满意的眸子。
南宫妙月都是隐约流露出了要与我林婉柔合作铲除冉如胭,也是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即便是两姐妹,我也是不信在这后宫之中会是有这般深厚的情谊。
林婉柔的眸子里闪过的戾气甚至于她自己都是觉得有些凉意。
“这般天气确实容易受了风寒,湘公主刚刚回宫,可是同样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
雅贵嫔秦思容定然是不喜赵湘这般嚣张模样,便是出言说道,表面之上是为赵湘的身子着想,却也是在提醒赵湘,她不过是已经离了皇宫三年的曾经的公主,就算现在回来了,也不可能会是当初的身份,若是不能够收敛自个儿的性子,这皇宫中的人可是不会饶过她的!
可是一向不喜思量这般话语的赵湘倒是没有听明白,只是听出了略微的讽刺,便是再无其他。
而且,在她心中,定然是她最大,即便是皇后颜素问仍旧是要忌惮她几分,更何况于皇宫之中的妃嫔们,若是真的顾虑了她们的想法,才是真的可笑!
“多谢思容皇嫂,湘儿定然是会照顾自个儿的身体,这般才不会给诸位皇嫂添了麻烦呢!”
赵湘今日开口全然不似昨日那般跋扈模样,但是人人都是领略过了她的脾气,自然也不会相信这般温柔的语气能够持续太久。
“今日湘儿请诸位皇嫂前来翠雪殿一聚,便是为了认认人呢,哪里能够料到皇嫂们都是带了东西过来,湘儿可是要多谢皇嫂们呢!”
赵湘刻意将所有妃嫔混为一谈,也是与当初赠送一模一样的璎珞串一样的意思罢了。
若是后宫之中没有什么乱子,一直呆着岂不是很无聊吗?
目光略是扫过戚嬷嬷派人收下的各个小匣子,稍是讥讽的神色悄然透露,即便她想要掩饰也是掩饰不出的。
不同于自家主子的不屑一顾,戚嬷嬷虽然没有打开所有匣子,却是也明白其中定然不是什么凡品,双目之中的贪婪一下子迸溅而出,却在瞧见那一盆黄柒花之后猛然消失。
那是什么东西?
一株普通的花卉?
真是可笑,真的是珍贵姬所赠?
不愧是偏远地方小小县令的女儿,竟是一点儿小礼都送不起,寒酸至极。
戚嬷嬷转身瞧见了冉如胭,便是投之以轻蔑的眼神,也是丝毫没有顾及任何东西。
毕竟这是在翠雪殿,这可是她家主子的底盘,即便是她出言嘲笑又是能够怎么样呢?
大不了认个错,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罢了!
“湘公主,这些都是皇嫂们小小的心意,湘公主刚刚回了皇宫,皇嫂们自然是要注意着这些。”
雅贵嫔秦思容抢先林婉柔讲话一步,便是显得后宫除了皇后颜素问、顺妃南宫妙月,便是她独大,一时之间也是令林婉柔心中突然窝火。
明明两个人是一样的位分,凭什么她就是能够这样?
自个儿明明能够靠血脉关系撑腰,却是落得个还不如秦思容的地步,真是可耻!
一番自我嘲讽过后,林婉柔将目光落在戚嬷嬷有些僵硬的脸色之上,顺着她的视线瞧到了众匣子之中的一个格格不入的花盆,猛然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戚嬷嬷这是怎么了?怎地瞧上去身子不适?”
林婉柔故意说道,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戚嬷嬷的身上,而戚嬷嬷感觉到了这般灼灼的目光,一时之间觉得有些不喜,但是也是明白了娴贵嫔林婉柔的心思,于心中琢磨了一番,才是轻轻地开口。
“回禀娴贵嫔,老奴瞧见了这么多物事也是为湘公主觉得心悦,但是珍贵姬所赠那一盆花卉,翠雪殿中却是无人能够打理,且老奴也是不知是否太过珍贵而有什么禁忌,不敢令宫人随意浇灌,方才心中才是有些困惑,并非是身子不适。”
沧桑的声音而出,戚嬷嬷脸上的褶皱已经是蹙成了一团,而赵湘在听到戚嬷嬷这般话语之后才是缓缓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
方才听林婉柔这么一说,她还真的以为戚嬷嬷是身子不适才那般不言不语呢!
原来是这样!
戚嬷嬷年纪大了,她也是的确不该这般劳累戚嬷嬷, 不过若非是戚嬷嬷自个儿与她说道,要来处理这般事情,她定然是不会令戚嬷嬷行来走去。
“珍贵姬,老奴真的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还请珍贵姬指点一二,否则若是这花凋了,该是多么可惜?”
冉如胭听此也是知晓林婉柔与这个所谓的戚嬷嬷在刻意地针对自己,不过,方才她却是发觉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儿,便是这戚嬷嬷贪财的紧,且她隐约觉得戚嬷嬷并非是如同看上去那么衷心地对待赵湘。
自然,只要一个人贪财,主子便是可以由钱财来决定。
上一世中的锦翠不就是这样一个很好地例子吗?
忽地想起这些,冉如胭稍是怔住了,而林婉柔便是愈发觉得她应当是说不出什么,语气之中便是愈发多了些许讽刺意味。
“难不成这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是一株普通的玫瑰花吗?珍贵姬,对于这个礼物,你可是太过于随意了,可是让我们的湘公主如何想呢?”
赵湘听此心中也是大为所怒,本是没有在意这些物事,但是冉如胭这一株花却是关系到了她在冉如胭的地位,对于这个问题,她自然是十分计较的。
因而在林婉柔将话语说过之后,赵湘便是轻哼了一声,挑起的眉头一下子被拧紧。
众人见赵湘这般也是呼吸一滞,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敢插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