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是本王错了,本王错了!今日为天子生辰,咱们不醉不归!”
仰头饮尽杯中之酒,赵沱恍然将暗显的得意情绪掩去。
但是赵淮却是因此留意到了什么,双眸微眯,狐疑之色尽显。
直至宴会悄然结束,众臣皆是离宫归去,唯有各宫妃嫔仍在闲话家常。
赵淮才是于心中隐隐担忧着冉如胭,右手紧捏着那个双面绣金龙玉凤的荷包,心中愧疚与柔情并起涟漪。
宫道逐渐安静下来,灼灼的灯柱明亮如昼。
赵淮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脚步匆匆。
迈入排云殿中,静谧之景于夏日之中竟是有些萧条。
咿咿呀呀的小调于偏远小院之中响起,赵淮有些奇怪,但是此便是冉如胭小院之中,而冉如胭似是从未在他面前哼过如此悠闲调子。
只是再细听,江南小调词语柔情,被冉如胭相唱却是存着淡淡的哀伤,略显沙哑的声音愈发将此情绪暴露于外。
“珍姬?”
“妾参见陛下,妾不知陛下会来,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冉如胭虽是服了一贴药,仍是虚弱着身子,如今被赵淮一惊,便是有些站不住了身子。
丝毫没有假意而为,冉如胭有些抗拒地躲过赵淮的相扶,锦翠会意,已然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腕。
“珍姬身子如此虚弱,为何还要在院中吹风受寒?你们这些宫婢是如何照顾主子的?”
赵淮突然间的厉色而显令伫立一旁的锦绣慌忙请罪,冉如胭见此更是拧紧了眉头。
“今日陛下生辰,怎地来了这排云殿?如此良辰,若是用来教训宫婢,岂不是浪费了?”
赵淮同样是听出了冉如胭语气当中的略微讽刺之意,凌厉稍稍松了下去。
“生辰也罢,普通宴会也罢,珍姬身子抱恙,朕确实需要前来瞧瞧,不过看样子,珍姬一个倒也是悠闲自在,不需朕……”
赵淮言语之间虽是有些冰冷,但是他也是明白冉如胭对他的在意,只是微微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一番话。
只是话还未完,冉如胭忽然将身子的重量尽数压在了赵淮之身,赵淮微微怔了一下,便是敛开了笑颜。
“珍姬这是做什么?”
明知故问一番,赵淮却是缓缓揽过冉如胭清瘦的腰肢。
“妾知晓陛下为今日之宴操劳,也明白陛下会将所有心思压之于南宫贵人之身,只是,妾……妾不知心中是何情绪,明明是不舍,却是依旧要将陛下推向其他女人身上……”
冉如胭第一次这番坦然说出自己的心思,她也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这一世,她应当不会存在儿女私情。
明明这一世,她只是想要报仇而已。
苦涩一点点蔓延至她的心头,似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只觉双眼一热,待她反应过来,已然是泪簌簌而下。
“珍姬……”
赵淮瞧着冉如胭首次如此梨花带雨模样,自是心疼,况且如今冉如胭还是带病之身,便是轻轻地抱起了她的身子。
心中同样是暗喜,冉如胭是真的开始在意他了吗?
为何他同样是觉得如此欣喜……
“陛下,或许妾不该说这些,毕竟这后宫之中……”
冉如胭有些哽咽,如今的她一旦失言,便是已经不知如何来掩饰自己的心思,只怕是说得愈多,错得愈多罢了。
见主子被陛下抱入内间之中,锦翠与锦绣明了,便是稍稍退后几步出了房间,留得二人于房间之中谈心怡情。
“珍姬身子抱恙,便是好好休息,何必想得太多?”
的确,后宫之中,赵淮哪里存着自主选择相爱之人的权利,且如今的他已然分不清自己是爱冉如胭还是爱南宫妙玉,这般,他又该如何与冉如胭说透呢?
“那陛下……”
冉如胭自床榻之上起身,略是担忧地瞧着赵淮,双眸之中尽为悲哀之意。
“朕会在一旁候着,你好好休息。”
赵淮似是在哄着一个小孩子一般,对冉如胭,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如今却是觉得感觉微妙。
“嗯。”
从未如此骄纵过,冉如胭轻轻点头,突然觉得如此一番也是不错,只是,她不能永远这般下去,她欲是夺的,不是一时温存。
天愈发黑了下去,甚至于月光都怕打搅了这久违的温柔。
冉如胭已然不知何时陷入了睡眠之中,只知自个儿已然很久没有过这般安逸的美梦。
阳光微微撒入房间之中,赵淮恐怕是一早回了御书房中处理朝政。
“珍姬,昨个儿锦翠来到房间,还瞧见陛下伏于桌案之上呢,似是一直在盯着珍姬。”
锦翠打着一盆洗漱水进入内间之中,眉飞色舞地说道。
“咳咳咳。”
冉如胭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掩唇,眉眼之中丝毫掩不去欣喜之意。
“珍姬定然也是高兴至极呢,何必掩饰!”
锦翠将清水放置架上,正欲走离房间取些东西,却见锦绣有些哀伤着脸而入。
“锦绣,你这又是怎么了?”
锦翠下意识地发问,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方才锦绣到御花园中取了些许露水,却得知陛下于昨日宴会之上赠了南宫贵人一袭羽衣霓裳和好多好多首饰呢!珍姬是否还记得陛下曾经赠予冉氏一族的血珊瑚?锦绣这才知晓,陛下同样也赠了她一小盆,虽是没有当初的贵重,但是此中的意思,明眼人都是知晓了!”
锦绣应当还是第一次如此迅速地说完这些,便是能够显露出当下的她心情是如何郁闷。
当然,这些全在冉如胭意料之中,因而即便锦绣与她说道,她仍旧是不为所动。
“珍姬,你……唉……也罢,珍姬一切事情都是有自己的想法!”
锦翠听此已然是睁大了双眸,但转头瞥过冉如胭淡然的脸色,便是知道她们说得再多也是没有什么作用了。
“我早就说过,况且,恩宠不一定是好事。”
冉如胭仍是记得上一世南宫妙玉因为此时生辰宴会盛宠,然而她却一时跌落谷底的事情,若是一切发展得于曾经出入不大,再过几日,便是她自云端坠下的日子。
且一切根本不需要冉如胭亲自动手,这后宫之中,觊觎恩宠的妃嫔可是多得是呢!
“珍姬,而且锦绣同样瞧见段良人一早去了延华殿中,不知是否是前去攀了高枝!”
锦绣微微撇嘴,尽为不喜地说道。
哦?
冉如胭暗自琢磨,此刻南宫妙玉受了恩宠,第一个上前的不是应当是余秀珠么?
怎地转变成了段莺莺……
莫不是段莺莺背后的主子授意如此?还是他们已然是达成了同盟……
如此想来,冉如胭倒是想到了一个极为坏的结果,若是两方联手,想必她一人定然是难以把控,那么,她是该前去会会长安殿主子了!
娴贵嫔林婉柔的性子自然已经被她摸透,如今,林婉柔倒是可以作为一颗最为完美的棋子。
“珍姬,你在思索什么?”
锦翠轻声而问,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得讪讪而退下。
延华殿中,虽是夏意已至,仍旧是透爽处处。
一列宫人刚是井然有序地退出南宫妙玉房中,段莺莺便是携着其贴身宫婢文意前来拜会。
而南宫妙月早已在房间之中瞧见一切,虽是有些慵懒地躺于贵妃榻上,却是已然小手握得生紧。
如此庶女,当下却是骑到了她的头上,如何叫她不气?
而且昨个儿兴平侯已然交代,让她更为推捧南宫妙玉,好似根本没有人顾过她一个嫡女分毫!
“顺贵嫔,别是想太多了,何必因为这些气坏了身子?”
吉祥轻轻地捶着南宫妙月瘦削的双肩,而如意则是两指捏起一颗颗已然去皮去核的龙眼,缓缓置入她的红唇之中。
“什么叫想太多?如今事态不就是这般吗?那个庶女得了恩宠,倒是人人都去奉承她了,谁还知晓这延华殿的主位是顺贵嫔?”
不免自嘲一声,南宫妙月恍然咬了下唇,柔嫩的唇瓣一下子便是苍白了起来,待她反应过来,已然是失了知觉。
“顺贵嫔,妾秀珠前来请安!”
忽地一声而过,南宫妙月似是有些不太相信,如今时候,余秀珠不是应该早已是攀上了南宫妙玉的高枝吗?
怎地还顾得上她呢?
“进来吧!”
沉重了声音,南宫妙月缓缓闭上了双眸,依旧是略是不屑地瞧着进来的余秀珠。
而余秀珠仿佛故意敛了锋芒,一身青花衣衫不说,更是坠珠银钗加髻,丝毫不像从前那般花枝招展。
“妾秀珠给顺贵嫔请安。”
“起来吧。今日来不知所为何事呢?本宫最近倒是忙得很……”
南宫妙月斜睨,见余秀珠仍是垂眉,略是惊诧地开口。
“妾倒是没有什么事儿,最近陛下常去南宫贵人与珍姬房中,妾倒是并无什么事儿可做!”
似是随意地说着,余秀珠这话却是一下子戳中了南宫妙月的心,南宫妙月双眉一凛,美眸紧紧地盯着余秀珠淡然的神色。
“哦?是吗?既然没有什么大事儿,余贵人便是离去吧!或是前去妙玉妹妹院中,许是还能讨到个好处,本宫这儿……可是冷清至极呢!”
讽刺之意乍起,南宫妙月拂袖而语,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
“顺贵嫔说笑了,秀珠哪会不依顺贵嫔呢!即便这后宫之中妃嫔谁人受宠,秀珠的主位,仍旧是顺贵嫔!”
余秀珠此番说着,红唇之间已然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