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杨大车对谭林说:“大福回来这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让翠花知道?”谭林知道叔叔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思索一下说:“翠花从小就喜欢大福,她是真心实意地爱大福,大福这次被抓做劳工她心里是十分难过的。应该让他们见面。再说七月十八日的行动完了之后,大福要离开家乡,去参加抗战,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来,见上一面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免去了翠花的悬念。”谭林的话十分有道理,杨大车很赞同谭林的见解,于是他喊来翠花,对她说:“有件事情叔叔告诉你吧,也好免去你的担心。”杨大车把口贴近翠花耳朵说:“大福被谭林救出来了。”翠花听了忙问:“大福他人在哪里?”大车回话说:“大福人是回来了,但是不能回家了,警察和宪兵队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只能去外地躲身了。”“我能见到他吗?”“大福现在暂时住在城里,和朋友们在一起。临走时一定让他见见你。”翠花听了杨大车的话急忙转过身来问谭林说:“谭大哥,大福在什么地方,带我去见见他吧。”
大家都能理解翠花的心情,杨大车对翠花说:“吃过午饭,我把你送进城里,去见大福。”翠花听了杨大叔的话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翠花在天乡旅店和大福相见。九死一生的杨大福该是多么珍惜眼前的一切。见到翠花他不顾一切地把她抱在怀里。大福在生死离别后见到她,使他忘记了害羞,猛烈的亲吻着翠花。翠花在大福的怀里,像只细嫩的羊羔让大福尽情地舔尝着,翠花温热而甜蜜的唇,滚烫而稚腻的脸让大福青春绽开,在翠花的亲昵下,两人终于冲破了男人和女人的最后防线。狂欢的他最终撕破了妙龄的处女地。
室内静悄悄的,这是上苍赐给他们的良机,两人偎依在一起,没有海誓山盟,只有两颗挚诚相爱的心在跳动。两人哪里知道一棵希望的种子已播撒在他们相爱的田野上,在这芬芳的土壤里新的生命已经萌芽。
时间不早了,杨大车催着翠花上车赶路,也就在这一瞬间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从此天各一方,只有上苍才知道他们何年何月相逢。
沧海桑田,百事沉浮。残酷的岁月,无情的人生。有几人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又曾有何人能摆脱世俗的束缚?翠花将漫步她几度悲凉的春秋。
白家大院的围墙上边,四角的炮楼像四个烟囱挺立着。一个炮手端着一杆洋抢,在宽宽的墙头上来回踱着步。
九少爷悠闲地在院内散步,他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夹着香烟漫不经心地走来走去,天近中午,有些热,九少爷正要进屋,几只乌鸦在院中上空盘旋,乌鸦的尖叫声使他有些烦恼。于是九少爷冲着墙头上的炮手喊着:“把乌鸦给我打下来,别让它‘嗷嗷’乱叫。”炮台上的炮手听了九少爷的话,举起手中的洋炮对准几只乌鸦,一声“咕咚”,乌鸦从空中落下来。九少爷狂笑着:“好枪法,好枪法,没白吃小米干饭。”炮手听了九少爷的吹捧高兴地笑起来。九少爷从地上拾起几只乌鸦,让下人送到厨房去,口里嚷着说:“宁吃飞禽二两,不食家畜半斤。”
九少爷这会儿兴致来了,他推开油漆大门,走到院外,仰起头来好像要和炮手说话。又见一只猫头鹰蹲在大门边的墙顶上,向着九少爷叫了两声。
九少爷口中大喊:“猫头鹰,猫头鹰。”猫头鹰又朝他叫了几声,九少爷从地上拾起土疙瘩向猫头鹰打去。猫头鹰仍然没动,九少爷挥着手指着炮手说:“把那熊玩意儿给我打下来。”
九少爷的话音刚落,一个算命先生打着竹板走过来,冲着墙头上的炮手高声说:“不可开枪,不可开枪,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无事不来。”炮手听了算命先生的话没有开枪,几只猫头鹰甩开膀子飞走了。看着远飞的猫头鹰九少爷冲着站在前面的先生说:“打板先生,你刚才的话怎讲?”
这位算命先生停下手中的竹板,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少爷,小人一时糊涂,可怜了这几只生灵的性命,才出此言,请少爷宽恕。”打板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倒退步子,意思是要离开此地。
九少爷上前一步,挡住先生的去路,对着先生说:“你不是说什么猫头鹰进宅无事不来么?既然你能说出此话,一定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请先生明示。”
算命先生对着九少爷的脸说:“小人不敢多言,恐怕先生责怪小人胡说八道。”一边说着一边迈开小步,拉开要走的架式,九少爷抢前一步,恳切地对先生说:“我九爷对那些巫医神汉从不轻信,我看先生非同凡人,请先生过府给小人算上一卦。”说着他生拉硬拽地把算命先生推进上房。
这位算命先生就是苏山的弟弟苏林。
苏林进了白家上房,按照九少爷的指向开始给他占卜,苏林看了看九少爷的手纹,又仔细端相端详他的脸。然后又让九少爷抽出三张帖子。苏林让九少爷把抽出的帖子亲手打开。苏林面对九少爷打开的帖子一张一张地给他讲起来:
第一张帖子是八人抬着一个大花轿,少爷要喜事临门,娶妻萌子。
第二张帖子是鱼在水中游,鸟在天上飞。少爷如鱼得水,志在万里,不久将成就大业。
第三张贴子是一个人骑在马上,手中撑着雨伞。说到这里苏林停了下来说:“这帖子是你抽的,马上的人就是你了,你撑着伞就是在避雨。”苏林又把话停了下来,皱了一下眉头说:“少爷,”又把话停了下来,然后说,“也不知道小人说了,少爷能否听小人指教?”
刚才前两个帖子己经让九少爷心里美滋滋的别提多高兴了,十分开心。于是他连连点头说:“请先生多多指教,多多指教,本少爷一定倾听。”
苏林看着九少爷这副德行,早就烦了,很神秘地对他说:“少爷,近日里有一点灾难,但是你帖子抽得好,这帖子上的马能驮你走出这场灾难,这把伞罩着你,你福大命大造化大一定能躲过这场灾难,化险为夷,喜事临门,大展凌云之志。”
九少爷听了苏林这番话忙问:“先生,请赐教,我骑马去什么地方避难才能万无一失。”苏林用手掐算这说:“往东南方向,越远越好。今日是黄道吉日,少爷午后动身必行,机不可失,否则要有血光之灾。”
苏林言罢起身要走,九少爷急忙拿出几块现大洋答谢先生的赐教之恩,苏林揣上大洋扬长而去。
算命先生苏林走后,九少爷躲灾心切,他草草地吃过午饭,让管家备好一匹银鬃马,腰间缠满金钱,去城里消灾避祸。
九少爷十分悠闲地骑在马背上,腰间系着一把大亮盖盒子枪,一只手提着马缰绳,一只手扬起马鞭,口中哼着东北小调,十分得意。
九少爷正在行走之间,忽然从路旁的庄稼地里冲出两条大汉,猛地拦住银鬃马,一条大汉拽住马的笼头,另一条大汉拽着九少爷的一只脚,愣把九少爷从马背上拉下来。九少爷还来不及挣扎几下,连人带马都被拥进庄稼地里。
这两人正是苏林和一名战士。九少爷在玉米地里定了神,一眼认出眼前的大汉是苏林,知道是上了圈套,心中叫苦不迭。他东张西望企图逃走,可惜双手被苏林反绑起来,眼睛被这名战士用青布蒙住。
七月十八日,夜空被月光照得还算清楚。战江龙的人马借着月亮的光,离毛西堡越来越近,大约九点钟以后,战江龙的人马静静地潜伏在白家大院附近的玉米地里,等候时间一到,立刻围攻白天轩。
也就在同一时间,三江带有三十多支枪,潜伏在离毛西堡八里的一片柳条林里。柳条林的对面是通肯河,柳条林和通肯河之间是通往毛西堡唯一的最近的路。
苏山苏林和马希文率领战士们,在下午三点就已经埋伏在离三江人马东边五百米的柳条林里,苏山和三江的人马一东一西准备夹击敌人。
九少爷和他的银鬃马在离苏山不远的一块玉米地里,被两名战士看守着。
大约在九点左右,谭林和李天刚埋伏在离城五里路的玉米地里。
战江龙从衣袋里取出怀表,借着月亮一看时针,正指十点。
战江龙把手中的枪向空中一挥,三十几条枪迅速冲出玉米地,几十条枪口对准白家围墙上的正面的两个炮楼猛烈开火。
炮楼上的炮手被这突然的射击,一下子吓得缩进炮楼,密集的子弹把炮手们压在炮楼里,只能胡乱地向外面还击。
白家大院的枪声,传到三江和苏山这边,两个看押九少爷的战士,一个对另一个说:“白家被包围了,这回白老爷子算活到头了。”九少爷听了战士的话,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求饶说:“二位兄弟行行好,把我放了吧。”“放你,你等着吧,过一会儿把你老子抓来,让你们爷俩见个面,到阴间去团聚吧。”九少爷听了这个战士的话,一个劲地往地上磕头,口中央求这说:“二位兄弟留下我一条命,过后你们要多少钱,我给多少。”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口袋银元,放在两个战士面前。两位战士看到银元,一个战士对另一个说:“老弟,放了他吧,咱兄弟带着大洋回家过日子。”另一个神秘地说:“这也算是咱们做件好事,放了他。”九少爷听了俩战士的对话,于是一边磕头一边许愿说:“二位兄弟要是把我放了,日后到我家每个人给十块金砖。”两个战士听了大笑说:“还是九爷大量,可要一言为定。”九少爷连忙发誓说:“日后我要不给二位金砖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一名战士对另一名说:“放了他吧,也算做件善事。”说着给九少爷松绑,剥下头上的青布,九少爷来了精神,撒腿要跑。一名战士说:“咱们哥俩好人做到底,让九爷骑自己的马快逃吧,要不兄弟们追过来咱们都没命了。”九少爷听了此话之后十分感激,连连道谢。二人把九少爷托上马背,对他说:“你千万不能回村,往城里跑,记得十块金砖准备好。”九少爷在马上连连应承。
九少爷打马猛跑,一口气跑进城里来到警察局大门口。
今晚白行武总是坐卧不安,心神不宁,眼皮一直在跳动。他总感要发生什么事,一种不祥之兆袭击着他。他告诉秃耳道今天不要回家,陪他坐在警察局里。白行武看着墙壁上的挂钟,时钟指向十点五十分。他准备去睡觉,门猛地被推开,随着门的响声,九少爷哭喊着出现在他面前,口中嚷着:“大哥,不好了,咱家被胡子包围了。”“什么?被胡子包围了。”白行武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愣住了。九少爷喊着:“真的大哥,几十支枪,爹都要没命了。”“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我是冲出来的,脑袋差点都丢了。”说着九少爷还用手摸摸脑袋。到了此时,他不得不撒个弥天大谎。
白行武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慌了。他急得在地上转了两圈,猛的抓起电话筒,给宪兵队长秋村打电话:“队长阁下,我们白家大院被胡子包围了,请您帮忙,要不你的老朋友我爹就没命了。”
秋村一向拿惯了白天轩的金条,听到财主要没命,在电话里连忙回答:“你不要慌,胡子有多少人马?”“几十人,小小的毛贼,不足挂齿,你把你们警察局的人都带上,我领人随后就到。”白行武有对秋村说:“用不用调北大营的人?”秋村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几个毛贼杀猪不用宰牛刀。”说着放下电话。
白行武很快集结了二十几名警察,秋村亲自带领二十几名宪兵,在警察局大门外集合。
白行武让九少爷带队前行,九少爷冒着虚汗坐在台阶上不能动,看着九少爷狼狈的样子,秋村摆摆手说:“中国人统统的狗熊。”并指着白行武说:“你前头带路。”白行武骑上马,跑在马队的前面,九少爷坐在台阶石上一动没动,留在城里过夜。
白家大院被十几条枪围得水泄不通,密集的子弹连鸟都飞不过去。院内乱作一团,家里小姐太太,少爷公子们都吓得拉了裤子,趴在炕沿底下不敢抬头。
白天轩催着伙计们往炮楼上搬运子弹,他对炮手们高喊:“顶住胡子,每人赏大洋一百。”然后转过身来对伙计们呼喊着:“打跑胡子,每人赏大洋五块。”趁乱中白天轩从院里扛来梯子,搭在后墙上,准备从这里逃走。白天轩叫来管账先生,让他先爬上去,看看墙外是否有人,管账先生知道拿自己打前探,弄不好会挨枪子当替罪羊,又不敢不上梯子,他只好硬着头皮双腿发颤,往木梯上爬,由于他浑身哆嗦成一团,从梯子中间掉下来,白天轩气急败坏地骂他无用。然后又让哑巴向梯子上爬,哑巴无可奈何只好壮着胆向梯子上爬去。当哑巴的一只手刚刚摸到墙头的时候,一颗子弹射中哑巴的手脖子。哑巴从梯子上滚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他的腿被摔断,疼得在地上打滚。看到这情景白天轩心里明白,自己就是长上翅膀也休想飞出去,他在地上转了转,咬紧牙关,系系腰带,疯狂地登上炮台。他在炮台上扯开嗓子叫炮手们猛烈攻击。
战江龙和二福用猛烈的攻势,把炮楼打得瓦碎砖裂,四个炮手的枪筒都打红了。
墙下边的二福对战江龙说:“这一阵射击,枪声已经传得很远了,城里的宪兵队和白行武也该出动了,我们不能从正面硬攻,把一部分人带到后墙去偷袭。”战江龙认为二福的办法很好,于是留下几条枪佯攻,余下的人在二福的带领下向北面的围墙靠近。
二福带着十几个兄弟,从玉米地里躲过墙上炮手们的视线,冲到宅院北边墙头下。人们搭起人梯,二福也在中间,几分钟以后,十几个兄弟跳上围墙,分别从两端逼近炮楼。
几个炮手正全力地向墙下射击,几支硬硬的枪顶住他们的脑门,刹那间枪声停下来。白天轩一看大事不妙,转身要跑,二福仇人相见格外眼红,举起手中的枪,对准白天轩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