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团长听了此话心里狠狠地骂到:“豺狼,豺狼,野蛮的豺狼。”脸上仍然笑着对秋村说:“先生阁下,为大日本效劳也不在乎这四个人,他们又是谭师长的侄子,师长说了你办了此事以后还有报酬。”秋村双眼闪着凶光思索一会儿,他对“还有报酬”这四个字很感兴趣,对鲁团长说:“好的,放了张三再抓李四都是中国人,我就给鲁先生和你们师长一个大大的面子吧。”鲁团长听了秋村的话施礼感谢,连连说:“队长先生若是喜欢银元,事成以后一定送到,一定送到。”
秋村队长取出笔来写了放人的手令,交给鲁团长,鲁团长带着放人的手令告辞而去,鲁团长刚刚走出秋村的门槛,狡猾的秋村立即抓起电话,叫通白行武:“我是秋村队长,请你马上来宪兵队。”
时间不大,白行武坐在秋村的对面。秋村问白行武:“你抓来毛西堡四个姓杨的男丁?”“队长阁下是有此事。”“为什么都是一家人?”白行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发蒙,一下子不知怎样回话才是。秋村队长看到他很为难,又先开了口说:“不要支吾,讲实话,我是不喜欢撒谎的人。”白行武眼珠一转说:“队长阁下,卑职是从毛西堡抓来杨家的四个年轻人,他们都是同姓弟兄。”“你为什么在一家抓人?”“队长先生,您不是最恨胡子吗?这四个人在屯里不守规矩,又和胡子有沟通。”“你说他们是胡子,有何为证?”“队长大人你是否记得,咱们宪兵队选马的事。”“当然记得!”“那次赛马,为什么偏偏在杨大车比赛的时候,胡子抢了咱们的马。”
秋村听了白行武的话反问:“照你的意思是说那次抢马是杨家人勾来的?”“是的,是的,杨家人不勾胡子,怎么会那样巧?”
秋村听了白行武的话思虑起来。白行武见秋村犹豫的样子,接着说:“队长阁下,您真的要放走杨家的四个年轻人?”
秋村摇摇头说:“你的愚昧,不聪明,他们杨家四人既然是通胡子的刁民,就让他们去干劳力,你干得漂亮,干得好,和马胡子沾边的人统统的去当劳工。你的,日本大帝国的忠良将。”
白行武听了秋村队长的夸奖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堆满笑容说:“队长阁下,要是没有事,卑职先走了。”“你等一等。”说着秋村取出笔来,在一张公文张上写下一行字:白局长,不许放回杨家四人。并签上“秋村”二字。然后交给白行武,说:“照其行事,不得手软。”白行武捧着秋村的手令离开宪兵队。
白行武走后,秋村身边的一名军人问秋村说:“您不是同意放人了吗,已经发出一道手令;为什么又发出一道手令?”秋村听罢哈哈大笑说:“用中国人的话说,这是一个闺女嫁给两个婆家,让中国人自己折腾去吧!”说完两个人同时狂笑起来。
白行武从宪兵队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又接秋村的电话,电话命令:命令你把抓来的劳工立刻带到火车站前的广场,今夜十二点准时把劳工押上火车,一定注意保密。白行武接到电令立刻着手准备。
翠花在白行武家耐着性子等着白行武明天放人。忽然电话铃响了,翠花嫂子赶紧抓起话筒,翠花在一旁隐隐约约听到是白行武的声音,翠花仔细用耳听着他们的对话:“翠花怎么样?”“还好。”“告诉他放心,明早放人。”“好、好。”翠花嫂回着话,电话里又传来白行武的声音:“我今夜不回去了,你好好陪妹妹。”“你干什么去?”翠花嫂问。电话里回答:“还去办一件正经事。”“什么正经事?又是去红月楼。”“别瞎扯,暂时保密。”“你不说实话,我把你那点破事都告诉你妹子。”电话里的声音很轻,白行武说:“今天夜里十二点,装车走人。”“知道了。”对方放下电话。
翠花嫂回过身对翠花说:“明天早上警察局放大福回家,局里来客人了,你大哥陪客,他嘱咐我把你招待好。”其实翠花已经听明白了白行武的电话,她知道此时嫂子在哄骗自己。翠花心里盘算着赶紧去北大营把从电话里得来的消息告诉杨大车。稍过一会儿,她趁嫂子不注意自己,急忙走出屋子,向北大营方向跑去。
鲁团长回到北大营,把秋村的手令交给师座。谭师长十分满意,感谢部下办事利落,并抓紧派谭林捧着秋村的条子去警察局领人。
谭林到了警察局,有人告诉他白行武在火车站,于是谭林带着两个土兵急忙去火车找白行武。
火车站前的广场上,四百多名被抓来的劳工二十人一队,静静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这群手无寸铁的人被几十名持枪的警察围起来。劳工们忍着饥饿和痛苦等着列车把他们运到远方去服苦役。
杨大福、三福、大贵、二贵和二愣子几个坐一排,和其他的劳工们一样喘着粗气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亡国奴的命运给他们的凄惨遭遇。最可怜的是三福,一个十五岁小孩子竟被推进灾祸的深渊。广场上恐惧和凄凉让劳工们的心碎了。
谭林赶到车站广场,警察把他们三人带到白行武跟前。二人互相看看对方,谁都没有客气。谭林把秋村队长的手令递给白行武,并且说:“我是来领人的,请放回。”
白行武看了秋村的手令,冲着谭林狰狞地笑了,立刻从腰中的口袋里掏出秋村的手令递给谭林,说:“谭连长请看,这也是秋村队长的手令。”谭林细细地看看纸上边的一行横竖不直的中文:“不许放掉杨家兄弟四人,秋村。”
白行武很得意地看看谭林说:“我们都是中国人,都是替日本人办事的,何必动肝火,还是回北大营好好养兵,攒足精神打警察。”谭林听了白行武的挑衅火冒三丈,要蹿上去教训教训他,被跟来的两名士兵拦住。
白行武对着谭林冷冷地说:“谭连长,这里不是北大营,你少耍威风,有种的你把人抢回去。”然后扯开嗓子吼着:“姓谭的你听着,现在是大日本的天下,你们被日本人耍了,别在老子面前使威风,有尿你再去找秋村队长,我恭候。人你休想带走。”
谭林一听感到十分羞辱,被秋村的两面手法给玩弄了,他怒发冲冠,从腰间拽出手枪扳动扳机向白行武射去,士兵伸手把谭林的胳膊抬起,子弹从白行武的头顶上擦过。
白行武万万没想到谭林敢开枪射击自己,吓得倒退几步,抽出腰间的手枪逼近谭林。两个人谁也不示弱互不相让。
谭林的二名士兵和白行武的警察们都同时举起枪,双方对峙着。这时传来摩托的声音,日本宪兵队来了。谭林清楚地意识到宪兵队是警察的撑门杠子,自己寡不敌众,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好放下手中的枪,用手指着白行武骂着:“狗娘养的你等着,改日扒你的狗皮。”赶紧和士兵离开火车站,赶回北大营。
谭师长和太太,还有杨大车和兰子,都焦急地等待着谭林把人带回来,大家担心秋村变卦。
谭林回来了,把刚才的经过告诉大家。屋子里的人都呆住了。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谭师长听了谭林的话大发雷霆,骂着:“这是什么办事法,明明是拿咱们耍猴,戏弄咱们中国人。”并喊叫卫兵去唤鲁团长。时间不大鲁团长跑步进去,听了师长一顿牢骚无话可说,气得大骂秋村队长。
谭师长只能蹲在自己的家里骂天骂地,对一个日本的小小的宪兵队长他毫无办法,一个堂堂的国军师座在日本宪兵队长眼里不如一泼屎,被耍弄得白搭三千银元,又不敢去讨要。他终于领教了作傀儡的难言之苦。
大家都在发呆发愣,卫兵报告说有一个乡下姑娘来见兰子,谭林让卫兵把人带进来。
翠花随着卫兵走进客厅,见到大家,扑向杨大车哭着说:“大叔,不好了,今夜十二点钟他们要把抓来的劳工运走。”谭林急忙走到翠花跟前问:“你是听谁说的?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翠花回答谭林说:“这消息是我哥和嫂子通电话时我听到的。”翠花把白行武和嫂子通电话的经过讲给大家,顿时客厅里沉闷起来,谁也没有一句话,只有兰子和翠花的抽泣声。
谭林下定决心要救回大福兄弟四个,他要铤而走险。他没有把自己的主张告诉家人,独自去找朋友李天刚。
李天刚和谭林交情深厚。谭林早就听李天刚说过有一个同乡在警察局当差,谭林心想说不定李天刚的同乡今晚就在火车站看守劳工。
谭林找到李天刚,把要营救大福兄弟的事告诉他,并请求李天刚帮忙。李天刚问谭林怎样帮忙,谭林对他说:“让你的同乡想办法靠近杨三福,他是劳工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是个孩子模样,然后告诉他有人救他们。嘱咐他们看见站台上的灯光一灭,立即从火车底下钻过,前边就是庄稼地,可以脱身逃出去。”李天刚牢记谭林的话,去火车站找自己的同乡。
李天刚找到了自己的同乡,说明自己的来意,这位同乡告诉他说:“今晚局里警察倾巢出动,你们一定要看好机会动手。”李天刚对同乡说:“只要你把话传给三福,别的事就不用管了。”这位同乡答应一定把话带给三福他们。
太阳渐渐落山了,夜幕像一块黑布盖住大地。夜色中一列满载货物的火车呼啸着扬起浓浓的烟雾驶进火车站。随着几声刺耳的鸣笛声到列车慢慢地停下来。十几节敞口车厢中间夹着两节闷罐车。这两节闷罐车皮正好对着小站上唯一的一盏路灯。谭林和李天刚躲在站台一侧的墙角处,当列车停稳之后谭林对李天刚说:“你看,对着路灯的两节闷罐车厢一定是给劳工们准备的。”李天刚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说:“一定是准备装人用的,听说这是专门拉劳工用的,把人装在里边锁上门,休想跑出去。”两个说完话观察周围的动静。
列车停稳了,小站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只有路旁那盏灯挂在杆子上,眨着睡眼闪出微弱的光亮。趁此时机谭林和李天刚悄悄的一点一点地向临近闷罐车的敞口车厢摸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贴近敞口车厢,然后迅速敏捷地翻上车厢,把身子紧紧地贴在车里的货物上,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候着时间的到来。
大约十一点左右,警察哄赶起广场上的劳工,听见警察们吆喝声,谭林对李天刚说:“时间提前了。”李天刚明白谭林的意思,把手枪从腰间拽出来,攥在手里。二人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进站的铁栅门。
进站的铁栅门被打开,紧接着闷罐车上的大铁门随着“吱吱嘎嘎”的响声被几个宪兵打开。每节厢的铁门底下搭上几块厚厚的木板,这就是劳工们走进车厢的唯一通道。劳工们排着队,在警察的刺刀的看押下,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栅口,向闷罐车移动,有谁停一下警察们的枪把立刻砸向他,走在前边的劳工们被闷罐车吞噬着。
谭林和李天刚瞪圆双眼,使劲寻找杨家兄弟的身影。
李天刚的同乡把三福几人安排在队列的后边。谭林终于盼到了大福兄弟几人走进栅门。当走在前面的三福双脚还没踏上厚厚的木板时,谭林和李天刚的枪口同时对准路灯射击,刹那间路灯熄灭了,周围一片漆黑。谭林高呼着:“向前跑,向前跑!”伴着呼喊声二人跳下敞口车厢,连着在空中放了数枪,倾刻间站内没上车的劳工人们求生的欲望促使他们拼命地逃跑。
大福带着三福、大贵、二贵还有二愣子按照李天刚老乡带来的话,听见响声敏捷地钻进车厢底下,翻过火车道上的铁轨。
黑暗中谭林高声呼叫:“大福,我在这里。”大福等几人听到谭林的声音飞步奔到他的身边。谭林和李天刚带着大福他们飞快地向庄稼地里跑去。
几十个劳工跑散了,警察们和宪兵队没有目标地胡乱放抢,子弹从劳工们的头顶飞过。狡猾的秋村队长早有准备,他在站台东侧的玉米地里边停放两台摩托车和一挺机关枪,当劳工们接近玉米地的时候,他打亮摩托的灯,在灯光的照明下机关枪向逃过来的劳工们开始射击。在密集的子弹射击下很多人倒在血泊中。谭林听见机枪声拉起大福带着大家向南跑,就在这一瞬间三福、大贵、二愣被机枪射中倒在血堆上。冲上来的宪兵和警察们蜂拥而上,把二贵和其他没跑掉的劳工们抓回去塞进闷罐车。
谭林和李天刚拉着大福,射倒几个追来的警察,打开一个缺口冲向东南方向的庄稼地里。
在一阵慌乱中宪兵队推上闷罐车的大铁门锁好。列车抛下十几具劳工的尸体离开小站,把劳工们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做苦役。
谭林和李天刚带着大福钻进庄稼地,向着大青山方向,一口气跑了十多里路。
谭林听听后边没有人追来,拉大福坐下来喘口气。对大福说:“再往前走就是大青山了。眼下你只有去大青山躲身子,家是不能回去了。今天你能逃出来是造化,以后怎样活着是你自己的能耐了。”他说着从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钱交给大福。大福把钱揣在怀里,头也没回向大青山走去,身子淹没在黑夜中。
谭林和李天刚在天亮前返回了北大营。
12.三男儿冤魂归故里 三路兵马夜袭魔鬼
三福、大贵和二愣的尸体被运回毛西堡,停放在屯东头的一块空旷的草地上。乡邻们都纷纷赶来为亡灵焚香烧纸,沉痛哀悼命丧黄泉的无辜生命。
三位善良的妈妈像泪人一样哭倒在灵前。毛西堡的上空被黑云罩住,斑斑的血泪淹没了人们的心田。杨大车、尚景财、六叔挺着男人的脊梁,仇恨的火花荡击他们的热血。他们脸上没有泪痕,只有牙齿在“咯咯”响动。面对着灭顶之灾他们不能崩溃,因为男人是顶门柱,一旦屈辱得倒下去,天那才会塌下来。
在乡邻的劝说下,三位妈妈总算少了一些泪水。冰冷的心使她们神情恍惚,呆呆地立着。
七月里天气炎热,尸体不能停久了。在众乡邻的帮助下草草地埋葬了三个孩子。
大福和谭林分手后,他怀着对亲人的无限哀悼,向大青山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