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车把苏山带到家中,吩咐福娘烧水招待客人,然后把三福和老福撵到大街上去玩。
福娘倒上茶,杨大车指着苏山对福娘说:“上次弄的药就是给他们伤员用的。”苏山对着福娘很客气地说:“感谢我大哥帮忙,谢谢嫂子的操心。”几个人互相说了些客气话。
苏山告诉杨大车伤员已经好了,离开山场被马希文接回山那边打鬼子去了。
福娘不断给客人倒茶。听着苏山和杨大车的讲话。杨大车见到苏山格外亲近,打心眼里佩服他,两人越唠越投机。杨大车把屯里征猪,白家九少爷用拐杖打死宋老太太,九少爷今天办婚事都讲给苏山。
苏山听完杨大车这些话,和蔼地对他说:“大哥,征猪是日本鬼子欺榨咱中国人,白家九少爷打死宋家老人,是他帮日本人卖命杀害自己同胞,这是汉奸行为。九少爷和卖唱女孩结婚这是财主欺压百姓。现在只有中国人团结起来,一同抗击日本鬼子,把他们从东三省赶走,咱们才有生存的希望。”
苏山的话深入浅出,简而易懂,杨大车听了心里亮堂多了,一下子明白了许多道理。
杨大车留苏山吃饭,苏山百般不依。杨大车只好趁天还没黑送苏山回城里。在路上苏山对杨大车说:“老哥,我今天来有一件重要事情求你帮助。”“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切尽力。”苏山低声对他说:“现在山那边和鬼子交了火,已经很长时间了。困难很大。目前急需解决的是子弹问题。”说着他看了看杨大车说:“解决子弹的事情暂时只有你能帮忙。”“我上哪里去弄子弹?”苏山笑了说:“老哥你神通广大,上次你弄来的药可不是从一般地方搞出来的,那里就有。”苏山的一句话让杨大车恍然大悟。他想了片刻对苏山说:“药是从北大营弄出来的,可药和子弹是两回事啊。”“是啊,的确不一样。药北大营有,子弹北大营也有,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好,我想想办法,一定搞到。”“对,你和北大营的朋友们说明白,我们是打日本鬼子用子弹,他们也是中国人,也想打鬼子,只是暂时受制约。这个任务很艰巨,请您一定小心。事情有了进展,你到城南旅店找我。”杨大车点头答应。
九少爷婚事的酒桌上出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他衣着朴实,是个很本分的庄稼汉子。可屯里和临屯的人竟然没和他相识的。因为大家都是来随礼贺喜,谁也没有对这个陌生人产生疑惑。酒后撤席,这个陌生男人在大墙外面不断徘徊,翘首张望炮楼。炮台上的炮手李二透过射枪的洞孔看见他,于是李二故意扯开嗓子大声咳嗽,陌生人抬起头来仔细瞅着李二,然后对着李二比画着,意思是让李二走出炮台。李二看他不像是什么坏人,把脑袋从炮楼伸出来和他搭话:“喂,这位客人,你是从哪里来的?”找谁呀?
陌生人听了李二的问话,把身子贴在墙上,对着他说:“兄弟是李二吧,我是吴友。”李二听了陌生人说自己是吴友,身上像触电一样抖动一下。他突然想起十八年前吴友被东家赶走了,今天怎么又会回来?李二低下头向墙下问:“你真的是吴友吗?”此人故意把脸抬起来让李二辨认,李二认准了的确是三太太的情人吴友。
李二低声问吴友:“大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吴友说:“兄弟,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李二听了吴友的话指着西边方向说:“你去场院等我,一会儿就到。”李二点头答应向场院走去。
换岗后李二趁人不注意走到场院的小屋里和吴友相见。
小屋里又阴又冷,李二看着吴友不像十八年前那个英俊的小伙子,岁月在他脸上刻下道道皱纹,又黑又老。李二问:“大哥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连个音信都没有。”吴友苦笑着说:“走出白家大院后无处安身,回江南老家。没几年父母先后离去,我又回到江北,在离这三十多里的屯子给东家打长工,一干就是十几年。”
十八年的岁月和磨难,被吴友简短的回话全概括了。李二问他说:“这些年来你想没想回来看看三太太,你刚走的一段时间里她想你都快疯了。”“我也多次想回来找她。”
二人越唠越亲热,李二看出吴友是真心要见三太太,对他说:“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走。我去和三太太递递话,约他和你见上一面。”吴友同意李二的安排,点头同意了,说:“你要快去快回,天黑前我要赶回去。”
李二走进大院,看见白天轩正在和客人们说话,他偷偷地钻进三太太的屋子。三太太儿子今天大喜事,可是她很不高兴,认为少爷娶了个穷家孩子脸上无光,一直躲在屋里不见客人。李二推门进来,三太太忙问:“炮手,你有什么事也不和家人说一下就闯进来。”李二急忙走进三太太,低声对她说:“太太,吴友来看你,你想他不?要是想就见一面。”三太太听了李二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弄得不知所措。她定了定神,问李二:“吴友他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来的?”李二告诉她说:“吴友知道老九今天办喜事,趁人多没人注意来看你,你又待在屋里不出来,他只好找我给你通个信儿,他现在躲在场院的小屋里。”听了李二的话,三太太一下子坐不住炕了。十八年没见吴友一面,她是真想见见吴友。
三太太停了一会儿,问李二:“你今晚上是什么时间上炮楼?”李二回答:“晚上十一点到下半夜三点。”三太太听了很果断地对李二说:“你十一点上炮台后,把吴友带到我屋子,我见他。”李二听了三太太的话急忙离开。
今晚该轮到三太太和白天轩同床就寝,哑巴人提前把老爷的毛毯送到三太太的炕上。这一轮是十个夜里。三太太看着炕头的毛毯子心里琢磨着用什么办法把老爷撵到大太太的房里。
在睡觉前三太太来到大太太的房里,先给大太太问安,然后又互相客气几句。三太太很亲切地对大太太说:“大姐,有件事求求你。”大太太毫不客气地问:“啥事说吧,能做的我就帮你。”三太太把脸凑到她身边微笑着说:“孩子他大妈,你说我这几天累着了,不知怎么了肚子疼得厉害,又来事了。老爷子又要回房住,这不惹他不高兴吗?”
大太太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想: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来没见过她让出老爷们。这是啥意思。忙问:“老三,身子有事就将就着睡吧,再说老爷也不一定非要干那个事。”三太太听了撒娇地说:“老爷要德行劲一上来,谁能守住,你就算行行好,看在咱们姐妹份上,替一回吧。”大太太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她虽说是五十岁出头的女人,但风流尚存,巴不得老爷多住在自己的屋里,于是送了个人情给三太太说:“就可怜可怜你这个小鬼儿,今晚我伺候老爷,你去把老爷的毛毯搬过来。”三太太高兴地谢着大太太,去搬毛毯。
白天轩忙了一天,要早点休息。被大太太领回自己的屋子。这个老妖精春心不死,乐呵呵地把白天轩塞进被窝子,拣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十一点过了,白家大院内除了九少爷的通明灯没熄,其他屋子的灯光都不亮了。李二炮手悄悄地推开大墙上的小脚门,把吴友偷偷地带进翠花妈的屋里。
三太太和吴友一对情人十八年没见面,又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相见,格外兴奋不已。年轻时的感觉油然而生,欢笑的心伴随着热泪,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互相攥着滚烫的手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静静地,静静地流过一分一秒。她先打了话口,两人诉说着,诉说着。
吴友对三太太说他要见翠花,三太太讲给他,等孩子出嫁以后有很多机会相见,是你的孩子会有骨肉之情,孩子会认爹的。
这几日白家办酒席,油水大。哑巴坏肚子。李二带吴友走进大院被哑巴看见。他看见有人进三太太屋子,悄悄地趴在三太太的窗户前听声。三太太和吴友在屋里的对话被耳朵不聋的哑巴听得一清二楚。在哑巴单纯的心目中对这种男女之事,他认为是可耻的,感到气愤和不平。于是他敲开大太太的房门,向白天轩告密。
白天轩对哑巴的手势最熟悉不过,他完全清楚了三太太屋里发生了什么。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争风吃醋的婆娘把自己推给大太太。
白天轩急忙穿上衣服和哑巴去捉奸。走到三太太的屋子,他不愿意看到不愉快的场面,让哑巴敲门先进去,自己堵在屋门口处。
哑巴使劲地击打着三太太的屋门,被惊吓的三太太感到大事不好,急忙给吴友找衣服,同时自己也穿好衣服。忙乱中三太太问:“谁在敲门?”白天轩故意咳嗽了一声。三太太顿时面如土色。她推开门,急中生智企图把吴友顺势一推冲出去。当吴友刚刚窜到门外不到一步,被哑巴和白天轩围在中间抓个正着。
白天轩不动声色,不嚷不叫把吴友拉进马棚。哑巴拿出绳子,白天轩把吴友捆得结结实实,拴在马棚内的木桩上。哑巴又用一团破布把吴友的嘴堵住,吴友憋得喘气都很困难。
白天轩让哑巴看好吴友,自己回到三太太的屋里。他忍住心中的火气问三太太:“他是谁?”三太太没有回答,只有啼哭。
白天轩看着三太太哭得可怜的样子,又问她:“你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孩子都娶媳妇了,你还以为你多年轻,没皮没脸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丢人现眼。我成全你们,趁天还没亮,收拾收拾远走他乡,我也眼不见心不烦。”
其实三太太恨不得一步迈出白家大院,可是她担心翠花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出于无奈她只好哀求老爷放过自己,放过吴友,再也不敢生这样的事情。
白天轩左思右想,心中产生了狠毒的办法。他一反常态假惺惺地安慰三太太说:“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改了就好。看在老夫老妻份上和孩子们,这件事就到此打住,好歹也没有别人知道就算了吧。一会儿把那个狗男人放走。”三太太听了老爷的话感激地跪在地上给他磕头。
白天轩回到马棚让哑巴叫来两个炮手,吩咐几个人把吴友拉到河套,用绳子勒死,在尸体拴块石头,扔进冰窟窿里。至此这件事谁也没有再提过,或者问过,三太太一直以为吴友被放了。
福娘多日不见兰子,想的很厉害。吃过早饭吩咐大福套上二马爬犁进城接兰子回家。天近中午,大福出现在姑妈面前,他告诉姑妈:“娘想兰子了,回去待几天再来陪姑妈。”
姑妈知道福娘的心,让兰子回家,同时把准备好的礼品让大福顺便带回去。
兰子要回家了,卫兵赶紧把谭林叫来。谭林喘着粗气跑来。当着婶子的面留兰子再多住些日子。谭太太微笑着对谭林说:“兰子一走,恐怕不知多久要回来。”谭林急了说:“婶子,怎么不留兰子再多陪陪你?”谭太太叹着气对谭林说:“瞧,真是个孩子,放心吧,婶子不会把兰子给你放了,回屯里住几天再回来怎样?”谭林拍着手说:“婶子好,好婶子。我和兰子一块下屯怎么样?”“不行,这可不行。屯子条件太差,你待不了。”“我也是乡下长大的,才出来几天,我没事。”“真的要去?那好,和你叔叔说一声,看他同不同意你下屯。”“好吧!”谭林说着去找叔叔。谭师长看着自己侄子一定要去陪兰子下屯,只好答应了。并且用命令的口气对谭林说:“下屯只许三天,三天一定归队。”谭林向叔叔敬礼,跑回公馆。
谭林换上便衣把手枪插在腰间,坐上雪爬犁和兰子一起去向毛西堡。
9.众英雄智取军火库 抗日人劫马飞山林
兰子从城里回来,福娘乐得合不上嘴。她看着女儿,又看看眼前的谭林,越看越觉得两个孩子是天生的一对,十分般配。
福娘把兰子拉到灶房间一边做饭,一边细细地探问兰子,说:“兰子,谭林喜欢你吧?要不他怎能来咱家做客。”
兰子听了妈妈的话脸红了,说:“娘,这八下还没有一撇呢。”福娘笑了:“别欺骗我,你们那点事我一搭眼就全都知道了。快告诉我,姑妈同意吗?”兰子向妈妈轻轻地点点头,没吭声。福娘快意地笑了。福娘把兰子和谭林的事情悄悄地告诉杨大车。
杨大车把女儿叫到西屋问:“谭林家里人都是做什么的?”兰子对他说:“谭林家是屯里人,爸妈都是种地的。是叔叔把他从家里弄出来当兵。现在给叔叔当警卫连长。”杨大车夫妻俩听了兰子的话喜上眉梢,一家人都为之高兴。
谭林从小在乡里长大,跟着爹学会做庄稼活。到了兰子家干什么活都不陌生,帮着大福清扫马圈,收拾马拉的粪便手到擒来。大福去担水他也跟着去井沿儿,里里外外十分随和。这一切福娘和大车都看在眼里,心满意足。
杨大车杀了一只下蛋的母鸡,兰子和娘把它弄得干干净净。杨大车下灶烧火;福娘剁鸡;兰子洗菜;三福和老福围着谭林转;大福把炒好的葵花籽端上来。一家人的心都像敞开了两扇门。
吃饭了,大家围在饭桌前吃着唠着。谭林开始有点拘谨,看着福娘的亲热劲儿,身边又有大福和几个小弟弟也就自然放松了。
杨大车不断给谭林夹鸡肉,嘴里还唠叨着:“开江鱼下蛋鸡,肉香味美,多吃些。”福娘听了怕谭林不好意思,偷偷地瞪了瞪他,杨大车毫不在意福娘的眼神,得意地笑了。
老福吃着饭忽然喊着说:“姑爷进门,小鸡没魂。谭哥哥就是我家的姑爷,要不爹咋能杀老母鸡呢。”顿时桌上的人都哄笑起来。谭林的脸也不知道是乐的,还是害羞的,红了。兰子用筷子指着老福说:“再瞎说我打烂你的嘴巴。”老福不服软喊着:“你敢,你敢……”
天黑了,大福和谭林去喂马,三福和老福一步不离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