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间都是过客属性的。我总觉得人和人之间要保持距离,这是应该的。如果人和人天生应该靠得很近,那么上帝一定会允许连体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太近了,你会发现他有口臭、狐臭或者其他的什么。
所以当他试图离我很近的时候,我就会厌恶。我的职业生涯的发展或多或少和我的外形相貌有着一定的关系,但我把相貌外形也归为实力的一种。所以,我依然是靠我的实力在吃饭。是的,我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拥有较好外貌的人比拥有较差外貌的人拥有更多的本质上的自由,这只是我唯心主义的理解。正因为这种自由,也会饱尝人间更多的滋味。
“你好,我叫梅悠。”面试的开场白就和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味。
面试的男人盯着我看,我只要直视男人的眼睛,就可以穿过他的喉咙,直通心脏。这是我来北京的第二个面试,两个面试都比较顺利,现在只等着通知。
电话适时响起。
“你好,我是信息产业会展中心的张帅,今天面试对你的印象不错,下周来公司复试,希望你能表现得更好一些。”
“谢谢你。”我有些客套,却分明感觉到他迫切希望我能进他们单位。这是老天为我安排的一条路,即便我不爱这份工作。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真正地爱着自己的工作。不过我需要这份工作,我要在北京待下去,我需要付房租。我祷告上天,我感谢父母赐予我较好的外形。而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再次遭遇性骚扰。
这是一家事业单位,而我和这里的文化氛围格格不入。张帅是人事科的科长,长得黝黑健硕,可我自始至终觉得自己对他没有丝毫的心动。有时候你想去喜欢某个人,可是你的内心不答应,你的心如一潭死水,波澜不兴。所以,面对一再的暗示,我尽量用不伤害对方的言语去伤害对方。
在这家死气沉沉的单位干了两个星期,每天如坐针毡,但我又不敢时常起身,因为我感觉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不少目光。所以我就尽量少喝水,减少上厕所的次数。坐的时间长了,我的肚子开始疼痛。只有张帅每次过来和我调侃几句来化解我的尴尬。就这样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和单位同事们的熟悉程度有那么一点进展。
“梅悠,到会议室来一下。”他用的是那种很严很领导的口吻。
我们面对面坐下,他说话之前总是会把双手合拢放在胸前,看着有点像妇联的干部,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抿了抿嘴说:“你在公司表现不太好,领导总跟我提出对你的质疑。”
我很平静地瞅着他那张年轻老成的脸一言不发。
“看看你每天都不穿正装,妆也化得太浓。如果不是我一直在袒护你,恐怕你过不了试用期,自己要当心点了。”
这小子,几分钟前还在MSN上问我什么时候嫁给他。而他的这种小伎俩我早已受用过。
索性我来了一个大反差,我开始不修边幅,每天一点妆都不化,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用来审视公司的老古董们。此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公司的女性们都开始戴眼镜。莫非就连这样我也可以带起一股时尚潮流吗?
再看看一年后,经历了张帅的屡次谈话后,我还在公司上班,不但没有刻意地去小心,最有趣的是在我“润物细无声”的作用下,公司的女员工都不再穿正装了。
正装本身其实漂亮,但是当有人让你一年四季都穿正装的时候,那无疑是对女性美的一种残害。我们有几个23、24岁?只有一个,所以要用365个不同的每天去装扮。我是这样一个叛逆的人,在不得不服从的规章制度、道德礼仪下重复着我的叛逆。
每天下班的生活就是窝在我的小窝里看小说,看电影,写东西。看着诸多的流行小说,看多了我越来越反感这些小说。大同小异,没有新异,看到开头我就知道结尾,就仿佛在夜店遇到的绝色美女,上床后第二天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我开始去看国外的一些小说和电影,看了国内外的东西,对比之,我仅仅觉得欧美的东西稍微真实和生动那么一点点,所以我喜欢。这当然不是说我就不喜欢国内的文字和作品,例如王小波的思想我也就比较苟同。
周振羽一直说我小资,我觉得我不喜欢小资。小资有很多不真实的东西在里面,凭什么喜欢去星巴克的人就一定要喜欢《挪威的森林》,凭什么喝南山咖啡一定要在周末午后,沐浴在阳光下?情调这种东西有时候很虚很浮华,少了些许真实和自由。我不小资,我看文艺片,看美剧,音乐剧,泡吧,穿自己喜欢的名牌,但我也租房子,坐公汽坐地铁。我去路边吃麻辣汤,因为好吃且便宜。
张帅是个你大约一生中只能遇到一次的那种人,因为他太有特点了,丢在人群里你一眼就能把他找到,这种说法并非仅仅指他的外形。记得那次他搬新家,为了庆祝乔迁之喜,我们一群同事一同前往他家做饭为他庆祝。他省吃俭用,东拼西凑地在朝阳公园泛海国际买了一小两居,家里装修得格外精致,粉红色的墙纸,紫红色的牛皮沙发,卧室里摆着各种各样的HELLO KITTY,看着这样的装修风格你甚至会怀疑房主的性别,同事打趣地说:“你装修成这种风格是专门用来勾引小白兔的吧?”张帅疑惑地问:“什么是小白兔?”于是同事让张帅用“我”,“老虎”,“小白兔”造句,张帅想了足足10分钟说:“我带着一只小白兔和一只大老虎去电影院看电影。”同事顿时笑得前翻后仰。告诉张帅小白兔是情人,老虎是老婆。如果他真能让小白兔和老虎坐在一起看电影,那么他也算得上是个顶级牛×的男人了。
我瞅了瞅这房间,用一种最不礼貌的方式把他从下瞅到上。而在最后一眼动作完成前,我完全后悔了。因为他居然以为我看到他的房子便对他动了心,这一点我是怎么发现的呢?我在厨房准备下厨做我拿手的啤酒鸭,他却游说我搬到他家来住。当我开始动手做菜的时候才发现张帅把鸭买成了鸡。为了在当天能吃到我亲手为他制作的啤酒鸭,他二话没说,就开车去附近超市买鸭。我们几个同事便在他家聊起天来。直到有人大叫肚子饿了时,我们才发现他这一去便是两个小时。我们都猜想他是不是跑到五环以外去了。等他回来时已经是下午2点,我用油锅上蚂蚁般的情绪做成一道油锅上的鸭。吃饭时,张帅给我们讲述他的买鸭经历,他开车到超市,居然没有停车位,隔壁小区的停车费太贵,他索性把车开到一公里以外的免费停车小区,自己徒步去超市,看见隔壁卖鸡蛋的地方排着长队,于是过去打听,据说今天特价,他也连忙跟着排队,排队的过程当中又和排在前面的大爷闲聊起来。大爷说过几天牛奶、酸奶要涨价,他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买了两斤鸡蛋,又赶紧和大家抢牛奶。抢完以后发现鸭卖完了要等下一波。终于买到鸭了,他提着食物往停车的地方走,一小孩和玩伴嬉闹向他这边冲过来,他躲闪不及,把鸡蛋磕在人家脑门上,鸡蛋碎了几个不说,还惹来小孩一阵号啕大哭,人家父母闻声赶来,他给小孩父母解释半天,才得以脱身。听完他这一番讲述,我差点给了自己一嘴巴,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让他去买鸭呢?
酒足饭饱以后,大家闲得无聊,一波人玩杀人,一波人打麻将。所有玩杀人的朋友都开始极力建议张帅打麻将,说是乔迁之喜,火气好,一定能赢,看着大家如此的异口同声,我猛生疑惑,问身旁的洋洋。洋洋说,每次玩杀人,他都是第一个被杀,要么就是第一个出局。我问,为何?她说,假如我们不杀他,他指定能唠叨一个小时。我们这边杀完两轮以后,麻将桌那边传来了呼噜声,我瞅着张帅在那边仔细地研究着他的牌,一张牌在他手上捏出汗来。其中一个同事不耐烦地发着短信,还有一个更绝,干脆打起呼噜来,再一个就在这边不停地催促:“你出牌倒是快点好不好?”“马上,马上。”他一面拿起一张牌,眼见他要扔出去,立马又把手收了回来,把牌放回原处,又拿起另一张牌,歪着脑袋,思索一番,又捏捏下巴。我暗想你怎么不把你那下巴捏下来呀。
临走时,同事们由衷地感叹道:“幸好他只搬了这么一次家。”一阵苦笑伴随着电梯上下楼的机械声,大家各回各家。而我的苦笑还没结束,张帅电话过来了,开始意犹未尽地和我聊天。
“干脆你搬到我家来住吧。就和你妈说你租了个离单位近的地方,免得每天路上堵车迟到,扣的工资比房租还贵。我也就不收你房租了,你每天给我做做清洁就可以了,我还可以当你的免费司机……”
我把手机开着,放到包里。过了10分钟以后,拿起手机发现他还在讲。
于是便使出绝招,“喂,喂?怎么不说话啊?”“啪”的一声挂断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