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洛一动何慕枫就醒了,睁眼见加洛正好奇的打量着他,但伸手搂过加洛问:“怎么了,洛儿,今天这么早就醒了,不舒服了!”
加洛摇摇头道:“我渴!”
何慕枫便撑起身给加洛倒了一杯水,扶起加洛,加洛喝完子就依在何慕枫怀里问:“你为什么天天睡在我的床上!”
何慕枫放下杯子道:“我怕洛儿夜里口渴没水喝,怎么办?”
加洛皱皱眉道:“我自己也可以起来倒水呀!”
何慕枫笑了,轻轻捋着加洛散落下来的头发道:“我舍不得洛儿自己起来倒水!”
加洛觉得自己倒了这么多年,怎么这会会有个人会因为这事舍不得之说,还想讲什么,忽听到隔壁辛老爹大声大气叫月儿起床的声音。
何慕枫看看外面还完全黑的天空便道:“洛儿,这里太吵,跟枫大哥到圣安去,好不好?”
加洛摇摇头道:“圣安不好,这里好!”
何慕枫叹了口气,加洛皱着眉道:“我以前在圣安住过,住一个好大的房子,又冷又饿,那里没有人跟我讲话,好冷、好烦、好闷、好怕!”
何慕枫心里一颤,脸上却带着笑道:“那好,不去圣安,这里好,是够热闹的了,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了!”说完知道起来的时辰也到了,就轻言细语哄加洛睡下,才起了身。
加洛从干果盒子里抓了一把杨梅干,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倚着门廊隔了那道木栅栏看着辛家,她是才起来,但从辛老爹开始吆喝起,辛家到这会已经干了快两个时辰的活了,辛家的染坊不大,有一个大师傅,五六个小徒弟,被辛老爹叫起开始,吃饭、骂人、干活,声音没停过。加洛然后就看到了昨天与辛月儿成亲的那个要饭的何允柯。
何允柯正笨手笨脚地搬一筐刚收来的靛草往染池里倒,在加洛看来都是一件简单的事,何允柯硬生生是把一半的靛草倒到了池外,撒了一地。
加洛见辛老爹站在那台子上又生气又心疼地看着那些掉地上的靓草,辛月儿正好背了背篓从外面回来,辛老爹立刻将他那瞪何允柯的眼睛转到了罪魁祸首辛月儿身上,辛月儿赶紧放下背篓,跑去把何允柯掉地上的靛草捡起来往池里放。
辛月儿没想到何允柯真的是个百无一用的人,力气活不指望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早上辛老爹吩咐他与两个小徒弟去挑水,从水井到家不过几十步路,他就硬没挑回一桶水,还洒得到处都是;那染布的技巧活就更指望不上了,他压根就不知道染布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穿在身上那些不同颜色的衣服是染出来的;染坊里的大师傅、小徒弟就象看怪物一般地看着何允柯,然后再用万般同情的眼光看着辛月儿,辛月儿赶紧抢了出门收成麻和白麻布的活,一回来又遇着了这一幕。
拾完靛蓝,辛月儿一屁股坐到地上,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想哭,想到要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她就更想哭。
何允柯从来自负甚高,琴棋书画、诗歌唱和在那圣安怕也没几个人是他对手,只恨自己生不逢时,没有赶上一个好的年头,可以跟着何慕枫弛骋缰场、挥戈南北,一直是一个让何慕枫看不上眼的公子哥,五年前反何慕枫,他并没想过要当一个皇上或者是手揽大权,他一是因为加洛,更多却是想让何慕枫对他刮目相看,最终虽是英雄气短败给了何慕枫,本以为一死也算了了不长的一生,结果何慕枫没杀他,让他为祖宗守皇陵。
五年不是个短的时间,何允柯消磨尽了雄心,却还是没有消磨掉那颗高傲不为何慕枫认可的心性,甚至觉得何慕枫没有生双慧眼,不识他这颗珠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不洗澡不换衣不梳头,再后来知道离皇陵不远有这么个无名镇,便天天来喝酒买醉,得过且过,入赘到这辛家,除了憎恨何慕枫,更是委屈了一夜,他也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何允柯是准备破摔了,但那辛老爹却不管他愁肠百结、哀怨满腹,也不管他夜里睡那硬硬床板、蚊虫吵闹的不适,也不管他一夜未眠的不舒服,鸡没叫,就把一众人叫了起来,早饭是一个馒头半碗清得见底的粥,何允柯没一点胃口,最最让何允柯不能接受的是,那个长得跟个杀猪人一般的辛老爹竟然敢吩咐他与两个小徒弟把水缸里的水挑满,他从不知道喝的水是这样挑出来的,用那个叫桶与扁担的东西挑来的。
何允柯除了吟诗作词,还是喜欢舞刀弄枪的,所以力气也有两把,总算以为有一件事是自己干得了的,拿起扁担挑着桶就走,结果衣裤全打湿了,他一桶水也没挑到家里,那两小徒弟大略从没见长得牛高马大却连桶水都不会挑的人,终是失了耐性,扔下他扬长而去,两小徒弟挑满了缸里的水,暗暗跟辛老爹要求不与何允柯一组挑水,虽两小徒弟被辛老爹痛骂了一顿,这还是让何允柯非常没面子。
水没挑成一桶,衣服鞋袜全打湿了,没人关心他会不会凉着,更没有人张罗着给他换下来,大家全都忙着活去了,何允柯这时才觉得饿了起来,更没有人会顾及他饿不饿,辛月儿他爹只会催命一般地催着大家干活,那些动作慢的小徒弟时而还会挨过他一两鞭,看那辛老爹举鞭的动作,何允柯知道他那鞭子更多想落到自己身上,看到辛月儿坐到地上欲哭无泪的样子,何允柯才终于知道不是何慕枫看不上自己,自己真是百无一用,不知稼穑艰难的公子哥。
何允柯看到加洛起来后一直坐到那里乖乖巧巧吃着什么,他的兄长何慕枫对人都比较严苛,对他身边的女人也不例外,独独对加洛,溺爱到没了章法,何允柯一想起这桩事就不舒服。
加洛看见何允柯从地上站起来,辛月儿也爬了起来,几下翻上栅栏道:“方公子,早!”
加洛听了笑了一下,月儿就跳下栅栏嘟个嘴走到加洛面前,然后蹲到加洛身边小声地道:“方公子,月儿好烦!”
加洛不知道怎么安慰月儿,却听见辛老爹大叫了起来:“辛月儿,你给老子滚回来,又没脸没皮了,别忘了你已经嫁了人,那还是你自己选的男人,你又到人家家里去干什么!”
辛月儿的嘴噘得更高了,小声地嘀咕道:“谁知道会是这样,谁知道会是这样!”说完又翻着栅栏过去了,那嘴就一直嘟着没放下来。
何允柯长这么大,从没象今天这样盼望着开饭,这还不到一上午的活比他舞枪弄棍一天可要累得多,但是不管他是饿了还是累了,想歇一歇,那辛老爹的大嗓门立刻就用最难听的话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