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督军沈琨上任的这一天安排的极为简单，没有宾客祝贺，也没有人来送礼，沈琨坐在书房里喝着茶看着段天理留下来的东西。他一件件把玩、欣赏。段天理的众位姨太太基本都被他遣散，送还老家，更敕令任谁都不准许送礼，城中百姓交口称赞，都道是来了个沈青天。段天理在任期间怨声载道，沈琨这一上任，门口不少百姓挑了菜担了肉送到府前，沈琨命人将东西收下，又付了钱，甚得人心。
直到夜里副官才敲开房门，报告道：“督军，封开山在门外等候。”
沈琨嘴角一翘，心道，该来的总算来了，他点了点头，名人将封开山带到了书房。关上房门封开山这才敢摘了帽子行礼谄媚道：“督军辛苦了，辛苦。”说罢将一封请柬模样的东西递了上去，沈琨打开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笑道，“行啊，你也算有心了。”
“督军过奖，这是大伙孝敬您的，账目你先过过眼。明日在下请了个戏班子给督军唱一场堂会，解解闷子，到时候，督军安排地方便可。”
沈琨将账册从头到位掠了一遍，仍然道：“有心。”说罢拿出火柴烧了个光。
第二日，沈府院中搭好了戏台，一箱子一箱子行头运进了府中，其中头箱装着名角的行头，价值不菲直接运到了沈琨的书房。封开山拿出钥匙打开，沈琨眯着眼睛微微一笑，仍然，还是那句话，“你有心。”
整个箱子里面不是行头，却是真金白银，古玩字画。
沈琨兵退了封开山，转动着书柜，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密室，将箱子整箱推了进去。他满头大汗，拿起手绢擦了擦头，这才哈哈大笑起来。直到手下来催，戏开始了才又整了整衣冠出去。
头出戏是卢小奎的《八百八年》，中轴乃是高玉麟的《界牌关》，倒二是周少华和花锦绣的《四郎探母》，大轴的是华音的《铁弓缘》。以周少华的名头地位居然会是压轴，而让华音大轴，这倒是奇了。周少华一直一言不发，沉着脸，面无表情。箱官儿在后面一边勒着头一边嘚啵着：“周老板，你说这叫什么事？”
周少华打断他的话，“少多说少道的，咱爷们儿手底下的本事京城的戏座儿谁不知道，今儿这事，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不用你多嘴，别惹祸上身。”
那箱官儿使劲将水纱缠上，连连称是，“对对对，还是周老板会看事儿。”
卢小奎毁了后台，跟包的在后面端着茶壶，卢小奎拿起茶壶喝了两口，满意道：“行，老李，这茶对我的口。”看着周少华面色不善，他上去拍了拍劝道：“得了，兄弟知道你想什么，你瞧那个骚货那德行，谁不知道封开山那点心思。”说罢又叹气道：“你说，你说墨宸怎么就娶了这么个玩意儿。”
他正说着花锦绣捏着手绢，身穿耦合的长袍小碎步跑进来，斜了斜白眼，“你瞧前面那《界牌关》是什么玩意儿？年轻人就是不懂事。”
卢小奎走上去将胳膊搭在他肩上，调笑道：“那是，哪像咱们花老板，这一出场，观众的好儿可就在袖子里揣着了。”
花锦绣推开他，“少跟爷们我臭贫，人家，可是奔着周老板的驸马去的，谁认识我花锦绣啊。”
周少华这才插话道：“回头跟玉麟说说，他这罗通可太花了。”
“得嘞，要说您说去吧，我可不得罪这人。”卢小奎对着壶嘴又灌了两口，躺在椅子上。
周华少下了戏，华音这才袅袅娜娜扭着腰要去上场，花锦绣与她碰面，故意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对不住了花老板，我可不是故意的。”
“别介，按辈分您，还是我师叔了，我哪能跟您见识。”华音整了整头发说道。
花锦绣知道她这是拐着弯的骂自己老了，当下也不承让，“瞧这话说的，师叔是不行了，跟不上时，代，华音的前途似锦啊。人都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华音哪有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又道：“在您面前，我哪敢称老板，再说，都是花老板，到底是在叫谁啊？”她说完蹭了一下华音，又媚笑着对高玉麟道：“师弟，姐姐可上台了。”
高玉麟立马满脸堆笑，春风满面，“我马上就瞧师姐的风采去。”
待高玉麟出去，卢小奎才啧啧着，“这孩子我看早晚得载华音手里头。”
花锦绣愤愤不平，“哼，小人得志，就他那也配叫罗通，墨宸若是在……”
“行了，锦绣，华音名声早就臭了，你跟她较什么劲？玉麟总归是年轻，欠抻练，我知你与墨宸交好替他不平，但这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就这么回事，你还没活明白吗？”周少华语重心长道。他知花锦绣心中不服，又道：“哥哥，可是为着你好，人家华音的后台硬得很，别跟自己招祸端，你忘了祸从口出了？”
“得了，听哥哥的了。”花锦绣坐下来，老实卸妆。
沈琨一直带着浓浓的笑意，这个陈秀英看的他浑身舒爽，甚至连好都忘了叫。一边的副官扭头小声道，“好么，这花旦可太花了，这哪是陈秀英啊，都快赶上潘金莲了。”
华音卸了妆，叫跟包的买了一碗面汤，她坐在后台吸溜吸溜地吃着，眼泪一滴滴掉进碗里。一碗面汤面汤和着半碗泪，进了肚，吃饱了，又走到水盆前将一张脸整个扎进去，直到窒息的感觉令她实在无法忍受，才将头抬起来抹干净了脸，甜腻腻道：“门儿外的，还不进来啊？再不来我可走了。”
封开山推门进来抱住她在脸上一顿啃咬，“我的肉，我的心肝啊。”
华音推开他，笑道：“呦，不怕督军知道啊？”
封开山贼眉鼠眼地笑了两声，“你道他不知道？”
华音敛了脸色，“带路吧。”是啊，沈琨知道，全北京都知道，她是个没人要的破鞋，她是个人人都能上的婊子！
封开山亲自挑开帘，她随着一众人径直来到沈琨的卧房门前，大红的披风被下人脱去，她整了整大红的旗袍，望着那扇门，满眼凉薄凄冷地走了进去。
沈琨在里面穿着雪白的衬衣，扣子系的紧紧的，没有要脱的意思。
“督军，久等了。还望海涵……”华音堆起笑容，娇笑着走了过去，嘤咛一声倒在沈琨怀中。
“恕你无罪！”沈琨学着京戏念白说道。
“督军，还是行家呢。”
“哪里哪里，班门弄斧，花老板戏台上的功夫叫沈某刮目相看啊。不知道床上功夫怎么样啊？”说着去解华音的扣子。
“瞧督军这话说的，伺候督军那还不全心全意么。”
“你这身衣服好看，我喜欢。”
“督军原来喜欢红色啊。”华音说着心里直马封开山，这个老狗，连人家喜欢什么颜色都提前做了功课，真是一条好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