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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暧昧的心跳

夜色里,空气中微微有些寒露。

如此寂静,似乎近到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封夏与他的视线再次交汇,心中不知名处轻轻一动。

她有些怕了。

自他回来后,她原本早已设得极好的防线,被他一次又一次更强烈地动摇,越来越脱离控制,她很怕这种无法预计的掌控,会让她违背现在的自己。

没等她转开视线,他这时已朝酒店的方向侧了身,“晚上有些凉,先回酒店吧。”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便与他保持着一些距离,一同朝酒店走去。

走了一会,她这时说道,“你是这部剧的制片人兼导演,选角和整部剧的任何走向都应该是由你来定夺的。”

司空景微微颔首,“所以?”

“所以……你其实不用过问我的意见。”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步,声音平静。

他的步伐没有停,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她甚至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

“你是我的女主角,对吗?那么除了你之外,谁还能更有资格来表达她的意见呢?”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她。

那目光黑亮有神,更隐含着诸多的意义。

其实从来都有人说过,夜晚的交谈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备,而他的话语和音色,更像是一种蛊惑。

而这种蛊惑,已经慢慢地朝她的心脏渗透了进来。

她努力支撑着心中摇摇欲坠的防线,保持着自己最后的理智与冷静,

“除了我之外,编剧、副导演、其他主创角色,都可以来表达自己的意见,我认为剧组是一个整体,而不是一个人随心所欲的平台,调换男主角不是小事,总要征询所有人的意见。”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快要走到酒店的门口,他这时停下了脚步,轻描淡写地换了话题,“嗯,你先上去吧,我在这里抽会烟。”

“早点休息,晚安。”他朝她点了点头。

她刚刚说的那么多话,就这样消融在了他的平静里。

封夏望着他依旧波澜不惊的脸颊,沉默片刻,对他说了晚安,步伐加快地进入了酒店。

他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这时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司空?”那边传来了一个男声,似乎还带着困倦的声音。

“聂林。”他说。

“嗯,怎么了?”那边似乎声音清晰了一点,“找我什么事情?”

“我在拍的这部电视剧,对外声称是我独立投资,实则是我和你合资,现在我要辞退男主角。”他摸出了一根烟。

“怎么?那你是要征询我的意见?”聂林玩味地道。

“我要辞退的男主角有些背景,我不希望我将他辞退后,他做出什么莫民奇妙的事情伤害到我和我的人的利益。”他不理会聂林的调侃,直接切入正题,“你把他背后的靠山摆平,不行的话,我自己出面,记住,不要明的进行。”

“还有,将股份分一部分给Live的董事长,穆熙。”

那边聂林停顿了几秒,再出声的时候笑意更浓,“司空景,我以前可从来没觉得你是个这么假公济私的人……依我看啊,应该是女主角太可口了,有人想自己亲自上阵。”

司空景淡淡挑了挑眉,“还不算笨。”

他承认得如此直接透彻,聂林一怔,继而笑得更乐,“等我这一阵忙完,我一定要回国看看,这姑娘真是妙手回春,五年的活死人一回国竟然就能生龙活虎了。”

他沉默片刻,这时将手里和口袋里的烟一并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革命尚未成功。”

没有人、甚至连封夏都没有想到,司空景竟然会做这样一个决定。

《声色》剧组暂时停工,近期择日再重新开机。

暂时停工的对外理由宣称是拍摄过程中出了一些问题,有可能要重新取景等,理由言辞官方,重新开机的日期也未定,整体内容十分模糊。

所幸整个剧组的团队都相当专业,停工的一切事宜都处理得十分妥当。

封夏虽然想不通司空景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但也没有、也不可能主动去问他。

在酒店里将行李整理好后,Sharon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声色》停拍的消息我已经收到了。”Sharon说。

“嗯,那下一档的工作是什么?”她问。

“没有工作,休假一周。”Sharon的声音里有些不同寻常,“夏夏,好好休息。”

她听得整个人怔住了,“休假一周?穆熙批示的?”

“嗯,我已经确认过了,穆董批示你休假一周。”Sharon似乎努力在隐忍着什么。

她简直不敢置信,还想向Sharon确认什么,便听到房门铃响了。

“稍等。”她朝电话说了一声,这时走到门口,也没有看来人是谁,便将门直接打开。

抬眼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她竟站在原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和拍摄组现在要去台湾,”司空景站着她面前,“其中一位工作人员因为家里的事情没有办法前去,现在机票多了一张。”

“愿意去看看新的拍摄场地么?”他看着她。

她手里握着还未挂断的手机,一时只知道木然地看着他。

“夏夏,”电话里Sharon的声音这时又传了出来,让站着的两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休假一周,确认无误!”

他这时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唇,看着她和她身后的行李箱说道,

“从台湾返程的机票,也在六天后,一周的时间,很充裕。”

台湾的夏季炎热、雨量充沛,夏、秋交际更是多台风暴雨。

坐飞机抵达之后,台湾几乎每一天从早到晚都是暴雨。

由此一来,整个摄影组原本说是要来实地考察取景,到最后却是天天窝在酒店里打牌、闲聊。

封夏性子好,和摄影组的关系也不错,而且因为原本就是在休假,没有别的事情,于是每天也都和大家聚在一起,心情也不错。

唯独除了一件事。

原本从不热衷于任何集体活动的司空景,竟破天荒地也参与了进来,导致其他工作人员受宠若惊的同时,也导致她每一天,从睁开眼和大家一起玩开始直到结束,都能看到他。

时间过得很快,第五天的下午,台湾的天气总算是放晴了。

专业团队自然收放自如,带上设备后,便直接前往了取景的目的地。

封夏没有任务在身,到了目的地后,便站在一旁看着其他人工作。

“导演,我觉得这里很不错,整体氛围比S市好很多。”有工作人员这时说道。

“嗯。”司空景正微微弯腰看着仪器,这时直起身、转身看向其他人,“意见一致?”

“导演,大家都觉得很不错。”其他人这时附和道。

“好,”他沉吟片刻,“封夏觉得怎么样?”

“啊?”她原本正在神游,这时目光聚焦起来,正好对上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慌乱,“……挺好的。”

他将她的所有表情都捕捉到眼底,这时对着众人,淡淡说道,“那就将拍摄地点迁到这里,今天工作到此结束,明天继续。”

所有设备都收拾摆放上车,封夏走在最后,快要走上车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司空景抬手对司机做了一个手势,低下头看着她,“稍等片刻。”

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现在还要去一个地方,一起吗?”司机按照他的手势,将载着其他工作人员的车发动起来,他的声音在噪音中听得不是很清晰。

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清。

车子在他们身后这时已经直接转弯远去,她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微微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一所台湾学校恰好在附近的游乐园办园游会,一起去吗?”

这所台湾高校的园游会,办得无比热闹。

整个游乐园人头攒动,却又很有秩序,几乎每一个节目展台的表演继和活动内容都新颖出彩、夺人眼球。

封夏将头发绑了起来、素颜戴着一副框架眼镜走在人群里,而司空景没有对脸庞做任何修饰、只是戴着帽子慢慢地走在她身边。

园游会是台湾学校的特定活动,她到底是个女孩子,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活动,还是很好奇,一边又要掩人耳目、一边又要顾着仔细看四周的活动。

因为身份的缘故,不能在所有人面前开诚布公地参与活动,随着人流在游乐园整个走了一圈,她才看到一个人最少的活动展台。

走近一看,才发现牌子上写的是“捞鱼”,牌子旁边充气的水池里有许许多多的金鱼。

“想玩吗?”他站在她身后,这时轻声问。

负责展台的是一个戴着很厚镜片的女孩子,这时怯生生地走过来,问他们想不想试一试。

她还未说话,他已经递了钱,自顾自地走到水池旁,蹲下身拿起了捞鱼的小网。

她看着他的侧脸,脑中原本万般顾虑和纠结,脚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到他身边也拿起了网。

刚刚还盛的阳光这时渐渐地淡了下来,夕阳浅浅铺在水面上,泛着浅浅的波光。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捞到了好多条小鱼,看得守摊的女孩子都愣住了,可她还是一无所获。

“先将小网沉到水面下,不要沉得很深,等鱼游过来的时候将轻轻网往上,但是动作要快。”她正微恼地瞪着水面,他略带笑意的低沉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略微有些慌乱,却也试探性地按照他说的去做。

而他眼里,却只有她刚刚这一眼出自本能的毫无防备。

到最后,两个人捞的鱼把两个小桶都装满了。

“这些怎么办?”她从水池边站起来,提着手里装满鱼的小桶,下意识地就去看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她手里的小桶,将两个小桶都递还给那个女孩子,“谢谢。”

夕阳恰好这个时候落下前闪耀出最后一层光,视力不佳的女孩子借着光亮,才彻底看清了面前两人的容貌,惊得立刻张大了嘴巴。

“嘘。”司空景看着女孩子震惊到无以复加的面容,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嘴唇。

女孩子看着面前容貌极佳的两人,几乎是机械地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尖叫声,兴奋得直跺脚,忍得连眼睛都红了。

园游会将要闭园,他这时朝女孩子摆了摆手算作告别,带着身边的封夏朝外走去。

走到一张木椅边时,他抬手碰了碰她的肩膀,“你在这坐着等我一会。”

他很快跟着人流消失,她收回目光、在木椅上坐了下来,整个脑海里却全是刚刚捞鱼时他在自己身边的一举一动。

他们两个人,刚刚就在水池边玩一个并不是特别有趣的游戏玩得快要忘乎所以。

好像从来就没有五年的分开,从来没有陌生的隔阂,从来没有刻意的冷淡和疏离……她觉得他好像其实就是这样一直在自己身边,像刚刚那样,温柔耐心地陪着自己做着所有事情。

而刚刚的自己在面对他时,也毫无防备,甚至笑得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天彻底暗了下来,她想得头都有些发胀,揉了揉眉心,借着一点点的光亮,才看见他终于从不远处朝自己走来。

“刚刚想去买果酱蛋糕,但是过去的时候已经卖完了。”他走到她面前。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心中慌乱无比,刚想起身说要回去的时候,他却忽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游乐园的彩灯这时亮了起来,一盏一盏、接二连三,七彩斑斓。

她借着身后彩虹的霓灯,才低头看清他正蹲在自己面前,耐心地帮自己系刚刚散掉的鞋带。

她看着他的脸颊和纤长的手指,那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园游会结束后的礼花在不远处的空中绽放起来,帮她系好鞋带,他却没有起身。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里晕着诸多的述说,还有等待已久、那样熟悉的温柔。

他看着她,保持着这个姿势靠近她的脸颊。

她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思维也清晰地明白正在发生的一切,心脏几乎加快到连她耳边都能听到。

可是她却没有动。

他微微一笑,一手轻轻托住她的脸侧,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角。

“闭上眼睛。”

空中绚烂的烟花就像在自己耳边绽放一般,却也掩盖不住隆隆的心跳声。

封夏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脑袋晕乎乎的,几乎让她什么都无法思考。

司空景托住她脸颊的手这时渐渐移到她脖颈处,将她的脸颊更靠近自己。

口腔里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他仔细地看着她的眉眼,强势而又温柔地吻着她。

直到一曲烟花秀结束,他才终于放开她。

夜色里,她的脸颊有些微红,还闭着眼睛,眼睫毛微微发颤,脸上是懊恼的神情,又似乎是有些自暴自弃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把眼睛睁开吧。”她已经陷入这个吻的魔障时,却听到他含笑的低沉嗓音。

她犹豫片刻,一睁开眼睛便又撞入他深邃的眼眸里。

四目相对,他扬了扬唇、看着她又说,“我回来这么些日子,你这是第一次这么乖地没有逃开我身边,简直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她捏着自己的手指,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

“夏夏,有没有考虑过?”

他依旧没有站起身,就这样半蹲在地上,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有没有想过,试着重新和我在一起?接受有我在你身边的生活?”

她的瞳孔微微扩张。

即使一忍再忍,她这时终究还是回过头去看他的表情。

他的脸上没有其他神情,目光认真而专注,看上去却也很耐心。

似乎是怕她没有听清楚,他这时又低低重复了一遍,“我现在,一直在S市,我的工作、生活……今后的一切也都会在这里,因为我的重心在这,所以我只要围绕着我的重心,就好。”

而我的重心,是你。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分开五年,她其实有想过很多次,当他从美国回来,问她是否还愿意重新和他在一起时她该如何回答。

是激动万分、或者是心如死灰,她都曾假想过。

事实上,她自己心知肚明她自己这些年来,最开始的时候那样一直执着在等待着的,就是他的回归和这句温柔的请求,不是吗?

而自从他回来,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以及他对她的感情明显泄露,她也能很清楚地感觉到。

现在,他人和他的话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在她的眼前。

她只要伸出手,就能触摸到她这五年的梦境。

封夏,你还愿意回到这个你曾经最爱的人的身边吗?

你还有这份勇气和心吗?

过了很久,她垂下眸、轻声开口,

“给我点时间。”

他的眼神闪烁片刻,直起身体,低头俯视着她,“好。”

她在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但是夏夏,”

相对而立,他这时伸手摘下了她脸上的框架眼镜,“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办法再过问你的意见,给你时间考虑了。”

她疑惑地抬头。

“这次从台湾回去之后,我就会将《声色》剧组的拍摄地迁来台湾,并且,撤换木禾。”他的声音稳而沉,“由我自己来主演男主角。”

《声色》剧组的重新启动,再次给自从司空景回归后便处在一个兴奋点的娱乐圈砸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当红偶像小生木禾被辞退出演男主角,而男主角则由制片人及导演司空景本人亲自担任。

毫无疑问,所有的新闻传媒、网络平台,全部都被这个消息占据了所有的版面,司空景的微博评论和转发都被刷到了十几万。

从他回归后直到现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终于明确地向所有他离开时出现的人气新星,宣布了他从来就不可撼动的天王地位。

封夏试完妆,等在休息位上的时候,心里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园游会那个暧昧而又慌乱的夜晚似乎还近在眼前,她也是第一个知道他将亲自担任男主角的人。

好莱坞、商人、制片、导演……绕了一圈,他的身份又再次变为了与她携手演绎对手戏的演员。

重新开拍的当日,她调整呼吸让自己整个人平静下来,才从椅子上起身,慢慢朝场景内走去。

司空景已经站在场景内等她,直到她走到他面前,他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开始从头对戏,原本木禾拍的时候要NG好几次的镜头,全部都是一遍通过,一整个上午结束,戏的进度足足要比之前快上一倍。

“咔。”

副导演喊了一声,大笑着鼓起掌来,“不愧是全娱乐圈最顶尖的两个明星,看你们两个对戏,完全不用任何附加的指导,默契浑然天成,所有都是无懈可击的,简直就是享受,大家觉得呢?”

其他人都跟着副导演附和起来,各个脸上都是意犹未尽的神色。

她淡笑着听着其他人的赞赏,目光下意识地对上他的。

一臂距离,他也正望着她,眼神微微闪烁,满是温柔。

午餐时间,所有演员围坐在一起吃午餐。

没有了木禾的剧组气氛融洽,封夏正在和其他演员说着话,就看到原本在看监视器回放的司空景手里拿着水瓶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她的身边恰好有一个空位,她还未出声,他就自然而然地在她身边坐下了。

“抽烟吗?”副导演见他过来,很自然地递了一根烟给他。

他摇了摇头,“正在戒。”

她坐在一旁听着,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Uranus,要点些什么菜?”他的助理连忙问。

他的视线淡淡一掠,低声道,“青椒土豆丝,水煮牛肉,辣子鸡。”

“哎?”助理有些奇怪,“我记得你以前不太喜欢吃辣的。”

他没有回答。

一旁的封夏听了他的话也没多想,这时吃饭吃得有些口渴,便放下筷子,低声朝自己身旁的助理轻声说,“帮我拿瓶水好吗?谢谢。”

“我的这瓶还没有开过。”她说的轻声,可他已经听到了,这时在一旁一脸淡定地将手里的水瓶递给了她。

她脸上一瞬间掠过一丝紧张,可当着其他所有人的面又不能拒绝,只能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Summer,还要加点什么菜吗?你吃得太少了。”她的助理这时说。

“嗯,让我想想……”她打开水瓶,喝了几口。

“我点的菜,除了青椒土豆丝,”她还在喝水,就听到身边司空景低沉的嗓音响起,“另外两份给Summer。”

她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

所有人都立刻安静了下来。

封夏的助理和司空景的助理对视一眼,连眼睛都发亮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如此情景,司空景正对着所有的目光,依旧脸色沉静地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喝水也急。”

她整个后背都僵住了。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有几个工作人员,这时已经悄悄地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侧头转向副导演,“剧本麻烦给我一下。”

副导演一脸暧昧地将剧本递给他,却碍于他一贯的气场,没敢出言调侃。

他若无其事地开始看剧本,她却已经直觉坐不住,这时从椅子上起身,想要去休息室。

“按照这样的进度,估计没多久就会拍到男女主角确立关系的场景。”他用笔在剧本上圈划,开口道,“上次让编剧再次修改的部分,也可以添加进去。”

副导演是他多年的合作伙伴,头脑灵活,立刻接口,“吻戏和……激情戏部分,我知道,已经添加了。”

封夏整个人彻底僵在了座位旁。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快疯了。

“嗯。”他放下剧本和笔,这时侧头看座位旁站着的她,英俊的脸庞上含着只有她能看到的笑意,“抱歉,今后要失礼了……请多指教。”

天气开始渐渐转凉。

随着他们两个的专业素养和长久以来依然没有消失的默契,拍摄进度相当之快。

大约一个半月左右,整部剧就已经快要拍到三分之二的地方。

而这剩余的三分之一部分,也是接近尾声的部分,所以,男女主角的亲密戏份……相当多。

清晨,封夏披着外套坐在拍摄借用的房屋里等开机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感到冷,反而觉得整个人说不出的燥。

这几天拍的吻戏,她多少还能承受一些,可今天要拍的,是激情戏部分,也是原来剧本里根本没有、后来添加的戏份。

几步之遥,司空景也已经在等候开机,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以及其他演员的脸上全部都是欲说还休的兴奋表情。

托心照不宣往外泄露内情的全剧组的功劳,现在整个外界都在疯狂地传他们的绯闻。

她还清楚地记得,前两天悄悄看了眼助理在看的八卦杂志,封面标题就是“《声色》剧组直击,司空景对封夏百般照顾,暧昧有爱爆棚,剪不清理还乱的天王天后粉红进行时”。

昨天拍吻戏的时候,甚至还有记者来探班,更是把这波全民八卦推向了高潮。

而这一个半月的对手戏演下来,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快有些扛不住了。

原本再次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理建设与安慰,又一次崩塌得不成样子。

“好了,现在就开始吧。”副导演这时清了清嗓子,“其他无关人员在客厅等就好,除了男女主角和拍摄人员留在厨房。”

被副导演驱逐出去的人脸上全部都是大失所望的表情,一步三回头。

封夏的助理忍不住,走出房间前,还急忙附在她耳边悄悄说,“Summer,现在你怎么解释我都根本不相信了,请你一定一定要和Uranus在一起!这是人民的呼声!”

言罢,还双手合十地对着她。

她看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等所有人员都清场之后,副导演装腔作势地再咳嗽了两声,

“封夏……准备好了吗?”

那边身穿白色居家衬衫和黑色长裤的司空景就靠在流理台旁,她咬了咬嘴唇,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开始。”副导演做了一个手势。

拍摄录制开始。

司空景这时慢条斯理地直起身,侧目静静看着她,“口渴吗?”

厨房里格外安静,她站在厨房门边,轻轻“嗯”了一声。

“果汁还是……?”他打开冰箱,背对着她,“你前两天咳嗽刚好,还是喝纯净水吧。”

言罢,他合上冰箱,洗干净杯子,倒了些水。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修长的身材和做这些动作时的神态和手势,脸已经控制不住地微微红了。

“过来。”他放下杯子。

这对话的方式和场景,彻底打开了她脑中尘封已久的记忆。

真的,好熟悉。

她沉默两秒,朝他走过去,乖乖站到他身边。

他这时竟轻声笑了,伸手将她拉近,让她靠在流理台边,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站得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这些明明都是念白台词,可现在由他说出来,却根本就让她误以为是现实。

他见她脸有些发红,笑容更深,“喝水。”

她点了点头,想要伸手拿杯子,杯子却已经被他先拿起来。

只见他仰头喝下一口,放下杯子,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朝她吻了过去。

她傻眼了。

这……剧本里根本不是这样的。

“I want you.”

他这时靠近她耳边,炙热地轻声说了一句,终于松开了她。

她僵在原地,脸颊上布满红晕,傻得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却已经收拢了刚刚怒张的情欲,伸手帮她穿上了外套,也穿好自己的衬衫,将她抱下流理台,转身淡定地看向副导演。

“完美!”副导演摸了摸下巴,已经笑得一脸不正经。

所有工作人员也笑得一脸不正经,封夏再也忍不住,这时从他身后钻出来,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

刚刚转出厨房几步,手机却在口袋里震了起来,她平复着呼吸摸出手机,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点开贴在耳边。

“封夏?”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我是傅郁。”

她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拼命憋出了一句“嗯。”

“我这两天在台湾开研讨会,你在这里拍戏吧?”

他一字一句,声音优雅而好听,“有时间见一面吗?”

封夏靠在厨房旁一个无人的拐角处,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些,闭着眼睛、依旧在努力平复着呼吸。

心脏的跳动声剧烈,就算已经离刚刚的拍摄间隔了一会,那种心脏快要跳出胸膛的感觉依旧非常清晰。

司空景刚刚在片场给她带来的这些,与他们从前在一起时的那些画面全部都重叠、吻合起来。

无论在一起或者分开,他是他,她也是她,他们对彼此身体的吸引,从未改变。

傅郁低沉温雅的声音还停留在耳边,听她没有回答,他过了一会,才问,“不方便也没有关系的。”

电话里的这一声,才稍许将她的神智拉回来一些。

“今天晚上应该有时间。”她将电话重新贴近耳边,组织语句,“等我拍完,可以一起去市中心吃些小吃。”

“好。”傅郁沉吟片刻,“我开研讨会的地点离市中心不远,需要我来片场接你吗?”

“没关系。”她想了想,语气礼貌,“我自己可以过去,那到时候见吧。”

挂下电话,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走出拐角。

硬着头皮重新走进厨房,她一抬头就看到司空景和副导演正站在监视器后,看着刚刚拍摄的部分。

司空景一边在看监视器,一边在喝水,侧脸上淡漠如常。

她看了他的手和嘴唇几秒,脸却又热了。

副导演这时抬起头,看到她时立刻搓了搓手掌,笑眯眯的,“封夏,效果非常好,我估计很多人看这部剧的时候都要喷鼻血了……”

司空景也侧头看她,这时扬了扬唇,又转身扫了副导演一眼。

副导演连忙做了个把嘴封起来的手势,眼观眼鼻观鼻地继续工作。

“刚刚是谁的电话?”他这时走到她身边,将她的外套整理好,简直旁若无人。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我爸朋友的外甥。”

他将她脖子上刚刚自己留下的浅浅吻痕用衣服遮好,点了点头,“上次送你回片场的那个?”

他的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可她竟然浑身有点发僵,“嗯,晚上一起吃饭……”

说完她才回过神来,却连懊恼都来不及。

他刚刚从美国回来时,自己冲着他愤怒地说、她的事情与他无关的那份冲动……她竟然已经找不到了。

隆隆加快的心跳声和身体上余留的感觉……全部加总在一起。

她真没用。

封夏在心里,默默地鄙视自己。

“好,路上小心,早点回来。”良久,他低声开口,竟没有任何不快的语气,只是平淡地叮嘱。

她抬头瞥他一眼,收紧了手指。

她爸爸封卓伦最交好的朋友傅政,是她从小到大非常敬佩的一位长辈,长相、能力、手腕……皆无懈可击。

而傅郁,传承了这位长辈的高智商,并且看上去,具有更高的情商。

“因为想到你有可能一天拍戏后会饿,就自作主张地点了一些小吃。”她赶到市中心的时候,傅郁已经坐在座位上,桌上摆了满满的点心。

他因为研讨会结束没有换衣服、直接过来,所以穿了正式的西装,和上次看到的时候又有些不太一样。

更有书卷气,也似乎看上去更疏离了些。

“谢谢。”她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

傅郁的餐桌教养与礼仪很好,吃饭的时候几乎没怎么说话,直到两人吃完,他拿出钱夹结账后,看向她,“出去走走吧。”

因为白天刚刚下过雨,所以晚上的台湾稍许有些湿意和凉意。

两人步行离开市中心的繁闹区域,她走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在想心事,连他叫了她两次都没听见。

“封夏。”傅郁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她才回过头。

“怎么了?”她问。

“你现在心里有喜欢的人。”他伸手稍稍松了领带,“而且似乎有些烦恼,是否应该继续这份感情。”

她听了一怔。

“我应该没有说错吧。”他朝她淡淡一笑。

她沉默片刻,没有否认,“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傅郁这时停下了脚步,走到栏杆旁,“上次在你家里,你吃饭的时候一直不停地在用大拇指轻轻敲筷子,而且,你听你爸爸说话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咬下嘴唇。”

“今天你跟我吃饭,一直会蹙眉,并且会不自觉地将外衣裹紧一些。”他慢条斯理地陈述,“这些都是心情烦躁的表现。”

她挑了挑眉,“帝国理工生,还修心理学?”

他摇了摇头,无谓地用手指轻轻敲栏杆,“只是理工生的逻辑思维加上天生还算过得去的观察力而已。”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时伸手揉了揉眉心,“是很苦恼。”

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她继续。

“觉得开心,又觉得很害怕。”她的目光有些飘,“一般人都会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对不对?但是我和他之间真的没办法简单用这么一句话来衡量。”

现在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没法负担一样,比起五年前,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淡漠的他,温柔的他,笑着的他,注视着自己的他…  他像是从前那个司空景,可是却又根本不像。

她想得脑袋发疼,却也只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如果要她现在拒绝他、离开他,对她来说,又开始变得很困难了。

刚开始时下定的决心,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笑话。

“真的说不清楚。”良久,她苦笑了笑,“我以为自己这几年多少变得果决了些,好像……还是因人而异的。”

“其实,我以前解题目的时候,通常会这样做。”

傅郁这时望向她的眼睛,开口道,“如果这一种解法走不通,那就换一种。也就是说,如果你对于这个人的想法你暂时没办法确定,那么不如换一个视角,看一看其他的人或事。”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态自若、眉眼温润,却又隐隐带着一份沉着的锐利。

她听得一时语塞,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他的语义,还来不及多思虑一会,便看到傅郁身后这时慢慢走过来一个人。

傅郁留意到她的目光,转过身来。

夜幕下,司空景还穿着片场拍戏时的白色衬衣、只在衬衣外穿了一件外套,手里握着一杯咖啡朝他们走来。

她眼睛微微瞪圆,看着他朝自己越走越近。

司空景走到他们身边站定,目光却只落在封夏一个人身上。

只见他这时用手背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低声开口,“有些凉。”

说完,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她,微蹙起眉,先将手里的咖啡塞到她手里,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包起来。

她不知该做什么、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

路灯微黄,她突然看到他左眉的上方有一个开口。

他这张脸上哪怕出现再小的痕迹,也会显得很突兀,这个伤口不是很小,她乍一看到,立刻就伸出手触了触他的伤口。

“晚上片场收工的时候,天太暗、没仔细看周边的环境,就突然被植物上的刺划到了。”他任由她的手触碰,将她脸上流露出的神色尽收眼底,“不是很疼,没关系。”

“消过毒吗?”她收回手,轻声问。

他摇了摇头,异常耐心地,“医疗箱在休息室,收工的时候休息室已经上锁了。”

她咬了咬唇,“我回去问问管……”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牵住了手,将她整个人往他身后带了带。

他这时稍稍往前一步,终于对上傅郁的目光,“你好。”

傅郁眸光轻闪,淡淡一笑。

“明天清晨就要拍戏,我先带她回去了。”他看着傅郁,不徐不缓,“晚上凉,在室外多呆她会受寒,你是夏夏的朋友,等拍完戏回S市之后,我做东请你吃饭。”

“多谢。”傅郁伸手理了理衣领,“不过,我近两个月直到年底会一直在英国做学术交流。”

两个男人的视线持平,交叉而过。

“那有些遗憾了。”司空景微微侧身,“如果下次有时间,再约吧。”

傅郁微微一颔首,神情里看不出喜怒。

离开转桥,司空景带着封夏朝前走去。

月华如水、前路安静,她的手被他干燥温和的大手握在掌心里,牢牢包紧。

喝了几口他买的咖啡,她的视线四处飘忽,不敢同他多说一句,忍耐着、只想努力离他稍微远一点。

“你爸爸给你介绍的这个男朋友,挺好的。”他这时开口,“智商情商,看上去都挺高。”

她愣了一愣,转而咬着唇、肯定地回道,“是不错。”

本以为他会生气,谁知他却没说话,只是停下脚步、侧身弯腰将她的外套拉链往上拉好。

近在咫尺的距离。

她看着他的眉眼,一瞬间又屏住了呼吸。

拉好拉链,他的手却没动,保持着这个姿势、沉声开口,“在美国的时候,我很多次都有想过,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身边已经站了另外一个男人是什么样子。”

“他是不是才华出众、是不是相貌倾人。”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努力压抑着的感觉,“对你是不是足够好,能不能足够让你忘记我。”

她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我其实在那里,根本一天都忍不了,我很想立刻就定机票回来,回到你身边,什么都不管,事业、生活……哪怕一团糟都不管,就这样陪在你身边。”

他轻轻叹了口气,脸颊上有一丝苦笑,“就是这样的折磨、难过甚至绝望的心情,当中的一年我其实一度有些抑郁症的倾向,可理智还是强迫我撑了五年。”

“相信吗?”他伸手将她的碎发挽在耳后,“似乎无懈可击的司空景,就是这样自哀自怜、自卑自弃,胆小得躲在美国五年……”

“我如果……真的有了其他人陪在身边,怎么办?”

她突然出声,打断他,“如果我真的把你忘记了,爱上了其他人,怎么办?”

他看着她,突然慢慢伸手,将她用力拥进怀里。

“我有想到过。”他靠在她耳边,“我一开始觉得,我可以把你重新抢回来、用尽一切方法让你重新喜欢上我。”

“可是后来我不这么想了,”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因为我知道我既做不到看着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也做不到强迫你放弃你新的生活。”

“我没有办法。”他闭上眼睛,“夏夏,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知道你有太多理由无法坚持下去,所以如果你爱上其他人,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无可救药。

这一场赌博,我赔上了自己的真心和所有仅剩的自尊与自信。

时至今日,我亦不后悔。

越来越安静、暗下来的城市。

她靠在他的肩头,眼泪无声地掉落了下来。

台湾的天气渐渐愈来愈凉,很快已经进入了十二月份,《声色》的拍摄也逐渐进入到尾声。

她和司空景的绯闻剧组内外都传得沸沸扬扬,可他似乎毫不受干扰,依旧我行我素地在片场里对她做出很容易让人误解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也就什么都不澄清。

两人的感情似乎慢慢恒温而上,可她却始终没有给出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杀青的当天,恰好是圣诞节。

拍摄结束,剧组所有人都十分开心,商量决定后说是晚上大家一起上餐馆庆祝。

大家都早早换衣服、收拾片场,封夏因为最后一场戏刚刚结束,是最后一个回到休息室的。

休息室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和助理,等助理帮她卸了妆,她便进内里的更衣室换便装。

身上穿的戏服是一条很难脱下的裙子,她自己努力了很久,甚至都有些出汗了,肩带后的拉链反而卡住、更拉不下来了。

“Ann。”她叹了口气,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你在吗?可以过来帮我拉一下拉链吗?”

“好!”门外的助理应了一声。

她见状,将帘子拉开,背对着门的方向站定。

不一会,更衣室的门被打开,有脚步走近,她调整了一下肩带,对着身后说道,“Ann,我拉链这里卡住了,麻烦你帮我拉下来就好。”

因为背对着门外,所以她看不到身后,只能感觉到脚步声站定在她身后,一双手依言将她的拉链轻松拉了下来。

“谢啦。”她伸手将肩带解开,慢慢将裙子褪了下来。

可身后却没有脚步声离开的声音,也没有人说话,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刚想回过身,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司……”他身上的气息对她来说着实太过熟悉,她一下子便猜到是他。

“是我。”更衣室的灯本就昏暗,如此情景,他的声音响在她脖颈边。

“那个,Ann呢?”她挣了一会,他的手臂还是一动不动。

“出去了。”司空景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处,“她看到我走进来,就自己出去了,还把门锁上了……夏夏,放松。”

她红着脸看着他俊逸的脸庞,连说话都说不完整了,“司空,我们,我们……”

他们现在,明明还没有和好,他拍戏的时候哪怕对她调戏得再厉害,也没有像今天这样逾越过。

“我们怎么了?”

她都快羞愤而死了。

这时,她便衣里的手机陡然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毫不停歇。

手机没有停下来,反而孜孜不倦响了好一阵,她这时终于回过神,猛地推开他、转身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夏夏?!”刚刚接通电话,那边就冒出了一个焦急的中年男声,“出大事了!!”

“唐……唐簇叔叔?”她喘息着问。

“是我!你妈妈刚刚打你电话没有打通,你爸爸现在被送进医院了,我正在朝医院赶过去!”

她浑身一下子就凉了。

“情况……情况好像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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