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默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夜空般令人迷惑,挽衣似懂又不懂他的意思,只是中了邪似地凝视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到了一个洞口,丝丝缈缈地升腾着雾气,挽衣料想,那就是亚默口中的温泉了吧?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不过是个洞口,穿进去竟然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天地,花香四溢,一池潭水翠绿如碧,静谧的只能听到水声叮咚流动,挽衣惊讶地半启朱唇。
“这,你怎么会找到这般仙境?”她竟不置可否,他一定是神仙,才会经而易举地找到这么多神仙居住之地,才能如天神似地屡屡在她生命危急时出现。她却不知,若爱上一个人,便会想尽办法得到一点一滴的信息。于亚默而言,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挽衣一个可惦记之人,再无第二。他在她身上所用的心思自然不言而喻。
亚默抱着挽衣走进温泉,将她轻轻放入潭中,他自己亦是半湿了衣衫,他垂首凝视着她那双诧异的妙目,再次看到它们绽放了光彩,心底不知有多欢愉,只是那张脸仍是平和无波。挽衣蓦地怀念起曾经一度喜欢嬉笑的那个亚默了。
亚默为了挽衣,试着改变,试着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可最终,他明白无论怎么改变,一个人的心很难变,他不愿只为了讨好挽衣而改变自己,他将自己变了回去,但怎样的亚默都是为了挽衣。
“你不需要管,你只需要把病治好。”亚默温声作答,也总算是个回答,这两人的性子彼此了如指掌,挽衣心知亚默不想说的事,她问也白问。亚默心知挽衣若想知道的事总要问个究竟。可二人仍是默契得能将这种无法共存的相处化解于无形之中。
“那你可以回避了。”挽衣言罢,故意拉起唇角,似笑非笑。
亚默冷冷一瞥,极不经意似地说道:“你终于可以自理了。”
挽衣闻言神色大变,他弦外之音明显,前些日子难道还真是他亲自为她宽衣解带?不禁心头一颤,脸红了半边儿,半张着小嘴儿,是说不出半个字儿,亦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亚默翩然起身,自水里缓缓走出,头也不回地走向那洞口,只是,待他走出洞口之时,那抹几乎看不到的笑痕微微一漾。
“这该死的亚默!难道,难道他真的?”挽衣不敢深想,垂首看看自己,复又不住地摇头,不能再想,真是不能再想,越想越发觉得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罢了,便想着硬是憋了一口气,人闷进了水里。
这温泉水热得浸入挽衣全身,她便觉得身子果然是舒畅了不少,玉额渗出点点香汗,便又听到洞口传来声音。旋即将身子沉入水里,但见洞口人影渐近,亚默衣袂飘飘地进来,挽衣背过身子,气恼道:“男女授受不清,你怎可这样闯来?”
“若是授受不清,恐怕这早就见了阎王,在我这里没有清规戒律,这是换洗的衣裳,你穿上出来,温泉虽是帮你祛寒气,却也不能多泡。”亚默若无其事地说完,便将那衣裳放在不远处,转身又走了。
挽衣见他走了,乖乖地自水中爬出来,穿上亚默拿来的衣裳。身子轻爽了,人也有些许精神,虽然体力并未见得大好,终是可以自己下地走走。便兀自走了出去,看见亚默伫于桥上。
挽衣四下打量着此处景色,便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死了,这会儿是在做神仙,不然,青山碧水,通透晶莹,山水相连,天地相接,连水里的鱼无论多深多远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复又想起之前做过那个奇怪的梦。瞧,这会儿倒也真是梦想成真了。
“亚默,这里好美。”终是女人,对美景难敌,张口便是感叹,“这里离山东很远是吗?”她知道韩良臣是要转驻山东去的,而此地植物和气候,显然不是山东。如此,真是天界?挽衣不禁又觉得自己的脑子混沌不清了似的。
亚默何许人也,一听便知挽衣心思,双手背手,默不作声。直至挽衣走近,才道:“再过几日,你便可全愈了。”
“你又救我一命。”挽衣清声传来,虽是说得清清浅浅,却令亚默心头微震,他并未与她客套,只是背对着她,面朝着一片飞雾四溅的瀑布,待挽衣缓缓走近,转过身来,笑道:“这里景色虽好,可水不能饮,鱼不能食,有毒。你要记得。”
挽衣闻言不禁大为惊讶,看着美轮美奂的景色,清澈见底的水中自由游动的小鱼,居然有毒?
亚默见她不可置信的表情,便心头柔软,只是,他仍不想让她看到他笑,板着面孔,低沉道:“这里虽风景如画,美如仙镜,但深藏剧毒,是否,也与人间情爱相似,即便是看得再美,仍是不能轻易品尝,会有中毒之危。但有人偏偏就是不信,以为眼睛看到的便是真的,那么美,怎么会有毒呢?”
挽衣轻笑道:“你是越来越聪明了,说这些故事给我,是不想让我轻易去尝试这水和这鱼呢?还是在嘲笑我的爱情?”
亚默复又瞥她一声,不动声色道:“二者兼而有之。”
“那……你也是其中之一。”挽衣扬了扬下巴,在亚默面前,她丝毫不掩饰自己。
亚默闻言,微眯双眸,凝视着她良久,“明知有毒,仍去尝试,早晚会中毒身亡。”
挽衣顿觉不该多言,轻叹一声,“罢了,不去提这些恼人的事。”
“挽衣,不要回去了,你不该再回去。”亚默正色直言,他料想挽衣早晚会问及此事。
“可我是他夫人,又是大宋的两国夫人,我不该回去么?”挽衣反问道。
亚默站在那桥上,真就仿佛是位世外仙人似地,就好像他能看到谁的前世今生一般微微叹息,“我不能让你回去。”声音极轻。
“为什么?”挽衣仍是听到了,轻声问他,又上前两步,想看到他眼底的神色。
亚默望着远方的水面,悠悠道:“世事难料,你若回去,恐怕我再也无法救你了。你若不回去,四年后,他或许会来到你身边。”
挽衣闻言大惊,亚默眉宇间那抹幽色,她看得一清二楚,并非因记恨韩良臣而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