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霆说道：“若不是草丛里突然窜出的那条毒蛇咬伤了你，毒液在你体内迅速扩散，你也不至于突然昏倒。可若你安好，恐怕等不到那些官兵靠近，你就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了安氏的性命。到时，曝露了杀手身份，就正中了隐云的圈套！”
一诺摇摇头，说：“安氏去赴约时，带着个提篮，后来被驸马丢掉了，刚巧就滚落在我脚边。如今，回想当时，安氏说她已经猜到驸马要害她，既然如此，她肯定会做些事来提防驸马对她下狠手。所以，安氏应该是早早地就将那条毒蛇装在提篮里，她才大着胆子奔赴驸马的邀约。只是她没有想到，还会有第三个人在场，赶巧的是我这个第三人，在施幻术时偏偏用了鲜血。血腥的气味儿吸引了毒蛇，结果驸马没事，我却被毒蛇给咬伤了……”
“快别委屈了，”绍霆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一诺嘴边，“被蛇咬了痛快，还是杀人后，被通缉，整日整夜黑纱遮面、躲躲藏藏来得痛快？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我已经习惯了躲躲藏藏的日子，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过，也许……这就是我躲不过去的宿命！”一诺推开绍霆递到嘴边的汤勺，挣扎着下了床，一瘸一拐地挪到茶几旁，饮了口清茶，“你这沏的是什么茶，喝完之后，嘴里苦涩得很。”
“嘴里残留的是汤药的苦味儿”，绍霆跟了过去，在一诺身旁坐下，把玩着茶几上的茶碗，看起来心思极重。
一诺从他手里抽走茶碗，倒上一杯茶水，递给他，说道：“看你想得那么认真，有没有想到用什么话教训我？憋在自己肚子里有什么意思，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
她语气中的自暴自弃让绍霆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他眉头微蹙，静默片刻后，说：“尧如今有沙茶酒馆的赵四小姐庇护，隐云想要害他恐怕再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
他面色一凛，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借着眼前的这个机会彻底地摆脱隐云？”
一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端起茶碗，仰头一饮而尽，将茶碗砰的一声扔到茶几上，用袖子抹了一把嘴，“以前想过，如今不想了。”
她一瘸一拐地向外走，绍霆拦住她说：“为什么不想了？眼下，知道你杀手身份的人屈指可数，用幻术消除他们的记忆，就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好吗？毕竟，你还没有走到不能回头的那一步！”
一诺摇摇头，麻木地说：“消除别人的记忆？那又能怎么样”，她双眼泛红，苦笑着说：“偏偏我自己记性好……无所谓啊，反正我心里清楚，我不是你们嘴里标榜的那种好人，所以你们对我说什么，我都会受着，这样不就好了。”
“他说你什么了？”
“不用总是心心切切地念着我！”一诺低下头，冲他胸口捶了一拳，笑着调侃他：“我这样的恶人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找个大家闺秀吧，成亲、生子，过安稳、体面的日子，不是很好吗……对了，娶妻千万不要找秋思郡主那样的，我真心看不惯她！”
她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叮嘱他：“不要再跟来，不然我就翻脸了！”
一诺前脚刚走，殷晴后脚就进了门，故意没好气地说：“又走了。”
绍霆望着一诺摇摇晃晃的背影发呆。
“留不住的人，就让她走吧！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你若非要把她强留下来，我敢跟你打赌，留到最后，你留下的不会是爱人，只能是仇人。”殷晴苦口婆心地规劝绍霆，“听人劝吃饱饭！”
绍霆瞥了殷晴一眼，“吃饱饭……呵，点心少吃点，小心胖死你！
殷晴低头看了看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又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过不了几日，就又要出去打仗了。一想到马上又要在战场上忍饥挨饿，就忍不住想吃。人生得意须尽欢，绝不能在富庶的时候亏待自己。”
绍霆无奈地笑笑，从桌上拿了些碎银子，又从墙上取下马鞭。
“你拿钱出去做什么？你该不会是去给莫淇送钱的吧？”
“这你就别管了。”绍霆抬腿就要往外走。
“这怎么能不管！”殷晴跑过去，夺下绍霆手里的马鞭，皱着眉头，有些气恼地说：“方才，她临走时跟你说得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人家不要你了，你还跑去献什么真心。你能不能像个大男人一样，做事果断些，把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从你的记忆里彻底地抹干净了！”
“我自有分寸！”绍霆想要从殷晴手里抽出马鞭，不料殷晴紧攥住并不松手。
绍霆认真地望着殷晴，说道：“你的话我记住了，不过我和她还没走到那一步。若是哪天，真让你猜中……我和她分开了，我就领你去舅父的酒窖里，把他珍藏了二十年的千枝叶挖出来。与你在青峰崖上痛饮三天三夜，如何？”
殷晴翻了个白眼，“二十年的千枝叶，能勾起我的兴致吗。哼，想当年，我十六岁以三千铁骑夺下晏城时，圣上为了犒赏我，把窖藏了百年的千枝叶都拿出来了！”
绍霆立刻揭穿他，说：“你以为我当时年幼不记事啊，当日，圣上给朝廷要臣赏的酒也不过一杯。我猜想，你那时又那么年幼，即便有些成绩，在圣上眼里不过就是个较常人勇猛些的小孩，他能多么看重你……”
殷晴臊红着脸，说：“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喝多少，我都不领情！”
绍霆拍了拍殷晴的胸膛，“老小子，长骨气了！”
殷晴冷哼一声，咬着牙保持面部紧绷，佯装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
“你当我傻啊，不给我马鞭，我不会用别人的。你有本事以后每次见我，都这么绷着！”绍霆笑着说。
等到绍霆快要踏出房门时，殷晴才唤住他，将马鞭抛给他，面上仍是一副不欢喜的样子，说：“听说沙茶酒馆的酱牛肉不错，回来时，给我带上二斤。”
绍霆笑着说：“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