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撇撇嘴：“说了这半天，你还不是觉得我水平不够么。”
汐滟虽然穿着大气典雅，但丝毫不妨碍她伸手给了罗恩肩膀一巴掌，她凶道：
“才能是有，就是缺点脑子。有人使绊子你不防患于未然，还等着出现才亡羊补牢，你啊你，真是心大，一点也不觉得危险，老是让别人替你担心。”
话题又回到了这件事上，我心里也十分担忧，罗恩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说：“他们无非不就是想要把我的发布会搅黄么，现在也没得逞，还能怎么样？”
汐滟严肃起来：“他们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毁了一桩生意，那是绰绰有余。还有，你真的觉得是他们？”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从倾心到我这里，他们就没消停过。”
他们两个这哑谜打的，真是气死人。其实我隐隐有些猜测，但是不敢断定。所以只好继续装听不懂。
“书怀，你可千万不要冲动，最好是能抓住证据，当面去说理，不然吃亏的只会是你。”
“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年的罗书怀了，不会在那么傻乎乎地上他们的当。”
“要我说，小柔这件事，你也不要再强求了。你总是这么龇牙咧嘴的，他们当然也不想轻易放过你。”
“我绝不会放弃，小柔的死，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书怀，你并没有证据！你——”
罗恩依旧固执，他依然坚信：“我绝不相信，我的小柔是自杀的。姑姑，不论你怎么劝我，有机会我还是一定会查一查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已经是他不止一次说了，看汐滟的神请也知道他在汐滟这里说过很多次。
“所以呢，所以你这么一步一步地紧逼，只是为了查一个也不一定会存在的真相？书怀，你的作品都已经可以到达第二层，为什么你的人生还要一直停留在第一层？当年你就吵闹不休，坚持认为小柔不是自杀，闹完葬礼闹法庭，最后小柔自杀被判定为医疗事故，也算是给你点安慰了。可是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死心呢？”
“姑姑，这件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订婚前一晚我们还在商量第二天的香槟究竟用谁家的，订婚宴的蛋糕究竟需要怎么切才不算破坏美感。她那么在乎我们的感情，在乎我们的订婚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去死？小柔手腕上的割伤是她自己弄的没错，她也很有可能是吃了大量安眠药，可是送去医院的时候她还没有死，蹊跷的地方在这儿！我回国以后继续查当天负责抢救的医生、护士，可是这些人几年当中全部离开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中间有猫腻，他们为什么这么巧，全都找不到了呢？”
汐滟的脸色一变，下意识地说：“你还在查这件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爸爸为了这件事操了多少心，你就不怕伤他的心么？”
听到这里，怎么感觉他们话题越说越跑偏，我们不是在聊设计的三重境界么，这怎么又扯到莫柔那里去了！
我本想适时打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也不想知道太多当年的细节。然而罗恩发起冲来拦都拦不住，他说：“当年他为了当上市长，不愿自己的儿媳陷入自杀的丑闻，所以多方施压查出了一个医疗事故的结局，差强人意，只要不会挡了他的官道才好。莫家也是遮遮掩掩，顺水推舟，当然这中间还有……你家里人的协助。我和小柔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可你们为了各自的利益，才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只要最后的结局是你们的想要的，又怎么会在乎我们的死活？”
汐滟一脸隐忍幽怨，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她怒气道：“罗书怀，你扪心自问，我林汐自始至终有哪里对不起你和莫柔！？是，这件事你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因此你觉得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了你和她。可是真的是每个人吗？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受到了伤害吗？我瞧不上莫家的处心积虑搭关系，我也瞧不上我大哥那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自傲，你少一竿子打死一船的人，好赖不分！你的良心简直是被狗吃了！”
罗恩微微尴尬，我觉得他也就是口不择言，太冲动说话不经过大脑，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很敬重这个跟他差不了几岁的“姑姑”的。
但看他虽然无心，但也是戳到了汐滟的痛处，罗恩也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刚想要道歉，助理已经催促，发布会就要开始了。
汐滟不再和罗恩争辩，她眼底却有一丝泪光闪过。她头也不回地走到休息室门口，背对着罗恩，轻声地说：
“书怀，我不欠你的，欠你的是他们。本以为你出国冷静了这么多年，会看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会输得那么惨，本以为你长了点脑子可以放心地把倾心交给你了；真可惜是我奢望太过，但看你还是这样的冲动易怒，没头没脑，我对你太失望了。你想要报仇，随便你，这一次代言，就当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说完，汐滟骄傲地推门出去。
罗恩一直呆呆地回味汐滟说的那些，眼底充满了懊悔。我于心不忍，安慰他说：“快出去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罗恩惨然一笑，看着我问：“林妹妹，我是不是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就像姑姑说的那样，一事无成？我还是让她失望了。”
我叹了一口气，莫柔的事情，就像是一个越不过去的坎，无论罗恩怎么挣扎努力，怎么掩盖伪装，只要一遇上那两个字，遇上那个人，他就像褪去了硬壳的蜗牛，再也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只能任由过去的伤口再一次撕裂，疼上一疼。
“罗恩，汐滟姐会对你失望，是因为她对你心存期望。她很看重你，欣赏你，爱护你，她失望的只是你一遇到莫柔的事情就会失去理智，就会露出自己的软弱。那段过去不该成为你的负累，更不能成为别人攻击的软肋，你越是在意以前的事，只会让想要看你笑话的人更加快意；你越是一触即破，只说明你至今都没有走出过去的阴霾。”
“我不该说那种话伤害她……当年，她为了小柔，也吃了不少苦头……我一气之下离开，还是她帮我一点点守住了本属于我和小柔的东西。可是我却……”
“所以你更要振作起来，按着你的目标，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汐滟姐姐生你的气，那是因为她也痛心你到现在还被过去控制，你家里的事情，我不太知道，但我觉得有句话她说的很对，莫柔的死，你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比你伤心的人比比皆是。莫柔的妈妈，汐滟姐，甚至你的父母，有的时候，痛苦并不一定是体现在脸上，而是折磨在心里。越是痛苦，才越要把这份痛苦化为成长强大的力量。我想，汐滟姐姐之所以生气，一定是恨你还是不够理智，怕你再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吧。”
罗恩接受了我的安慰，他点点头：“其实我都知道，可是一想起那些事，我的性情就不由我自己了。”
“慢慢来吧，你也别难受了，开心起来，今天你可是主角，快去前面找汐滟姐姐吧，我估计她一定在外面等你呢。”
正说着，汐滟的经纪人，那位艾伦大叔就尴尬地进来，说：
“罗总，快开始了，我们快出去准备吧。林汐……她还在外面呢。”
我忍不住弯唇，我猜的果然没有错。
三点，发布会准时开始了。艾伦大叔带着我坐在了指定的席位上，舞台上荧光巨幕，色彩流动，倾心的新系列logo印在背景的正中央，有趣的是，主办方同为EMT和华创两家公司，“FallInLove”作为整个发布会的主题，细致入微地渗透到了每一个媒体和观众可见的地方。
比如入会场前发给每一个人的参观请柬，上面简单描述了今天亮相的三款主打作品，寥寥几笔，犹抱琵琶，神秘感十足；再比如整个会场的布置，浪漫温馨，重点打造“倾心”二字，公司的市场部的确也是出力不少。
就在我四处打量会场的时候，我的旁边忽然坐下了一个人，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看着有些眼熟。
艾伦十分客气的起身向他行礼，他的视线扫到了我，眼前一亮，竟然道：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我呆住，这位是……？
我友好地点点头，却有些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中年大叔笑了笑，提示道：
“前段时间，在小汐的家里，我们见过。”
我回忆了一下，张嘴惊讶道：“哦，您是汐滟姐的哥哥！你好你好！”
这位帅气温和的大叔，就是汐滟的二哥，对对对，难怪我觉得眼熟。
帅气大叔乐了，似乎是被我的热情吓到了，他勾勾嘴唇，问道：
“你……叫什么来着？”
我乖巧地说：“我叫林采薇。”
“林……采薇？”
帅气大叔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几分玩味，我犹疑间，他笑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小汐吵着要认作妹妹的采薇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点头。
“不过，还真是有点像。”大叔看过我的眉眼，喃喃自语，我知道他肯定又是说我长得像莫柔，唉，难道我这辈子也脱不开莫柔的影子了吗？
我有些别扭，说：“您是不是也觉得我长得像莫柔？”
大叔很惊讶我还知道这个人，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笑着说：
“我说的不是她，不是你像她。算了不说这个了。”
这个人说话古古怪怪的，果然汐滟说的不错，就是一个没长大的老顽童。大叔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反而问我：
“今天是小汐邀请你过来的吗？”
“嗯。”
“……”
那人问完了这句，似乎也没什么可问的了，我们尴尬地停留了十几秒时间，就在这个时候，发布会正式开始了。
我松了口气，抬头专心地往舞台方向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