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粗暴地带到了一间地下室,屋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看来,我们遇上了一群新型的海盗,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在同大海打交道。不知道康塞尔和尼德·兰当时的感受,我只觉得刺骨的寒冷。他俩站在我身后,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说不上来,也想象不出。几分钟后,我的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可还是看不到一丝光亮。
这时,尼德·兰对我们受到如此对待非常愤怒,不断地通过咒骂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浑蛋!”他骂道,“有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尼德,安静点儿!”康塞尔平静地说,“别自己先乱了方寸,还没到大难临头的时候。”
“那也快了。”这位加拿大人回答,“这里像大闷罐一样黑,幸好我随身还带了把刀……”
“别冲动,尼德!”我打断他,说,“鲁莽只会坏事,说不定有人在偷听呢。眼下得先弄清我们在什么地方。”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地上似乎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起路来无声无息。没走几步,我就碰到了一堵铁墙。我转了个方向,又撞到了一张木头桌子和几把凳子。整个房间约20英尺长、10英尺宽,虽然尼德·兰个子很高,但仍然够不到屋顶。
半个小时过去了,没什么动静。突然,黑暗中射进几道强光,我们的眼前突然变得光亮夺目。从光的强度来看,就是这种电光在潜水船四周造成了磷光现象。我的眼睛被迫紧闭了一会儿,等再度睁开时,才发现原来光线是从挂在天花板的半球形玻璃罩内发出的。
“总算能看见了!”尼德·兰喊道,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小刀,随时准备拼命。
“尼德,鲁莽总会坏事,我们对这里的情况还不熟悉。”我说。
这突然的亮光让我们看清了屋里的一切。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五把凳子,看不到门,可能被封上了。四周一片寂静。可是,灯光不会无缘无故地亮起来,我估计很快会有人露面。
果然,没过多久,门开了,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较矮、皮肤黝黑、体格结实、脑袋很大,头发浓密、大胡子,眼睛炯炯有神,整体感觉像法国南部人,充满了活力。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但我听不懂,因为他说的是一种很陌生的语言。
另外一个则更有特点,他的头高傲地昂着,看起来很自信,他坚定的目光似乎能反映出他高深的思想。他给人的整体感觉是坦荡、直率。这个人的出现,让我不由自主地放下心来,我感觉接下来的谈话会很顺利。
这个人的年龄在35岁至50岁之间。他身材高大,须发浓密,前额宽阔,鼻梁挺直,牙齿雪白,双手纤长,可以说,他是我迄今为止碰到的最完美的人。他还有个细微的特征,即两眼之间的距离比普通人要宽,因此视野比一般人要宽阔,可以看到很多东西。当他盯着某个东西看时,会皱起眉头、眯起眼睛,眼神深邃而犀利,好像可以直穿人心!
这两个陌生人,头戴海獭皮的帽子,脚蹬海豹皮水靴,身上穿的衣服是某种特殊材料制成的,宽宽松松地披在身上,行动起来很方便。
很明显,高个子的那位是这艘船上的头领。他认真地打量了我们一番,一言不发,然后用我们都听不懂的话与他的同伴交谈了一会儿。同伴点点头,并说了两三个我们都听不懂的单词,然后看着我,好像在直接向我发问。
我只好用法语说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他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场面有些尴尬。
“先生,应该试着告诉他们我们的经历。”康塞尔提醒我,“也许他们能听懂几句话。”
于是,我开始向他们讲述我们的冒险经历,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并很正式地向他们介绍我们的姓名、身份和关系。
这个人平静而温和地看着我,神情专注地听我讲述,但他的表情不能说明他听懂了我的话。
我又试着讲英语,也许这种通行全世界的语言能让他明白我的意思。虽然我懂些英语和德语,但说得不太好。为了让他更好地明白我的意思,我边说边比画,可最后他还是没有反应。
“你来吧,尼德·兰,”我无奈地对捕鲸手说,“请拿出最地道的英语来和他交谈,或许你说得会比我清楚。”
尼德·兰没有推辞,他又用英语把我刚才讲的话重复了一遍。内容差不多,但形式有所不同,因为这个加拿大人说起话来总是慷慨激昂。他对我们无端被扣留表现出强烈的愤慨,他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后来竟然手舞足蹈起来。最后,他用一个非常形象的动作让他们明白,我们饿得要命。
可这两个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来,他们还是一句也没听懂。
我沮丧万分,这可怎么办呢?
这时,康塞尔对我说:“先生,让我用德语和他们聊聊吧。”
“什么?你竟然会说德语?太好了!”我惊喜极了,像遇到了救星一般。
于是,康塞尔用他一向镇定的语调,将我们的经历用德语做了第三次介绍。但德语依然没有什么效果。
最后,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得不搜肠刮肚地用我早年学过的拉丁语,磕磕巴巴地又说了一遍,但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
这两个陌生人用我们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彼此又说了几句,然后退出去,门又被关上了。
“简直太无耻了!”尼德·兰大声喊道,这是他第20次发火了,“我们跟这帮家伙说了法语、英语、德语、拉丁语,可他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没教养!”
“尼德,冷静!”我对这位怒不可遏的捕鲸手说,“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教授,我们会在这个铁笼子里饿死的!”我们这位性情暴躁的伙伴嚷道。
“胡说!”康塞尔平静而理性地说,“我们还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不应该绝望,我的朋友,”我鼓励尼德·兰说,“我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所以,请耐心等一等,别对这艘船上的人过早下结论。”
“我的看法已定,”尼德·兰坚定地说,“他们就是一群浑蛋……”
“好吧,那他们来自哪个国家?”
“浑蛋国家!”
“别说气话了,尼德·兰。他们的国家显然没有标注在地图上,而且我们很难判断他们来自哪里。他们既不是英国人,也不是法国人,更不是德国人,而且从外貌上也很难区分。还有他们的语言,我是一个词都听不懂……”
还没等康塞尔说完,门又开了,进来一位侍者,给我们送来了衣服,是用我们不认识的布料做成的。我们三个赶紧拿过来穿在身上。
这时,侍者已经收拾好了桌子,将三份餐具摆放在桌上。
“这还差不多,看来是个好兆头。”康塞尔说。
“别高兴得太早。这里能有什么好吃的?”我们仍然愤愤不平的捕鲸手说,“顶多是海龟肝、鲨鱼片、海狗排而已!”
每一份食物都用银质的罩子盖着,对称地摆在餐桌上。不过,饭菜中没有面包和酒。饮用水倒是非常新鲜、清凉。在端上来的几道菜里,有几种烹饪很讲究的鱼,还有几盘很美味的菜,但我没见过,甚至无法判断它们是用植物还是动物做的。至于桌上的餐具,件件精美雅致,无可挑剔。
我们立即狼吞虎咽起来。现在,我终于对我们的命运放心了,看来,这艘船的主人并不想饿死我们。
我们吃饱后,困意很快袭来,和死亡持续抗争了一夜,想睡也是种自然反应。
“老实说,我真想好好睡一觉!”康塞尔说。
“我也是,好想睡一觉。”尼德·兰接着说。
话音刚落,他们就倒在舱房的地毯上,不久,我就听到了他们起伏的鼾声。
而我,虽然困意十足,却没那么容易睡着。太多思绪充满了我的脑子。我们到底在哪儿?是什么样神奇的力量把我们带到了这里?我感觉自己在下沉、下沉……可怕的噩梦缠绕着我,我隐约看见一大群叫不上名字的动物张牙舞爪地向我靠近。我的脑子开始迷糊起来,渐渐地,我也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