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磾睡得很沉,严氏推了推他,他翻个身又睡了过去。正欲加大力气把他推醒,脑子里却忽地想起一件事:老四拿着那包巴豆离开闻香亭直接去了马厩,自己紧赶慢赶地赶回来,已经是迟了一步,这时候恐怕他已经得手了吧?
严氏急得在地上团团转了两圈,日磾对明天的赛马充满希望,怎么能让他输在这起子小人之手呢?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只有一个办法——马上通报给巡逻的宫中侍卫,让他们去捉老四的现行,哪怕他已经得手,只要还没逃走,一切便都会水落石出。不过唯一的问题是——她一个宫奴,如何能够得知老四他们的阴谋?倘若此事追究起来,自己深夜外出的罪行也就掩饰不住了……
片刻迟疑之后,严氏义无反顾地再次离开家门,抄近路朝就近的一座宫殿走去,那儿有巡逻的卫队。拐过一个弯,严氏甚至听到了卫队的腰刀撞击盔甲的锵锵声了,她正要张口喊叫,猛然觉得脑袋一晕,整个身子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侍卫队走过去之后,一个黑影从严氏身旁一跃而起,无声无息地跳上一棵高大的耐冬树上,向四周打量了一会儿,似乎辨明了方向,又轻轻地跳了下来,猫着腰飞快地向远处跑去。从他的灵巧的身手和起落无声的功夫来看,是个高手。
他去的方向正是黄门署马厩。
老四不愧是溜门撬锁的行家,借着月光,不一会儿就把马厩大门上的大铜锁鼓捣开了。只见他一闪身溜进马厩,手脚麻利地把半袋子巴豆挨个撒进马槽子里。炒过的巴豆散发出浓郁的香气,睡梦中的马匹嗅了嗅鼻子,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睡眼惺忪地嚼食起来。
老四满意地听着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嘴角浮出得意的微笑。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完成了大哥交代的任务,他如释重负地把空口袋别在裤腰上,拍打着两只手晃着膀子向大门口走去,心里想着应该和大哥喝两杯庆祝庆祝。正想到美处,猛然觉得脑袋一痛,眼前一黑,一声没吭地晕了过去。
第二天便是赛马的日子。一大早魏大贵就带着他的手下,率领着马倌们赶到马厩。还没到大门口,就发现马厩的大门虚掩着,这一异常情况使魏大贵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天神爷爷啊,这个节骨眼上,可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一向沉稳的魏头儿突然撒开脚丫子向马厩跑去,他的异常反应使马倌们也警觉起来,大家一窝蜂地跑过去一看,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以往干净整洁的马厩里一片污浊,臭气熏天,高贵的御马们神情委顿,狼狈不堪地卧在一滩滩稀溜溜的粪便上……
几个小马倌忍不住弯下腰呕吐起来。
日磾很快从最初的惊慌中清醒过来,对兀自站在旁边发愣的魏大贵说:“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说着,他赫然发现那个倒在角落里的人,惊呼一声:“你们看,那儿倒着一个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大伙发现了仍旧昏迷的老四。
魏大贵“哈”地怪叫一声,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熏人的臭气,亲自冲了进去,一把将老四揪了起来,狂吼一声:“快去!喊侍卫来!……妈的,给老子使绊子!妈的!”
早有机灵的小跟班跑着去喊来一队侍卫,把老四拎走了。
魏大贵跺着脚冲一帮马倌吼开了,“还愣怔个鬼!赶快打扫!胡儿,你去请医官来看看!”
日磾应了一声,领命而去。心里闷闷地想,早晨看母亲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要不要找个医官去看看呢?
夜晚,简陋的小屋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严氏凑在灯下缝补着一床破被,儿子一天天长大,这床破被早被他们蹬得千疮百孔,所以每个晚上她基本上都要修补一番。然而今天晚上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心思时常开小差。
“赛马会取消了。”日磾在一旁闷闷地说道:“我们的御马被人做了手脚,拉稀拉得站不起来。”
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丝毫不吃惊,这反倒使他感到意外。
“娘,你知道了?”
严氏从沉思中惊醒,敷衍地说:“嗯,白天在浣衣局听说了。”
看母亲没有交谈的兴趣,日磾乖乖地闭上了嘴巴,领着弟弟去睡了。严氏把自己的被子给兄弟俩盖上,索性对着烛光发起了呆……
昨天晚上自己好端端地走着,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呢?她不由想起那两个密谈的人,莫非自己的行踪被他们知晓了?不会啊,倘若他们知道阴谋泄露,就不会采取行动了,至少不会留下自己这个活口。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还有谁会阻止自己向侍卫通报消息?还有,那个老四明明已经得手了,是谁把他打晕在现场,使整个事件真相大白?
她眯着眼睛望着微微跳跃的烛火,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这大内深宫之中还隐藏着另一股看不见的势力?看来,这皇宫当真是深不可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