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刑一百,他想干什么?
四下一扫,有幸灾乐祸的、有无所谓的、有忧心忡忡的,却没有一人站出来替凤轻求情。
这根本不是处罚,只是想要清理她的小腹。
轩辕权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楚家与皇家有仇吗?
越想越是头痛,凤轻揉了揉太阳穴,抬眸对上云岚的眼睛:“云大人德高望重,不会伤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吧?”
云岚眸子一转,不带一分怜悯,言语更是狠毒:“你这是想仗着身孕胡作非为?”
她胡作非为了吗?怎么就是仗着身孕了?
凤轻一个白眼,又转向龙座上的人,语气弱了一分:“我国国法有没有规定孕者减刑?”
说起国法,自然是宗正丞最了解,随即发言:“孕者辛苦,我国国法确实有规定,不能对其施刑。”
话落,便接到云岚一个怒目,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他连忙补充,“不过国法也有规定,若孕者犯罪太重,可以不予减刑。”
话圆回来了,云岚暗暗一笑,面上则是大义凛然:“国法公道,免得有的孕者,仗着身孕胡作非为。圣上公断,已经判决了此案,谁还有什么不服?”
这么一问,大殿顿时一片沉静,无人敢说一字不服。
他搬出皇上,凤轻自然不好反驳,不然见罪于圣上,又是一条大罪!
以往危难关头,楚瑜总是第一时间出现,这个时候怎么没动静了呢?
如此一想,凤轻暗暗一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这般依赖他?
见她沉默,云岚嘴角划过一丝笑意,转向龙座建议道:“私下行刑,难免有所不公,臣以为应该当殿行刑!”
说话间,一个眼神示意。
陪审四人会意,连忙帮腔道:“云大人说得对。三郡主身份尊贵,廷尉院的下人身份卑微,尊卑有别,恐不敢行刑。”
“宗正大人说得有理。凤府不乏仇家,若是遇上仇家行刑,下了太重的手,也是不公的。当殿行刑,由皇上亲自看着,既是三郡主的荣耀,也算公道了!”说话的正是廷尉丞。
曾听说过古代最屈辱的死法,那就是当街斩首。
当殿行刑与它有异曲同工之妙,于古代人而言,是一样的屈辱!
凤轻是现代人,自然管不得什么屈辱不屈辱,只是担心腹中胎儿。
仅仅几日,他们母子已经有了感情,不管为了自己、为了楚瑜还是为了孩子,她都有义务保护腹中胎儿。
想罢,只见轩辕权点点头,一声令下:“当殿行刑!”
行刑之人接到命令,有秩序地跑进大殿,几人熟练地摆好刑具,几人上前擒捕凤轻。
“别碰我!”凤轻一个冷眸,用力将他们挣开。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通报声:“沁贵妃娘娘到!”
又是这个沁贵妃!
凤轻嫌恶地别过眸子,杵在原地懒得行礼。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沁贵妃快步而来,在侄女身边停住,依旧一脸担忧:“这是怎么回事?轻儿怀有身孕,怎么能行刑呢?”
说罢,才向龙座行礼,“臣妾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爱妃平身。”轩辕权虚扶一把,这才向她解释:“三丫头预谋杀害云爱卿之女,朕已经减了刑,判决杖刑一百。”
一听减了刑,沁贵妃又是一福:“臣妾谢过皇上隆恩。轻儿身为臣妾的侄女,还犯这样的错,臣妾实在痛心。但请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再网开一面吧?”
她是来求情的?
想起醉心池一事,凤轻只觉恶心,太阳不可能打西边出来!
正想着,只听沁贵妃一个转折:“行刑之人都是男子,难免下手重些。臣妾肯定代替行刑,一来大义灭亲,还算公道;二来女子下手轻一些,免得轻儿受了伤害。”
好一个大义灭亲,敢情她不是来求情的,而是充当打手来了!
姑侄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逼得她特地过来一趟,看她行刑还不满足,非要亲手打她?
想着这些,凤轻不由失笑。
轩辕权眼尖,立马问道:“三丫头,你笑什么?”
她笑什么?
一个个年过半百的长辈、前辈,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小女孩,不可笑么?
凤轻嘴角一抽,讽刺道:“姑姑用心良苦,臣女心感喜悦!”
轩辕权依言点头:“你姑姑确实很关心你,朕也十分感动。那就应了爱妃的要求,由爱妃代为行刑!”
圣旨落定,沁贵妃立时心花怒放,一个不小心差点表露出来,连忙换了一脸严肃:“臣妾谢过皇上隆恩。虽说轻儿是臣妾的侄女,但臣妾也不会姑息,一定公道行刑!”
好一顿火上浇油,真是她的好姑姑!
凤轻嗤笑一声,又讽刺道:“姑姑真是公道,侄儿望尘莫及!”
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沁贵妃暗暗一笑,面上则是恨铁不成钢:“你还小,自然望尘莫及。”
明知道她小,还欺负得这么理所当然。
沁贵妃伸手,自刑者手中接过刑棍,冷然吩咐道:“将凤轻押上长凳。”
“是。”刑者应声,齐齐上前。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通报声:“启禀皇上,凤世子求见!”
净来一些没有用的人,凤轻心觉无力,那个懦弱无能的哥哥,来了还不如不来呢!
“不见。”轩辕权一声否决,凤泉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众人以为凤泉只能袖手旁观时,只见他手托圣旨,俨然走了进来。
“大胆!”轩辕权骤然大怒,拍案而起刚要发作,只见先皇圣旨,连忙跪了下来:“参见先父皇!”
沁贵妃一听,惊愕不已,跟着众人齐刷刷跪了下来:“给先帝爷见礼!”
先帝?
凤轻转眸一瞧,只见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所用款式正是先帝的喜好。
真是大反转,懦弱的哥哥居然知道搬出先帝爷!
凤泉止步大殿,先是担忧地瞧了妹妹一眼,而后才打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凌晟德帝诏曰:朕在位期间,凤家战功无数、不胜枚举,特赐免死免罪之权,由凤国公酌情授予,任何人不得有异议,钦此!”
宣罢,凤泉合上圣旨解释道:“这是先帝重病卧床时,亲笔书写并颁布的圣旨,当时皇上、贵妃等人都在场。爷爷听说轻儿有罪,特奉上圣旨,请皇上赦免罪责,从轻从宽处置。”
云岚等人脸色一黯,差点忘了凤国公握有先帝圣旨,这下好了,罚不成了!
凤轻则是得意一笑,穿越几日都没能见爷爷一面,原以为他只是个糟老头子,没想到还手握大权。
判决已定、突然要改,轩辕权只觉面子挂不住,左右一看才问道:“凤国公以为怎么处置,才算是从轻从宽?”
凤泉没有多想,只按着爷爷的吩咐回道:“轻儿怀有身孕,不能动辄用刑;云小姐受了伤害,也不能蒙受委屈。爷爷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以十万两白银做为慰藉,请云大人息怒。”
十万两白银,足够云府上上下下花上两三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云岚精光一闪,银子确实比杖刑有诱惑力。
陪审四人亦是一喜,原以为诬陷三郡主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没想到还可以分赃。
沁贵妃则是一脸不满,忍不住反驳道:“银钱来之不易,父王出手未免太大方了!”
有了先皇的圣旨,凤泉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回驳:“姑姑若是心疼爷爷,大可替爷爷出了这十万两白银!”
一听要大出血,沁贵妃立时安静,她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形势转变太快,轩辕权一时接受不了,只好问于云岚:“凤国公已经决定,云爱卿可有异议?”
有好处可得,他哪里还有异议?
再者说了,先皇圣旨写得很清楚,任何人不准有异议,他若反对,岂非不敬先皇?
云岚很快接话,即便心有不服,还是装作心服口服的样子:“凤国公判决明智,臣没有异议。”
陪审四人一听,齐声帮腔道:“臣亦无异议。”
瞧着五人一个鼻孔出气,凤轻不屑地撇撇嘴,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做官官相护!
大殿再次归于平静,轩辕权迟迟没有发话,像是不满意凤国公的决定。
凤泉见状,才想起爷爷另一个吩咐,连忙补充道:“前些日子皇上驾临凤府,看上了一幅百花争***。爷爷听说御花园的鲜花都开了,特地奉上此图,为皇宫添彩,也愿皇上福寿安康!”
那幅百花争***,是一位著名画家的真迹,价值万金。
轩辕权是爱画之人,打从此画出世便想收藏名下,没想到被凤国公抢先一步。惦记了这些年,总算得到了,轩辕权面色一改,恢复了平时的和善:“既然是先皇圣旨,朕也没有异议,你带三丫头回去吧!”
“多谢皇上!”凤泉收好圣旨,深深一拜,才领着妹妹离开。
出了大殿,凤轻便是怒声抱怨:“他们官官相护,不讲事实只知捏造。还有那个贵妃姑姑,居然要亲自行刑,简直欺人太甚!”
第一次看见脾气暴躁的妹妹,凤泉四下一看,无奈一笑:“你小声一些,也不怕别人听到。”
凤轻却无法无天:“听到怎么了?官官相护、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种现象,总要有个正义之士纠正一下吧?还有那个姑姑,算什么亲戚,简直就是一只白眼狼,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受了气,心气不顺也是正常,凤泉理解地一笑:“你又不是初来乍到,官官相护、吃里扒外见得还少么?”
她怎么不是初来乍到呢?
看他的样子,早就习惯了这种生存环境。还有那些宫人,仿佛习惯了看好戏。
凤轻暗暗一叹,唉,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想着凤泉刚刚的表现,一改平时的懦弱,连贵妃都敢瞠目,凤轻不由刮目相看:“对了哥哥,你怎么想到搬出先帝爷的?爷爷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