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玉乾容色有些淡淡,语气有些冷漠,道:“太子皇兄见过几个女子能掩盖容貌,背负着丑女的名声隐忍十几年如一日?
且能运筹帷幄,随军上阵杀敌?
在短短三个月让遍地苍夷的灾区,恢复生机,焕然一新?
让流亡的百姓都重回故土,安居乐业?
一个女子得到百姓爱戴,群臣效忠,使得天安上下团结一心。
这样的女子,太子皇兄认为她在国家和朋友之谊面前会如何取舍?”因为云月儿的关系,他对于天安的信息,多关注了几分。话落,抬眼朝龙玉天望去,神色凝重,声音透着几丝冷凝。问道;“臣弟与天安女皇不过是些私交而已,国事和私交如何能混为一谈?若是换成太子皇兄会为了朋友情谊而弃国家利益于不顾吗?”
一句句反问就将龙玉天堵了个严实。他只有诚挚地回道;“自然是国家利益当先,孰轻孰重为兄还是分得清的。”
南燕皇帝听了也是深以为然,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国家为重,私情为轻。为了国家的利益,必要时连子女都可以牺牲,更何况是区区友情。一个真正强盛不衰的国家,君主绝对不能感情用事。
良久后,方感慨道;“一个女子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天安凝聚在一起,单是这份气魄,就不容小觑。天安在她的手里,将来也是未知。”
“那天安女皇能顺利脱离蓝府,总归是三弟的功劳,怎么说也是欠了三弟一份人情。”龙玉天看着站在一旁的龙玉乾,缓缓开口。
龙玉乾摇了摇头,“太子皇兄有所不知,她不欠我人情,是我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老三这是何意?”南燕皇帝一听,插嘴问道。
“之前儿臣遭刺客暗杀,身重剧毒,是天安女皇用解毒丸救了儿臣一命。”
“是法华寺那次吗?你不止受伤,居然还中毒了?”南燕皇帝惊诧问道。
龙玉乾点点头,“正是那次,儿臣不想让父皇忧心,未曾提及中毒一事。”说完,再次强调,“所以,当日儿臣帮她一把只是还她的恩情。”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父皇,你若是出事,父皇百年之后怎么跟你母妃交代。”皇帝心有余悸地说道;“无碍就好……”心中为老三的一片孝心感动,也庆幸他安然无恙。
虽说天家无情,可南燕皇帝对这个儿子还是十分宠爱的。
龙玉乾都这么说了,龙玉天自然也没办法揪着这个话题不放,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的情形,眼中闪过一抹阴霾,心中有些不甘。
一位大臣说道;“老臣听说,天安女皇的义妹,也就是曾经的侍女百合被封为荣华公主,掌管户部。与她相依为命的乳母嬷嬷被称为徐夫人,掌管皇宫内务。如此看来,这天安女皇倒是个重情义的。只可惜,蓝诺未曾对她尽到一丝为人父的责任,又与她脱离父女关系。否则,天安会成为我们南燕的助力也未可知!”
这时,一个大臣出列,双手作揖,恭敬地回道;“定国公此话差矣!有道是子不言父之过!蓝诺怎么说也是天安女皇的养父,养育之恩比天大,岂是说不认就不认的。陛下不如给蓝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由他和天安使臣交涉,天安女皇不在意蓝诺,也总要顾忌名声吧!”
定国公反驳道;“汤丞相此言论行不通,传言云族二长老的妻子,因受伤导致失忆,产下一女之后身体孱弱,无力抚养女儿,便与蓝诺达成协议,蓝诺需将此女收在正妻膝下尽心抚育,云夫人用解毒丸作为报酬赠与蓝诺。这本就是一场交易,何来养育之恩的说法,更何况,蓝诺既然与人家达成协议收下报酬,却并未善待此女,甚至出手打杀。蓝诺如今还有何脸面以养父自居。”
“能否行得通,总要一试!与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失!”汤丞相不以为然道。
南燕皇帝想了一下,微微颌首,命身边的内侍去牢里提蓝诺。
半个时辰后,内侍匆忙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蓝诺于今日清晨畏罪自杀在刑部大牢内。”
“死了?”南燕皇帝一惊。
龙玉乾也同时微微一怔,心中惊起了一片涛浪,蓝诺还未定罪,这个时候还不至于畏罪自杀吧!
内侍身后的狱卒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把他刚刚对皇帝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诚惶诚恐地不敢抬头。
发生这样的事情,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
“事前没有任何征兆?”南燕皇帝挑眉。心中揣测着,这到底仅仅只是一个巧合,还是……
“没有!”狱卒摇摇头。
?“仵作验尸也没问题吗?”
“已经验尸了,确系是自杀。”狱卒立即道。
????“将验尸的报单拿来!”
????内侍从狱卒手中接过一张写了笔迹的纸张拿来递给了皇帝,皇帝接过纸张看了一眼。神色甚冷,目光忽明忽暗,过了许久,才说道;“罢了!既然人已经死了,就通知他的家人把尸体抬回府,下葬了吧!”
这个消息虽让人吃惊,却也不至于大惊小怪,牢里每天都会死人,只是还未定罪的朝廷命官,突然死了就有些让人意外了。?众人都虽然心里疑惑,但摸不着头绪,也都不再探究。
????狱卒得令从地上爬起来,磕磕绊绊地跑出去了,生怕帝王一怒摘了他的脑袋。
南燕皇帝面沉如水,久久没有表态。而皇帝一刻没有表态,其他人也不敢随便开口。
良久,龙玉天开口道;“父皇,儿臣认为,先将此事搁置,派遣使臣去往大元和白族探探口风再决定也不迟。”
满朝文武皆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转眼间便过去了半个月。
天安枉死百姓的家人,披麻戴孝,手举白帆,堵在南燕国皇宫门口,声讨韩继的罪行,要求南燕皇帝交出韩继,以他之命,祭奠亡魂!他们当中有很多人的亲人,都是死于韩洛杉之手,连一个全尸都没有,心中对于韩继的恨意可想而知!
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跟着沸腾了,百姓们对着皇宫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愤愤不平!
南燕皇帝对天安这些百姓头疼的很,抓不得杀不得。
对此事,天下文人学子纷纷口伐笔诛,怒斥南燕朝廷不作为,并暗指是皇帝昏庸无能,治国无道,才会让臣子猖獗至此,害得无辜百姓死伤无数,无数家庭妻离子散。
南燕皇帝虽下令试图阻止不利的流言,奈何,此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愈演愈烈,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局面。
此时,南燕国御书房里一片静默。
皇帝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来来回回地踱步,极其不耐烦。他原本计划先晾一晾对方使臣,等到对方焦急时再谈判,到时候适当的随便给点赔偿款也就是了。
可谁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天下人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昏君了。
御书房内的重臣一个个面如土色,低着头,脸色一个比一个更难看,更是暗自把那个做了缺德事儿的韩继,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父皇,如今流言越演越烈,为顾全我南燕的名声,还是尽快和天安使臣谈妥赔偿,以平息天下文人学子的怒火,也好安抚稳定民心才是。”?第一个站出来的,赫然正是龙玉乾。
“陛下,臣赞同福王殿下的意见。”定国公也站了出来,立在龙玉乾的左边,“如今众口之下,事实俱在,我们难以反驳,陛下以仁义治国,不能失了民心,此事不宜再拖下去,南燕总要给个说法。”
再拖下去恐怕还会有人怀疑一切都是皇帝在幕后指使的,皇家的尊严可不容任何玷污。
“父皇,赔偿条件我们可与天安使臣在协商,韩继此番引起众怒,如不严惩,实在是不合适。”龙玉乾继续劝说。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汤丞相终于开口,不以为然道;“陛下,天安区区一个刚刚建立的国家,国土还没有我们南燕四分之一大,何惧之有?如果这样就把镇守边关的将军交出去,日后岂非被人耻笑,本官宁可跟他们一战!”
“微臣倒觉得这汤丞相所言不差,我堂堂大国怎么能向天安低头呢?这不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吗?陛下仁慈,随便打发点钱也就是了。”兵部尚书站起来说道。
“如果因为韩继一人和天安挑起战争,需白白损失多少南燕士兵的性命!为了一个罪人,值得吗?”龙玉乾面色不善反问。??
“福王殿下,你身为南燕亲王,不帮着自家人,一昧的帮外人说话,是何居心?”汤丞相眼中露出一丝不屑的淡漠。
“汤丞相过激了,本王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父皇一代明君,何等睿智,如今却被他人所累,背负骂名陷入不堪的流言中!汤丞相只顾同僚之宜将父皇的仁慈置于何地?日后朝臣有样学样,败坏南燕的名声,却让父皇背着黑锅,皇帝威严何在?”
汤丞相的脸上,划过阴鸷之色,反驳道;“福王殿下,您何必给臣扣下这么大的帽子,老臣可承受不起。不过是死了区区几个他国百姓而已,也配让我南燕朝廷三品大员抵命,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死的确是平民百姓,但背后诸多牵连是大。汤丞相连这等小小道理都不明白,依本王看你在高位坐久了,连为官最基本的爱民之心都忘却了。今日一番话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激化两国矛盾?本王倒想问问汤丞相是何居心?”
汤丞相义正言辞道;“福王殿下,老臣知道您与天安女皇情谊深厚,但也要公私分明。您身为南燕的皇子,如此公然维护他国实属不妥吧!”
“汤丞相这般质问本王,到让本王觉得是汤丞相因私交而黑白不分了。本王听说汤丞相的四子与韩继的幺女交换了庚帖,两家结为姻亲,汤丞相莫不是因私而将国家大事置于脑后?”
汤丞相一张老脸刹那青白一片,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定国公立即附议,“福王殿下此言有理,韩继的行为有悖天道,死有余辜。汤丞相如此视人命如草芥,非但不觉得羞愧,反而理直气壮,堂堂一国丞相尚且如此,百姓对朝廷如何不心寒!”
汤丞相感觉到皇帝已经很不高兴,这是动怒的前兆,赶忙垂首道:“老臣一直尽心辅佐陛下,绝无私心,老臣只是不忍我南燕失去一个独当一面的大将,心中怜惜人才,老臣赤胆忠心,日月可鉴,请陛下明察!”
“爱卿对朕的忠心朕自然心中有数。但爱卿身为一国丞相,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南燕,定要谨言慎行才是!”
“?谢陛下,老臣受教了。”汤丞相有些不甘的垂下了头,
?一大臣看着皇帝,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那云月儿可是云族二长老唯一的血脉,与云族少主兄妹感情深厚。且与大元和白族颇有些渊源。眼下,我南燕还是跟天安维持友好关系为妥当!”?
言外之意是指;就算因此而牺牲了韩继,也是在所不惜的。
此言一出,倒是让不少人恍然大悟,纷纷想到:天安女皇可不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女子,可以任人欺负不敢还手的软柿子。这次韩继很可能是踢到铁板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想要蒙混过去,基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在权衡利弊的情况下,南燕皇帝只能选择同意“适当”的赔偿,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至少还能一定程度上挽回南燕国的名誉。
只是这个“适当”还要和天安使臣商谈。
突然一小太监禀报道:“陛下,天安使臣现在殿外等候诏见。”
皇帝狠狠的蹙了蹙眉:“宣。”
不多时,?陈儒生,徐子淇抬步走进御书房。
听到脚步声走近,御书房内的大臣都抬头看来。
????陈儒生,徐子淇二人面色平静,并未在众人的眼光中现出任何慌乱和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