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俏生生立着一位花容月貌,神采飞扬的少年妇人。那妇人周身气度雍容,眉眼俊朗,隐隐带着一两分巾帼女儿的豪爽气息,却并不像时下京中闺阁女子那般娇嫩怯弱,让洪萱这等在边塞之地厮混惯了的,看了便觉亲切。
那洪茜一句话落,瞧见堂内众人全都看了过来,不觉唇角一勾。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搂着才七八月大的女儿,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至众人跟前,先是同英国公府的众位女儿们向堂上的老太太、太太们见礼,等各自落座之后,又伸手推了儿子一把,笑着说道:“给老太太和各位太太扣头。”
赵谦闻言,立刻扣头便拜,口里奶声奶气的说道:“谦儿给太祖母扣头,祝太祖母福泰康安。谦儿给外祖母扣头,给……”
赵谦看着笑眯眯的孙氏,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转头看着自己母亲,眼巴巴的模样,越发衬得这孩子玉雪可爱,伶俐异常。
她母亲见状,更是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然后指着孙氏便道:“这是你大外祖母,你便也叫外祖母也就是了。”
复又指着一旁的洪萱笑道:“这是你娘我的嫡亲妹妹,从小在江州长大,你以前并没见过。你只唤她姨母也便是了。你不是最爱烦着你父亲问外面那些稀罕故事吗,这回你得了你姨母,你姨母可是走遍了半个大雍江山,比京中那些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知道的多了。这回你有好奇的,也有人可问了。”
赵谦闻言,先是规规矩矩小大人状的给孙氏扣了头,请了安,然后起身走到洪萱面前,仗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认真的问道:“真的吗,姨母,你真的是从江州来?那你知道那些北地蛮夷,真的像书上说的那样,一年都不会沐浴更衣吗?还有还有,他们族中的孩子,真的是一出生就会骑马吗?”
洪萱看在眼中,只觉得这孩子当真可爱。口里哎呦一声,连忙将这小小的奶娃子抱在怀中,颠了颠,笑眯眯的冲着孙氏说道:“娘,你看这孩子可真是可爱,懂得又多,说话又伶俐。要是爹见到了,不知怎么疼呢。”
孙氏一见了赵谦,也觉得倍感亲切。她年岁大了,本就喜欢小孩子。如今且见了赵谦又是这般伶俐懂事,更觉投缘。遂转头冲着身旁伺候的李嬷嬷吩咐几句,李嬷嬷笑着应了,转身离开。须臾捧着一支锦盒至孙氏身边。孙氏打开锦盒,从里头拿出一套白玉做的项圈儿并一对白玉镯子,直接套在赵谦的身上,摸了摸孩子的头顶,冲着洪茜笑道:“这一套白玉环饰,本是当年我生菖儿的时候,周岁礼上,太皇太后钦赏给菖儿的。只可惜菖儿没福……今儿我便借花献佛,将这东西送给谦儿。只盼他能得皇气庇佑,安康顺遂。”
众人闻言,不觉又惊又喜,洪茜更是惊讶的看了看赵谦身上的白玉环饰,想了想,还是十分不舍的推辞道:“这东西可太贵重了,茜儿万万不敢收的——”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敢不敢的。难道谦儿竟不是我的外孙子不成?”孙氏笑眯眯的说了一句,伸手将洪萱怀中的赵谦抱入自己个儿怀中,又逗着赵谦说了几句话,冲着洪茜说道:“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等重男轻女之人。至于我这外孙女,我也是有见面礼送的。”
却是当年太皇太后还为皇后时,亲手所写的一本《左传》。孙氏看着洪茜诚惶诚恐的模样,开口笑道:“我们家的规矩,从来不信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我父亲当年说了,读书能使人明理知信。若不读书,如何能通透达练。世人以史为鉴,可以名兴替,可是知兴衰。须知人生在世,总有不称意处。可若是一味怨天尤人,终究于事无补。遭遇苦难时,可以寄希望于诗书之中。得意时,不骄妄,失意时,不气馁。如此进退有据,便懂得何为坚持,总能等到苦尽甘来。”
孙氏这一席话,可谓是总结了半生颠簸之苦。听得在座众人唏嘘不已,一时便有些静默。最终还是孙氏怀中的赵谦,童声童语的打破了屋内的沉寂。只见他扭头看着孙氏,一本正经的说道:“外祖母这一番话,谦儿还有些听不懂。不过谦儿却觉得这些话是极好的。谦儿会努力记住的。”
小大人的模样,看的众人不觉莞尔一笑,越发喜欢起来。
他母亲洪茜见状,也顺势取笑起来,伸手点了点赵谦的光滑的额头,笑眯眯说道:“哎呦呦,你才多大点的孩子,怎么能知道你外祖母这一番话是何等的金玉良言。”
赵谦有些不服气的嘟了嘟嘴,反口说道:“爹爹说了,不欺少年小。终有一天,谦儿会长大的。”
一句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