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不是为自己开脱,真的是太在乎他了,所以才撒谎的。”女人是做销售的,非常健谈,不用陶旻引导,便能侃侃而谈,“一开始工作不顺,老板和客户还老是骚扰我。这些事儿,我们做业务的经常能碰见,我就是不想他担心,就骗他说都挺好的。”
“后来,骗着骗着就习惯了,什么都报喜不报忧了。”女人无奈地笑了笑,向陶旻求证,“我这算善意的谎言吗?”
陶旻笑着点了点头。
女人得到鼓励,便继续说道:“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结婚没有,其实我觉得,夫妻间太诚实了反而不好。说一说这样无伤大雅的小谎,倒是能避免不少争执。”
陶旻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想过,万一他知道你骗了他,会不会生气?”
“当然想过。”女人叹了口气,“可谎话已经说出来了,都收不回去了。我就是怕他知道我在骗他,才不停地编更多的假话来圆谎。”
女人说到这里,做个了发誓的手势,“可我真没有背着他干什么坏事儿。我对他说过最大的谎话就是告诉他我们老板是个女人。我这样说,纯粹是怕他担心,你也知道,外界对女性销售成见很深。”
陶旻附和着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女人想到这事,皱起眉头:“可我也怕他哪天真的发现了,我虽然没和我们老板发生什么,但也觉得自己解释不清楚……这种感觉真像是把自己绕进去了……我每次看见他,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错事一样……”
陶旻不懂婚姻和爱情,对谎言的理解也不够深刻。女人向她求助,她也就只能给她一些建议:“对一个人的感情越深,就越希望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乔装自己,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不管是隐瞒还是欺骗,都会使夫妻关系产生裂痕。无论你在公司里是不是精明能干的白领,回到家,都要认清自己的位置。既然是妻子,在外边遇到了问题,理所当然要和丈夫开诚布公地商量。自己一个人扛着,不去沟通,也许缓解得了一时的麻烦,但未必会对今后的关系带来什么好处。”
送走了患者,陶旻在会议室外碰见了冯启明和莫飞。
看见陶旻,冯启明笑着说:“最后那番话说得不错,做过临床的就是不一样,不像Chris那种只知道理论推导的学究。”
陶旻颇感讶异,会议室大门紧闭,冯启明怎么能听到她说的话?
“小陶,别介意,会议室有单面镜。我们刚刚在隔壁观察了几眼。”冯启明解释道,“我们要对患者负责,毕竟你没有咨询师执照。”
陶旻笑笑,表示理解。抬头时,看见莫飞也对着她笑。陶旻脸上不由泛红,刚刚她劝患者时说的“认清自己位置”的那番言论,还是莫飞讲给她听的。当下,陶旻又冲着她感激地笑了笑。
从冯启明公司离开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时值周五,晚高峰的地铁里人潮涌动。陶旻被挤在扎扎实实的人群中,心里却有了一种没着没落的感觉。
她原先做神经科学的实验,天天泡在实验室,对着叽叽喳喳的小白鼠,实验是越做思路越清晰。可现在,同样是实验,脑子却越来越混乱了。
她原以为谎言、欺骗更多地是产生在同事、合作伙伴这种有利益关系的人群中,而非情侣、夫妻之间。但自从和邵远光一起做了研究,得到的数据结果却和她的预测大相径庭。那些被试的自我汇报中,每天在工作场合撒谎的次数要远远低于在家里撒谎的次数。
爱情的感觉,虽然都是依靠去肾上腺素传递,但表达出来的方式却千差万别。莫飞的那种甘愿奉献,下午女患者的那种隐瞒欺骗,还有自己对邵远光的那种仰望……
想到邵远光,陶旻继而想到了楚恒。
不管是原先还是现在,门当户对这种说法终究没错。就像楚广源说的,她和楚恒并不般配。楚恒现在对她虽好,不过图的是一时新鲜,过了这阵子,难免他不会腻歪。
婚姻靠的是共同语言,她和邵远光有,和楚恒却……
当时的一时兴起果真是错上加错……
陶旻在人堆里艰难地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她之前答应过楚恒,周末去他那里,如果现在直接过去,估计还能赶上吃饭。
陶旻收起手机,心里默念,也好,趁早把话说清楚,该断就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