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轮椅还没转过身,就觉得鼻子里流出些水,我以为是感冒的先兆,流的鼻涕而已,所以顺手一擦也没注意。手放到轮椅把手上,忽然间看到殷红的鲜血赫然流淌在手背上,鼻子似乎受到了感染,开始流的越来越多。
李朴吓了一跳,急忙按下了呼救器,拿了旁边的一次性毛巾,然后下床来帮我捂住鼻子,“走,到卫生间。”
我仰着头由他领着,亦步亦趋的来到卫生间,他用凉水把毛巾打湿给我擦了擦鼻血,然后折好放在鼻子上,“没事没事,冷水冰一下应该很快就好了。别怕!别哭,没事的。”
听到他说“别哭”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李朴,我觉得头晕沉沉的,心慌的厉害。”我带着哭腔死死地抓着他的手。
他一只手回握着我的手,一只在我手上大概是虎口的地方用力按着,声音也比平时温软许多的哄着我:“没事的,我帮你按着穴位,应该很快就能止血的,别怕,有我在呢!”
“李朴,电视剧里绝症都是这么演的,你说我会不会死啊?”我想到忽然间鼻血狂流,还心慌头晕,感觉马上要过去了似的。
“别胡说!你以后少看那些没营养的电视剧!”
“你还训我,”我一侧脸折起来的毛巾松开了,糊上了我的嘴巴,说出的话也模糊:“我都这样了,你就知道训我!要不是你刚才无缘无故摆脸子,我也不会生气,我不生气或许就不会流鼻血了……”我抽抽搭搭的控诉他。
他换了一只手帮我按,我觉得他按的不是同一个对称的地方,心想他可能也不确定准确的位置。
“算是我错了,”李朴竟然跟我认错?!“你也别生气了,都这样了就安生点吧!”
我侧脸刚想说话病房门便开了,进来好几个医生护士。李朴把我脸上的毛巾拿下来,扔到旁白,我瞥见一眼,上面已经有一大片的鲜红血迹,真是着实吓了我一跳。
经过护士小姐的精心处理,我的鼻血过了几分钟后终于止住了。
我惴惴不安的问那位看上去很有学问的医生:“医生,我这是为什么忽然间流这么多鼻血?不是什么……绝症吧?”
那医生忍不住笑了下,“你想多了,你只是因为上火,加上不知怎么刺激了已经薄弱的鼻粘膜,导致血管破裂才会忽然流鼻血!放心吧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多喝水,吃些消暑降火的药很快就没事了。”
虽然他解释了那么多,可我还是有些疑虑,“那为什么我会头晕,心慌的厉害呢?我又不晕血!”
收拾东西的护士抬眼看我一下,也“噗嗤”一下笑了。我侧头纳闷的看她,我是真的心慌的厉害,呼吸都有些颤抖呢。怎么这现在的医护人员,这么不尊重病人对自己症状的讲述吗?
那医生继续着刚才的笑,清了下嗓子,“你头晕心慌跟流鼻血没有关系,那……纯粹是饿的。你吃点饭就好了!”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没忍住笑,每个人都明目张胆的嘲笑了我。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头低得很深,微微的侧脸偷偷瞄到李朴,他正捂着自己的刀口强忍笑意。他旁边的那位刚给他换好药的护士,正给他绑纱布,也满眼笑意抿着嘴笑。
不过看着李朴忍笑忍得这么难受,我也稍微找到了些平衡。
屋子里的医生护士都走了,就剩下我跟李朴两个人,我白他一眼:“李朴,你为什么这么幸灾乐祸?”
“我这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知道不?”他扬着眉毛回我,话里还带了讥讽,“从来没见过把流鼻血和饿当成绝症的人,不过我觉得你这脑子好像真是有病,得治!还得抓紧治,说不定这才是那个‘绝症’呢!”
我抓过旁边的靠枕使劲向李朴砸过去,他倒是连伸手挡都没挡,任那抱枕砸在身上。不过隔着这么远,即便砸过去也一定都不疼了!
我心里忿忿不平的躺在沙发上,让自己受到地心引力作用,回到身体里的鼻血别再出来。
心里盘算着,躺一会儿就算了,赶紧再出去买些吃的,我可不能继续这么饿着了。其实我早就没有了饥饿的感觉了,可能是早就饿过劲儿了吧,但是我的身体出现了饥饿的症状:头晕心慌。
过了大概十分钟,我正打算起身的时候房门响了,然后进来两个护士,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两个食盒,走到我面前,把食盒都放到了我的面前,然后点点头便出去了。
我挨个打开:皮蛋瘦肉粥,小米南瓜粥,蛋黄鲜味包子,脆生生的小黄瓜条,旁边还放着香喷喷的蘸酱,水煮蛋,清炒鸡胸肉,还有胡萝卜雕的太阳花放在旁边做装饰!
量虽都不多,但是可谓是营养丰富搭配合理呀!
我迫不及待的端起粥变喝了起来,刚喝了两口想起来决不能吃太急,胃吃坏了的前车之鉴就放在我面前呢!所以便细嚼慢咽慢慢吃。
吃了一会儿,觉得我这样对李朴是不是种煎熬?他可是一口都不能吃!
想到这里,我便端着粥,拿着沾了酱的小黄瓜走到床前,坐好,慢慢吃!
我馋死他!让他还笑!
他抬眼斜睨着瞥了我一眼,淡淡的说了句话,我便乖乖的回到了沙发旁,吃的声音都不敢大声了,生怕他一不高兴,遭殃的又是我!
他说:“知道你这饭是吃的谁的吗?”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凝聚了老祖宗智慧的名言警句,一定要时刻牢记,这是我们这些后代人吃饱饭的重要准则啊。
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冯宇忠又来了,他不但来了,走的时候还要带我走。
我惊怔的有点不知所措,我为什么要跟他走?我跟他走又能去哪里?难道说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吗?他都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未婚妻是什么?是只差一张纸就是妻子的人!我算什么呢?
“需要我帮你收拾什么东西吗?”他静静的看着我问道。
“没有,我没有东西。”我呆呆的答道。
不是收拾东西的问题啊,难道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那就走吧。”他有转头对李朴说:“李朴,你要好好养伤,争取早点出院。你这两天在医院乐得清静,我可是替你忙了不知道多少事呢!”
我听着他这话,总有那么点话里有话地感觉,但又说不上来有什么别的意思。
“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李朴道。
“走吧。”
说着冯宇忠便拉了我的手,向外走去。
我回头看看李朴,他却撇过头去不看我。眼神冷漠的就像我跟他只是个陌生人,没有一点关系,看着他的神情,我的心没来由的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似的,有那么一瞬间的酸痛——我走了,就又剩他一个人了。
生病的时候,一个人感觉真的是很差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是不能跟冯宇忠走的,却还是一步一步的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看着车外的一排排一闪而过的树木,我忽然间记起去年冬天,在一个数九寒天里,我被他一个电话叫出来,也是这样坐在车子里随他而去。不同的是换了辆车子,换了时间地点,换了……各自的心境吧。
“你知道我在C市哪里住吗?”我开口问。
他看我一眼,顿了顿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不知道。
接着我报给了他我住的地址,他问:“要回去吗?”
“恩。”我点点头,“我的房东今天应该回来。”
“好,去道个别收拾一下东西。”他开口道。
我侧脸看他的神情,平静淡然,专心的根据导航提供的路线开车。其实,我们之间是没有导航的,虽然曾经碰在一起,但似乎仅仅是擦肩而过的缘分,即便我们也努力过,依旧是再无其他。
即便我们自己都不肯承认,可依旧不能改变事实。
我没有说话,只静静坐在那里。
车子停在我住的巷子时,天色已经暗了。
我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然后打算开门下车,他却忽然间落了锁,我只好停止动作。
“为什么?”他声音有些暗哑低沉,里面的伤痛我可以听得出来。
我沉默着不说话,我想他心里其实是知道的,可能他看清的比我都更早更透彻,因为他比我聪明多了,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比我聪明。只是他并没有像我一样放手而已,从这点来讲,不知道他是不是聪明,还是他在依仗自己的聪明?
“我做的还不够好是不是?”他伸出手臂把我揽在怀里。
我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动,我知道他尽力了,他自己也知道,只是缘分尽了的时候,大家都在拼命的挣扎着不信,但最终并不能够摆脱命运的安排。
他抱得我那样紧紧,我任他抱着,我知道他也是需要时间来道别的,所以只是由着他。忽然他放开我,双手捧起我的脸,暗夜中他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芒,却并不快乐。
他静静地看着我,依旧执着:“为什么?”
我沉默了一瞬,提醒他:“你有未婚妻的。”而且你们一起也是很快乐的。
“我跟她只是朋友,”他的声音急切,甚至略带请求。“我们之间并没有……”
“那不重要,冯宇忠。”我声音冷冷的,我不能继续听他讲下去,我原本以为我能够平静的跟他说这件事,但是听到他的声音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心却忽然间软了一下。
不,我不能心软,不能继续。
“你们之间有什么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间很早之前就应该什么都没有,你比我聪明那么多,这一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你不想承认我也不想承认,但是到头来我们谁都没有改变这个事实,不是吗?为什么你……”
我越说越激动,忽然间他的唇狠狠的附上了我的唇,急切的攻城略地辗转缠绵。他的力气太大,我一时间根本挣不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