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愤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随手翻着。
“你们这儿最贵是什么?来个鲍鱼,不要拿澳州南非鲍来糊弄我,你们没网鲍也得给我上吉品鲍,来不及发?来不及发你们开什么餐厅?算了算了,糟溜三白、爆炒驼掌,三杯银鳕鱼,蟹冻,还有你们的招牌那个清酒鹅肝。对了,红扒通天翅来两客。开一瓶81年的Chateau Margarita。没有?连这酒都没有你们还好意思号称红酒藏品丰富?你们这儿有什么好酒?啊,82年的Ch.Rothschild,就开这个吧。”
我发誓,这是我知道的所有他们奢侈品消费人群,在吃饭时所有东西了。
服务员小姐刚刚离开,李朴看着我就露出了一种“意料之中又无奈可笑”的表情,摇头而笑。
我虽然有些不服气和不甘心,但也还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气鼓鼓的看着他笑我。转念一想,他笑就让他笑好了,反正这种情况也是数不胜数了;我每次不都是被他取笑?
“我们换个地方吧。”李朴起身拿起外套,“我之前定了一个包厢,这些菜这个桌子也放不下。”
“好。”我起身跟在他身后。
走着走着,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记起了那次冬天里细小雪花中的背影。我从未为他做过什么,可是他却为我做了这么多,每次都是在为难的关头把我从危险中抢过来。
看来,他和冯宇忠的感情真的很好很好,不用说冯宇忠妈妈对他的态度,就单从他对我做过的事情,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怎样深厚了,他们两家的关系肯定也非比寻常,看冯老太太多讨厌我,在李朴面前也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可是我……
看着前面风采卓然身影,越觉得我越来越不能在这里待下去。
“李朴,”他回头看我,我笑着:“我想去个卫生间,你先过去吧,一会儿我就来。”
“好。”
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我转身快步向外跑去。
我漫无目的的跑离那家餐厅后,慢下脚步四顾茫然的走着。
无意识的停在一个蛋糕店的落地窗前,看着里面倒映出的头发凌乱略显狼狈的我,眼睛里的慌乱胆怯还没有退去,不由笑了。
当一切是空时,拼尽全力守护的又是什么?意义在哪里?拼尽全力的人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现在能去哪里呢?我抬头看着天空,天已经不像我小时候的样子了,现在的天永远被一层灰灰雾霾所笼罩,环顾四周的林立高楼,也已经不是我小时候的幽深巷子,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呀。
可我,刚刚才抬头去看。
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吗?怎么这么可悲呢,竟是以这样的原因离开这里,连自己想着都觉得好笑。
转身的瞬间,一股刺鼻的味道忽然充斥着我的口鼻,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身子无力的瘫软下去,意识也慢慢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四肢无力,头脑昏胀,意识还没有清醒。
眼前渐渐清晰起来,我看了半晌,才确定我这是在厕所狭小的空间里。这样狭小的空间不是公厕,就是某些营业场所的厕所。
身上的酸痛还没有消退,还是四肢无力。
我尝试着动一下时,才发现手脚都已经被胶带缠的死死的,一动不能动。以为天气热才出的汗,原来是湿淋淋的水在身上,衣服都已经贴在身上了。
嘴巴也被胶带粘的很紧,没有办法出声。
我听了半晌确定外边没有人后,没有办法我只能用头去撞隔板,希望有人能够搭救一下我。
由于脑袋昏沉四肢乏力,自己也不知道撞了多长时间,好像时间已经停止,也好像时间变成了浓稠的闷热的空气包裹着我。
总之,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刹那的感觉:他就像是光芒万丈照耀四方的神圣那样无所不能。
就像是绝境中,忽然出现的生机一样让人感动的落泪,不能自已。
那一刻他眼睛里的是什么呢?
愤怒?痛恨?怜惜?懊恼?
又好像什么都不是,他就只是静静地、轻轻地帮我把身上的胶带一一拆除,一言不发。
我也是安静无语。
他扶我站起来,问:“可以走吗?”
我活动一下,点点头。
他看了看,还是没有放手,握着我的胳膊一起走出来。
原来这是之前那家酒店的女洗手间,门口戳了个“正在修理中”的牌子。
我的脑袋还是有些昏胀,出来后中央空调的冷风让我有些难以承受,李朴把外套给我。我们走了两分钟到了一间房门前,他开门带我进去,是酒店的房间。
“你先去洗个澡吧,我打电话让人送套衣服来。”他便说边把我带到浴室门口,见我脑袋还有些不清楚,又催促道:“快点,不然一会儿该感冒了,记得放热水。”
“……恩”
我进去按他的吩咐洗了个热水澡,又冲了个凉水澡觉得清醒多了。
但是心里的乌云彻底的覆盖了满满一颗心,因为糊涂了,我跟冯宇忠在一起就这样遭人神共愤天理不容吗?……
宽大柔软的浴巾让我觉得舒服,或许是听不到水声了所以李朴在外面敲了敲门,我接过衣服,换好出来。
我出来后,见李朴安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眼睛深深的盯着眼前的菜,情绪不变。
我走过去安静的坐到他对面,垂首不语,因为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为什么在每次我为难的时候总会出现,又像是完全知道所有的事情一样,从来不对我的行为和处境发表任何的言论和疑问。无论何时出现在眼前,带给我的只有一个安心的感觉。以至于只要在危难的时候,有李朴出现我就觉得一切都不可怕,什么都能够解决掉。
“喝点汤,暖一暖身子。”他盛好汤放到我手边。然后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的坐回去,看着桌子上的菜,片刻,见我没动有抬眼看我。
我端起碗慢慢的喝着,喝着温热的汤,身体舒服多了。
放下汤碗,我坐在那里低头沉默不语,本来是想对李朴说一声谢谢,也应该对他说一声谢谢。
但是,现在我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满脑子盘旋的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单纯因为冯宇忠,我觉得根本就不至于。
想当初,他妈妈一个人用了不到一杯咖啡的时间就把我打发了,现在的我也不必当初能耐到哪里去,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啊。
最多,就两杯咖啡的时间吧。
李朴每次都能够于危难时救我,想来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李朴……”
“恩?”
传来的声音不在耳边,我抬头时却不见他坐于对面了,环顾见他合上柜门手里提着一个小箱子走过来,坐到我旁边,打开后我看到里面是一些医药用品。
我下意识的看向我的右手,之前的伤口又裂开了。忽然觉得太对不起它了,虽然受了伤这两天我还是没少折腾它,就像不遗余力一样。
“这是……是那天房间里,被我摔碎的酒杯割破的。”我轻轻地开口,我自然也知道李朴是知道的,“应该是很疼的,可是这几天我都没有感觉到过……”
“嗯……”他边消毒边应和着。
看着他微低着头认真的样子,我记起来了,那一次他开车也是这样认真的。
忽然就觉得心里的重负一下子轻了很多,多日来压迫在我脑海中,那些莫名又巨大的担忧慢慢的卸了下来,分担到了身体周边一样轻松。
疲惫也渐渐的开始笼罩着我,心却开始慢慢变轻松。
“我也不知道,最近这些天是怎么了……你总是这样被我的事所缠绕,是不是也会觉得烦了?如果是我,我就会嫌烦的……怎么总是出问题呢?怎么出问题就被我撞到呢?肯定会这么想的……”
疲惫越来越多的充满我的身体和脑海,意识也开始模糊倦怠了,我不记得之后又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眼前李朴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的连壁灯都没有开,我也不知身在何处。
以前的我对于黑暗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但是不知为何现在我却没有一点害怕。
我不记得当时我是继续睡了,还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只记得过了挺长一段时间,才依稀透过窗帘可以感觉到天渐渐亮了。
这时候,我的电话忽然响了。
我接起来,里面传来李朴的声音:“醒了吧,我已经让酒店六点送进去早餐了,所以你现在洗漱一下,然后吃早饭吧。”
“……恩。”
“吃完饭,”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吃完饭你就回冯宇忠那里收拾东西,先到伊夏那里去,我明天过去再做新的安排。你不用担心,这段时间里不会再有人对你做什么了。”
“好。”我轻轻地应着。
“……先这样,挂了。”
我不知道他最后的沉默要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而且现在我也没有必要和资格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挂断电话后我准备起身,还没有下床就又有电话进来:冯宇忠。
我犹豫了一瞬,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