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秀文在市郊粮管所,与王茜闹了一回,气轰轰地往回走。从早上开始,这家子都在寻找蒋涵,甚至她在读初中的女儿也缺课到处在找哥哥。时间已经过了六天了,蒋涵好像在地球上蒸发了一样,没有一丁点的消息。按常理来说,活着有人,死了有尸。六天时间既没看到人,也没看到尸。汪秀文在家里哭个不止,女儿看到母亲在哭,也跟着哭了起来。儿子事重要,丈夫这两天也请假,到处去在找儿子。现在坐在门边上,双手捧着头,一声不响,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汪秀文娘家人听到消息,弟媳等几个亲戚也帮着寻到城里,隔壁的几个年长的妇女不停地劝汪秀文,不要哭,再找找,或许到哪里去一时赶不回来。
下午三点多钟,一家人更加焦急,蒋涵却背着一个挎包回到家。他跨进门,看到母亲在大哭,妹妹也在哭,舅妈等几个亲戚也在,隔壁几位老奶奶、大婶都围在自己不大的家里,不知出了什么事,还认为哪位亲戚离世了呢。
汪秀文看到蒋涵走进大门,冲上去抱住他,哭得更厉害:儿子,你到哪里去了,害得一家人找了几天,你出门怎么不跟大家说一声呢?边说边哭。隔壁大妈看到蒋涵回来,都劝汪秀文别哭了,回来就好了。
蒋涵与王茜分开后,从市郊粮管所出来,冒雨回到家,把淋湿的衣服一扔就躺在床上。但他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翻来覆去,与王茜的点点滴滴。直到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好像在做梦一般,被妹妹叫着吃早饭,他也没有起床、到中饭还是没有起来。
中国有句古话:老年失子、中年丧妻、青年失恋,算是人生的一大悲剧。的确,蒋涵失去王茜,他失去了他最爱的人。此时他痛苦的心情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两人毕竟相恋了近四年之久。这种痛苦还有谁来替你蒋涵分担呢?没有!谁让你没有眼光?谁让你长不了慧眼?谁让你对现实看不透?正因为你没有眼光,你幼稚,你幻想,从而走到今天这一步!今天你有再多的苦楚、再大的不幸,只有你自己慢慢来赏,即使是打断牙齿咬断舌,你也往肚里吞,有泪往肚里流,不要吐出来,更容不得你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有多大的不幸或是多大的痛苦。
青年人在面对失恋,往往两种情况出现:一种是丢掉包袱,振作精神,为明天的辉煌而努力奋斗;另一种是一蹶不振,痛恨终生,破罐子破摔,从而荒废一生。如果说一个有志的青年,在为失去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孩而痛惜,而萎靡不振,而痛恨终生或者是轻生。这值得吗?如果真是这样,人家何止对你来个笑话,更是茶余饭后的笑料:算什么年轻人,没有一点骨气、没有一点志气!失个恋就这样了?这种没有骨气的人、没有出息的人,本身就不值得爱。还好,她跟他断绝了关系。蒋涵想到这里,从床上一跃而起,穿上衣服,走出房间。父母都去上班,妹妹也去上学,拿了一个包就走出家门。走着走着,也不知到哪里去。他穿过大街、路过县政府大门,转过弯又向西走,绕过县中学,离火车站就很近了,便向火车站走去。走到火车站,进入候车室,看着火车时刻表,下午三点三十分有一列从广州去上海的火车,经过本站。他抬腕看看手表,三点还差几分。去上海玩几天,反正领导批准在家休假养伤。于是就排上购票的队伍,买了去上海的火车票,直达上海滩。
上海,这世界大都市,是我国的商业经济中心,财富的创造地,是中国给世界的一张金名片。
火车到了上海,已是凌晨四点多钟。蒋涵走出车站:哇!差点叫出声来。此时映入眼帘的是那五彩缤纷、绚丽多彩的霓虹灯;那鳞次栉比排列着的高楼大厦,座座直入云霄,在淡淡的月光下,仿佛与月亮试高低;街上来来回回的车辆,有序地行驶着,后灯成了一条条美丽的彩带。他又回到车站,等天亮再说。
在吵杂的车站候车室,蒋涵似睡非睡打了个盹,天也就大亮了。上了这趟公交车,又转向另一路车,东转西绕,到了黄浦江畔的外滩。
外滩人流如潮、水泄不通,他今天真正体味到人流如潮的味道。他从人流中挤到了最边上,眺望着黄浦江。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时用诗人李煜的这千古绝唱来对照他蒋涵现在的心情是最合适不过了。他又转回头,看看面对黄浦江畔、被人们称之为旧上海“万国建筑博览群”,建筑建于不同时期,又出自不同国度、不同的设计师,但惊奇的是它们的建筑色调基本统一,整体轮廓协调,给人一种刚健、雄浑、雍容、华贵的气势,仿佛自己置身其中,又恍如步入“万国”之中。
我们的建筑为何就是一个模式?此时,蒋涵对上海建筑风格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又不停对这些建筑群一幢又一幢地仔仔细细地欣赏起来。心中在想,我们是否也学一点这些建筑风格,来个中外结合,创作出自己的特色建筑?他在心里又在盘算。
他浏览了黄浦江畔,来到繁华的南京路,欣赏金碧辉煌的商场和一些世界一流的商品,再到素有艺术天堂之称的上海大世界,也来个一饱眼福。几天的上海游,在这新鲜好奇的环境中,蒋涵也像个孩子一样,把一些烦心事忘得一干二净。原本打算和家里讲一下,怕父母到时会担心,但当他在这花花世界中穿梭的时候,却把这也给忘记了。反正过几天就回去,也无所谓。
蒋涵回到家,看到这一幕,“值得这样吗?我有这么傻吗?”连问了两句,顾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第二天他就回到公司上班。他先试了试手,基本没有什么大碍,拿起砖刀,就投入到他原来的泥工工作。从此,他不多说话,有点沉默不语的感觉。只是认真地干他的份内事,上班,弯下腰拿砖、给砖揩上水泥灰浆,砌上墙,又弯下腰拿砖、给砖揩上水泥灰浆,砌上墙。机械地工作着,就像一台机器,按电脑程序在机械地生产某一种产品。他人高臂长,力气也不小,干起活来轻松自如。一般泥水工砌四块砖,他已经砌好五块砖,一天下来,他要比人家多砌几路墙。同样一天他不知要比他人弯多几下腰,至此,一天干到晚,他腰背酸痛,简直直不起腰来。吃过晚饭,也就上床睡觉休息。他不是说要自我折磨,他要用这种超强度的劳动来抹去心灵的创痛。
蒋涵变了。在人们的心目中,他与过去完全成了两个人。
是的!蒋涵是个有知识的青年,也是有理智的青年。他在失去他心中最爱的人的时候,这就像一个强大的拳击手,在他没有毫无准备的时刻,给他一记八百大磅的直冲拳。他在几个趔趄、摇摇晃晃之后,没有倒下,终于重新站稳。他更没有寻死觅活,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而是从这痛苦中挣脱出来,寻找新的道路,用高强度的劳动来打发过去不愉快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