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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羽丝霓裳衣

风七七到底是没捉到那送礼之人,她只来得及看见街角白影一闪,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花朝节的礼物,原本是该母亲送给女儿的,她不知道这人凭什么给她送礼。想了许久,竟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自然不必再想,她站在玉隐城大街上,打开了手中的琉璃盒子。

这时代的琉璃本就矜贵,用来当做礼物盒,实在是太浪费。琉璃颜色鲜艳,里面装着的东西也很鲜艳。

一件羽丝霓裳衣,安静整齐地叠在盒子里,透过丝衣,甚至能看清盒子底部的纹路。这一件价值不菲的丝衣,鲜艳美丽,承载着少女梦幻般的念想。

也许,也是多年前那个柴房哑女的梦想。

风七七一怔,愈发疑惑起来。

送礼之人没有找到,风七七留下了这件羽丝霓裳衣。

众人一路回去大夏国,路上再无耽搁。到了四海镖局,镖师们自去休息,风七七拿着文书与钱总镖头交接。

钱总镖头笑道:“我这人,最怕欠人钱财,不论多少,都是要睡不着觉的。如今钱银两讫,咱们可以大干一场了。”

镖局,说白了就是现代物流公司与安保公司的前身。谁有什么人物货物钱物,只要想托运,就能通过他们给安全托运到指定地点。他们收取高额的保费,但却保证了货物的安全完整性。

而今的流火城,镖局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最大的两家镖局,一是一品太师长孙惑暗中操控的百川镖局,二是大将军林世南暗中操控的平安镖局。除此二个镖局之外,其余的镖局都是零星散户,登不上大雅之堂。

卿怀每次货物押运都找四海镖局这等躲在西城的店家,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为他的货物见不得光。

当然,也不排除他的货物都很急,需要尽快上路。百川镖局和平安镖局的客户太多,尤其是大客户太多,或许不能为他一介无名书生插队。

所以,似四海镖局这种小镖局,生存环境并不乐观。钱总镖头想要大干一场,实非易事。风七七点点头:“大家一起努力吧。”

整顿好一切,风七七回到野村武馆,学徒们早在三日前就接到了他们要返程的消息,此刻正站在门口等待。说是为了迎接风七七平安归来,不如说是为了迎接何小文这个大师兄归来。

风七七知道他们要听听何小文的经验之谈,笑着打过招呼,回去后院。

学徒们呼啦一声围上何小文,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比如永安洲人相貌如何,此次走镖安全与否,林林总总已经够何小文应付的。

风七七一个人回了后院,这才捧出那个琉璃盒子。盒子里依旧躺着那件羽丝霓裳衣,安安静静鲜鲜丽丽,果然是极美的。

风七七将衣裳拎出来,见羽衣用料十余米,广袖轻盈,裙袂剔薄,握在手中轻若无物。如此极品丝衣,便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全世界也只有一件,且是出土文物。

风七七手上这件,比素丝禅衣更精美,比素丝禅衣更轻盈,比素丝禅衣更新颖,可见其珍贵。如此丝衣,换取一座城池也使得。谁人,竟会想到要送给她?而且,是作为花朝节的礼物赠与她。

风七七蹙起眉,仔细过滤一遍人脉关系,一无所获。

“辛师父,有人找您。”

关闭的房门外,李可本扬声通传,风七七看出去,正见卿怀压低着帽檐,站在梅花树下。不开花的梅树,长满了翠绿的叶子,将他的身影遮掩。

风七七微微迟疑,出了房门。

二人相见,风七七还没开口,卿怀先一步咳嗽道:“今夜戌时,潇阳王会在芜兰岛上宴请新科状元焦鹏轩,到时候姑娘乔装成芜兰岛舞姬,伺机杀了他。”

风七七穿越来此数月,大概也知道芜兰岛的存在。听了此话,对潇阳王的感观愈发差了。她点点头:“我要怎么混进去?”

卿怀又咳嗽一声,认真道:“今晚,在下会乔装成焦鹏轩的至交好友,一同前去。”

什么叫乔装成至交好友,只怕卿怀本就是焦鹏轩的至交好友,只是众人不知道罢了。风七七点头应下,低声道:“若是此行顺利,公子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卿怀严肃的眼睛抬起:“什么忙?”

风七七目光轻闪:“有人在玉隐城送了我一件礼物,我很想知道她的身份。”她直觉这人很可能是一个女人,因为男人的心思不会这般细腻。

卿怀见了羽丝霓裳衣,赞叹道:“好一件无价之宝,姑娘放心,在下一定帮姑娘找人。”他咳嗽一声,严肃道:“今夜,姑娘你就穿着这件羽丝霓裳衣去表演,潇阳王好色心重,定然被你斩于剑下。”

风七七不屑一哼,轻声扣上琉璃盒子,已然下定了今夜斩杀潇阳王的决心。卿怀放下心来,也不再多废话,匆匆别了她往前院走去。

才走到二门口,风七七捧着琉璃盒子回过身,扬声道:“往日公子身强力壮,寒冬腊月仍可使四十斤重剑,今日怎么一直咳嗽不断?”

卿怀心头一跳,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风七七冷清的脸色,笑道:“那日与歹人过招,不想遭人算计,竟落下病根,好不利索。”

卿怀的功夫,风七七是见识过的,能将他暗算成重伤的歹人,恐怕来路不小。风七七依旧冷冷清清:“咱们既然有交易在手,公子还是多加保重为上。”

卿怀笑:“多谢姑娘关心,在下记得了。”

天很快黑下来,流火城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三月末的大街上,随处都是花香,流朱河畔一片灯火辉煌。芜兰岛仍像瑶池仙境,吸引着流火城贵圈中的人物,靡靡之音从岛上散发开去,醉了行人,醉了夜色,醉了一江春水。

今夜,风清云高,今夜,月上柳梢,今夜,杀人极好。

风七七穿着羽丝霓裳衣,梳着飞仙高髻,簪着满头珠花,画着艳丽妆容,戴着轻盈面纱,坐在精致小巧的步辇中,缓缓往芜兰岛主楼去。

一路去,皆是丝竹管弦之声,一路去,皆是甜腻粉香之气。偶有艳妆妓子掩口轻笑道:“听说,潇阳王使重金从西域聘来了一位大美人,要送给焦状元。”

又有轻浮的恩客道:“有多美?西域美人再美,还能比得过流火城第一美人暮容姑娘……”

“嘁,你这般痴念暮容姐姐,怎么不去主楼巴结,日日只知道跑来寻奴……”

步辇渐渐远去,风七七听不太清晰二人的对话,但隐约也知晓了芜兰岛上艳丽风光,知晓了流火城第一美人,就是芜兰岛上的风雅名妓兰暮容。

说实话,风七七成日里只顾着教功夫、走镖,还真是不太了解勾栏槛中的轶事。听了再多,也无印象。

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风七七的步辇才到芜兰岛主楼。风七七并未下楼,仍由几个人抬着步辇一步一步上了台阶,上了宽大的楼梯,落在了一处僻静地雅间外。

雅间门打开,四面的菱花窗皆敞开着,漏进来温柔的风,吹在人脸上十分舒服。满室酒香,显然众人已喝了不少。

风七七伸出纤白玉手挑开了帘子。

正对面,舞姬水蛇般的腰肢,纠缠摇曳,临窗,一人素手素衣,发髻高挽,轻拨慢捻,奏出悠扬的曲子。

曲声悠扬,正是《风入松》。

古琴式样大气,正是七夕。

风七七眼皮一跳,紧紧盯着抚琴的人。

美人。

十足的美人。

艳光四射,魅力逼人。哪怕穿着素衣,哪怕挽着素髻,哪怕周身毫无装饰,哪怕低眉垂目不发言,她仍美得惊心动魄,勾魂慑人。

兰暮容。

风七七脑海中,闪过她的名字。

兰暮容抬起眼帘,望着风七七。隔着面纱,风七七仍能感受到她的骄矜傲气,她的偏执自负,她浓厚的挑衅与不屑。

纵然美,她的心却一定歹毒。

风七七水眸一颤,款款进了雅间。

雅间很大,四面围坐着今夜的贵客。此时,贵客们不论饮酒或调笑,皆停下了手中动作,齐齐望向门口。

首位,男人身着墨衣,头戴墨冠,妖冶邪魅的双眸一闪,勾唇盯着风七七的脸。他手上一杯葡萄美酒将要饮尽,那是潇阳王。

风七七心头一跳,所幸有面纱遮掩,并未教他察觉出。

潇阳王不出声,旁边一位青年才俊道:“这就是王爷要送给草民的美人么?”他虽是新科状元,但还未点官,只能算作草民。

风七七余光扫去,见新科状元焦鹏轩生得肥头大耳,脸冒油光,痞态十足,没有状元的意思,倒像是个新进城的暴发户。

另一人道:“这美人眼睫纤长,咱们大夏国哪能产出此等尤物,想必果然是从西域来的了。”

焦鹏轩慌忙点头:“卿兄说的极是,极是。”

风七七目光一闪,余光扫去,却见这开口之人,身量与卿怀相似,但面容平凡,嗓音忠厚,完全没有卿怀的气息。不由得暗叹一声,卿怀易容术的高明。

雅间中寥寥坐了几人,想必都不是重要客人,除了焦鹏轩与卿怀便再也无人说话。

室中一时间安静下来,潇阳王微微一笑,转头道:“暮容再弹一曲风入松,就让这西域美姬为咱们倾情舞蹈一回。”

潇阳王的吩咐,素来无人敢于忤逆,因为都知道忤逆的下场。然,窗边的兰暮容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娇声开口道:“王爷,七夕古琴乃上古宝物,怎能给这西域远客伴奏?可莫要折损了古琴。再说……”

她嫣然一笑,起身恭恭敬敬道:“焦状元想必也累了,不如,就让西域美姬陪伴状元公歇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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