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清心知肚名的点头，没想到华夏看着一个弱不经风的小丫头，说出的话能这样锐利。她在暗示他，如果不能遵行她的为人处事准则，跟她有关的事情就会很难办。
“华总放心，我之前没有气是假的，可是后来也是真的想明白了。小如跟顾总早就没有一点关系，再者小如当初做出那样不经大脑的事，顾总退婚也没什么不可理解。婚是上一代人定的，并非就一定合下一辈人的意。”怎么看顾少卿都不会看上自己的女儿才是。
华夏轻音笑了笑，在林明清的眼中确实看到一丝诚挚。他如今不知新里实则就是宁宇暗中收购，所以怨恨终了也不算太浓厚。喝尽杯中的一点液体，觉得该是听故事的时候了：“林家和顾少卿的事与我无关，我不想听。只是我与小如多年同学，无论之前关系怎样，感情还是有的。而且林总就这么一个孩子，我也是做母亲的人，不想看小如后半生就这样荒废在牢里，毕竟年轻的生命只有一次……”她想到小语，心里疼的厉害。“人做事总要为下一代人积点德，否则秧及下一代，痛苦的还是我们自己。”
这一句话戚戚说到林明清的心坎里，抹了把眼角：“我之所以有今天，都是报应……报应啊……”
华夏默然盯紧他，不说话。
一句“报应”就让林明清自动开启话题。华夏一早料定他有故事，想来那故事压在他心头很多年，不说出来，并不代表就真的舒服。
“如果我没猜错，林总还有事情要和我说吧。”
林明清抬头安静的看她，却像看到另一个孩子的脸，差不多的年岁……如果那个小男孩还活着，就该比华夏和小如大上一两岁……初见，阳光下男孩仰起小脸叫他叔叔，过去几年还梦到过几次，睡梦中他永也长不大，还是当年的样子，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真是绝美的一个孩童。梦里他不再叫他叔叔，染血的眸子冰冷成一刃刀，看着他时也在一下下剜割他并未完全泯灭的良知。然后梦境开始沿展，四处传出一种声音，空洞绝望的声音像在讨要什么：“爸爸……妈妈……”可是这些东西，哪一样他也还不出。
“小夏……”林明清这样亲昵的叫她，双手伸过来，像父亲一样握住，眼里潮湿的水汽明显极了：“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小夏，如果当年我跟你的父亲一直好下去，你就该叫我叔叔，而不是林总。而我也会一直叫你小夏……实则，我跟你父亲是多年的朋友，在你没出生前我和你父亲，还有一个人叫展岩的人好的就像亲兄弟一样。几十年如一日，真是一起摸爬滚打历尽艰苦走过来的。我们一起创建公司，再一起将事业慢慢干大。等到小有成就时，我不安于现状，提议三人各干各的。除了展岩，你父亲也同意我的说法……后来我们三个人分人创立了公司，多年后，展岩飞黄腾达，而我和你父亲却眼见就要撑不下去。一天夜里，你父亲找到我，那一晚我们做了件这一生都后悔莫及的决定……利用展岩的善良将他日渐丰润的财产设计套空，又无端让他背负上那些足以致他锒铛入狱的罪证……我和你父亲只是落破得走投无路，才做出……可是，我们都害怕，怕展岩想清一切后将我们供出，东窗事发。于是你父亲出高价买通了狱中的犯人，只当一次打架斗欧中将展岩杀死……展岩的妻子受到强烈的打击后疯掉，从天台上失足掉下去摔死了……”
华夏震惊惶恐得睁大眼睛，而林明清却眼见懊悔得泪流满全，事过多年，他果然是后悔了，而且怕得灵魂无时无刻不再颤抖。他干枯的手捧住脸，摭住一眼光，试图让黑暗一直下去，颤抖着声音说：“我不是人……我丧尽天良！展岩有一个儿子，叫展白，比你和小如要大上两三岁……”到底几岁？到底几岁？他迷乱了，几年来就惊恐得迷乱，不敢想，如何还敢想起……
“那孩子从小就聪明，有一双明亮的眼，仿能看到人的心灵……我害怕，真的怕了……就派人将他杀掉，那一夜我窝在家里等电话，电话里我听到孩子的尖叫声，凄厉痛绝的哭声让我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那孩子仿似真的被撕裂了，小小的身子四分五裂，然后……那端说孩子已经被杀死，尸首就要被丢进海里……那一夜下了好大的雨，雷雨交加，我不敢想象血水与雨水交织后整个世界血流成河的景象……”这哭声何其浑浊干涩，华夏静静的聆听着，听进耳中那样刺耳疼痛。身后阳光仿似直直穿透了她的身体，道道如金针一般瞬息让她千疮百孔。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景象，当年的展白是谁？
是谁？那个在雨水中被撕裂的幼小孩童……展白是谁？
林明清彻底哭了，额上褶皱形成蜿蜒不平的沟壑。勇气抬头面向阳光的方向，却再蒸不干眸中的泪：“我跟你父亲从此分道扬镳，就是为了抹杀那段致命且洗涤不清的罪恶……以为分开了，就会抹杀那段斑驳的历史……可是，你父亲跳楼自杀后，我就隐隐觉得这报应快来了……老天果然有眼，最后还是收走了我的一切！”
华夏抱膝坐在病房的椅子上，林明清何时离开，她记不清。迷迷忽忽就像做了一场血腥味很足的梦，梦太冗长，醒来时只觉喉咙干涩得沙哑撕疼。起身去倒水，一眼看到门外斜靠墙面而立的顾少卿。不知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是林明清离开后，还是没有离开他便站在那里了？微垂着头吸烟，缭绕的烟气中修挺的影象似默默散着一场迷乱……让她越发觉得，他就是从早晨的青雾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