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财主，姓张，因他为人豪爽，左邻右舍有困难找他借钱，他都慷慨解囊，乐于相助，所以村里人送了他一个外号，叫他“张大方”。时间久了，张大方行善的美名越传越远，来找他求助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天中午，张大方家里来了一个脸色憔悴、衣衫破旧的农夫，进门就朝张大方磕头，说：“请先生无论如何行个好，今年因为天旱无雨，田里颗粒无收，我正愁怎么是好，偏偏老父亲又于昨日去世，现在家里既没下锅的米，又无葬父的钱，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先生借一百两银子，好渡过眼下这一关。”
一听农夫开口要借这么多银子，旁边的老管家急了：“你什么时候能还上呀？”
农夫的脸上顿时就露出尴尬之色，想了想，说：“既是借，就一定会还，至于什么时候能还上，我倒还真是说不出一个准来。不过请相信我，就是今生今世还不起，我下世变牛做马也还是要还清恩人这笔债的。”
老管家一听，还想说什么，张大方却微微一笑，对他说：“你去拿一百两银子给他，我信他，他说还就一定会还的。”
既然主人吩咐了，老管家只好照办。农夫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老管家心里直嘀咕：这不是拿银子打水漂吗？东家也太傻啦！
时隔一个月，又有个商人来找张大方，开门见山道：“久闻先生大名！我想去江西贩一批木头到浙江卖，那是个赚钱的买卖，可现在缺少本钱，所以特来求先生借二百两银子。如若先生允诺，我当感激不尽。”
老管家一听这回要借二百两银子，心里自然更急，问道：“你一借就是二百两，打算什么时候还上呢？”
商人回答说：“只要我把这笔生意做成了，何愁没钱还？”
这算什么话？老管家追着问：“可要是生意做不成怎么办？到时候你拿什么来还？”
商人嘴一撇，笑着说：“要真还不上，我下辈子变头驴子来还。”
“你……”老管家一时反倒被对方说愣了。
张大方见得此景，呵呵一笑，点点头说：“好，既然这话是你说的，那我就答应你。”他吩咐仆人去取来二百两银子，给了商人，老管家急得在一旁直跺脚。
事情传开了之后，一个叫刘三的无赖不由动起了歪脑筋：这不是今生借钱下世还吗？太好了，我为啥不也趁机去捞点银子花花？于是他也兴冲冲找上门去，开口就向张大方借五百两银子。
没等老管家开口，张大方就问他：“你借这么多银子，以后准备怎么还呢？”
刘三暗想：我可不愿下世变成牛呀驴的。于是就回答说：“我今生还不起，下世就做你的爹，来还你的债。”
老管家在一旁听了不由跳起来：“你来借银子，居然还骂人？”
哪知张大方却“哈哈哈”仰天大笑，一口应了下来，他亲自去取出五百两银子，交给刘三。看着刘三抱着银子走出去时那得意忘形的背影，老管家心里直叫苦：唉，张家出败家子喽！
这事情当天就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村里人都说张大方这回成了张大傻，可张大方却不为所动，依然我行我素。
再说先前那个农夫，回去后葬了老父、安顿好生计，一百两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偏偏接下去又连年灾荒，他妻子长年卧病在床，还债自然是不可能了。而那个商人，他用二百两银子去江西贩木头，本想卖到浙江去好好赚笔钱，谁知途中却不幸溺水身亡，还银子的事自然打了水漂。至于那个无赖刘三，其实他当初压根就没想过要还债，那五百两银子到手，就好像是白捡来的，立刻吃喝嫖赌样样来，结果就在银子花光后的第二天晚上，一条毒蛇将他送了命。
话说刘三的灵魂晃晃悠悠地来到阎王殿，阎王对他说：“刘三，你阳寿未满，本该还有二十年好活，可因为你不好好做人，现在让你提早下地狱。但是经查，你在阳间还欠了一大笔债，所以你得马上回去，把债还清了再来。”
刘三一听，知道阎王说的“一大笔债”是怎么回事，可他怎么还呀？所以就不想回去。可没容他开口，几个小鬼架起他就走，把他落到了一户王姓人家。嘿嘿，王家女主人就在这个时候生下一个男孩，因排行第五，起名叫“王五”。
王五长得白白胖胖，小时候什么毛病都不犯，长大后又特别听话，而且非常勤劳，平时除了干活，什么坏事都不沾边。于是到他二十岁的时候，父母就为他找了个姑娘拜堂成亲，第二年，小夫妻俩生了个儿子，取名“王小”。
王家这日子算得上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可谁知好景不长，随着王小一天天长大，麻烦事越来越多。为啥？王小好吃懒做不说，还整天骑着小毛驴，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泡在一起，在街上吆五喝六，酗酒赌钱，调戏女人，打架闹事，他在外面闯了祸，还得当爹的王五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那天，王小赌输了钱，偷偷把家里一条耕牛牵出去卖了还债。晚上王五知道了，倒在床上直叹息：“老天哪，我究竟作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一个不肖的儿子？”
时至半夜，王五迷迷糊糊刚睡着，只见儿子王小平时骑的那头小毛驴来到他面前，对他说：“王五啊王五，你也不用伤心，我们都是自作自受呀！知道吗？你的儿子王小，就是张财主张大方；被王小偷出去卖了的牛，就是那个借一百两银子的农夫；至于我这头毛驴，就是那个贩木头的商人；而你王五呢，不就是刘三嘛！我们当初借钱时都有过许诺，所以现在就成了这个样。不过，农夫到今天已经还清了一百两银子的债，所以他可以重新投胎去；我那二百两银子也马上就要还清，所以也很快要去做人了；可你当初借了那么多银子，从来也不想着还，你苦头有得吃了！”小毛驴说完，朝王五点点头，走了。
王五吓出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过来，再也睡不着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王五睁眼一看，只见儿子王小手里提着一把刀，恶狠狠地冲到他跟前，说：“好你个老东西，竟敢把我的驴子弄死？你马上给我去再买一头，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看王小这副架势，想想梦里的情景，王五一声长叹，竟昏死了过去……
（陈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