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巳年仲夏,从前只是偶见于云贵个别地带的黑瘟忽然剧烈爆发,从贵州东部迅速扩散开来,死人无数。时至中秋,瘟疫已经传入湖广,甚至散入江西境内。
官府迫于上命防疫赈灾,江湖中的豪侠义士也纷纷聚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些人常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为信念,将扶困济弱视作份所当为,动起手来赈灾,倒比官府中人还要踊跃积极。
只是这些江湖武人除了一身武功之外别无所长,去杀个贼剿个匪还做得到,面对瘟疫却束手无策,只能是出些钱财力气照顾灾民,同时还要谨慎防着自己也染了瘟疫反要别人照顾。这侠义之举也就行得捉襟见肘。
这样时候,许多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死去的名医郁兴来和他女儿俏医仙郁紫曈,若能请得那位小神医出手,防疫难题想必迎刃而解。只可惜自从围攻梵音教接了四掌门离开云南之后,他们就没人清楚紫曈的下落。
云南是块消息闭塞的区域,紫曈揭破素玧的阴谋、与之母女相认、他们几人与雨纷扬的纠葛、朱菁晨遇害等等一系列变故都不为中原群豪所知。临近中秋之时,这些人只是听说善清宫的人正在四处寻找宫主朱芮晨的下落,具体为着什么,也没人清楚。
家住赣西的贺远志带着手下十几名弟子来到湖南境内,与家在湖南的卓冬琴会和,再加上途中聚集的一些散侠,协力布局,做些赈济流民的善事,也都觉得这样对抑制瘟疫只是杯水车薪。
发愁之际,贺远志派了弟子快马奔赴云贵,想联络雨纷扬,询问他能否派些任务,让自己也为定王防疫事宜出点力,这边还对卓冬琴夸耀宇文世子如何侠义如何睿智,眼下皇帝也请定王负责防疫事宜,咱们听他的调遣一定没错。
卓冬琴是五大门派掌门当中最年轻也最理智的一个,可没被雨公子的恩惠收买得那么彻底,就略带嘲讽地劝他别去对王孙贵胄中的人那么愚忠,那些人嘴里说什么崇尚侠义、钦慕义士,心里打的都是自己的算盘,无利不起早,与之打交道的后果只能是为之利用。
贺远志便反唇相讥说那你觉得雨公子不可靠,自己倒是拿出个可靠的主意来啊,听说前不久朱芮晨刚去你府上请走了令千金,你怎不借这关系联络上郁姑娘,来请她帮忙?
卓冬琴被问得哑口无言。朱芮晨来找卓红缨时,瘟疫还没那么泛滥,他这当爹的自然也不愿让女儿不明不白地跟别人走,可也不知怎的,一番话说下来就被朱芮晨绕糊涂了,轻易放走了卓红缨,连他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又怎能依这条线联络得到紫曈呢?
最后这对好友只能落得谁也别说谁,继续自己的杯水车薪。
等到了八月下旬,他们忽然得到一个消息声称,定王世子被江湖贼人劫持,下落不明,没等贺远志惊诧多会儿,他派出的弟子就带着雨纷扬的手下文松赶来,也送来了另一个消息——善清宫主部人众已决定归附宇文世子,现有世子所得俏医仙亲手所书药方送至各处,也请贺大侠按方筹药,协助防疫。
贺远志与卓冬琴都是愕然半晌,又请文松重说了一遍,才勉强回过神来。这消息太过令人意外,善清宫主部其余人等一向都惯于避世,成立以来二十多年都坚持着既不行侠仗义也不为非作歹的作风,而秦皓白又是何其桀骜不驯的人,这样的一帮人,怎可能归附了定王世子?
贺远志不知道雨纷扬的身世,更不知道善清宫的隐蔽身份,却很清楚雨纷扬对紫曈那执着得几近疯狂的情意,也就更想不通,眼看着定风堂都为她解散了,如今紫曈还是跟了秦皓白,这俩男人没有拼个你死我活也就罢了,怎还能和解了的?
任他们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所幸已经有了俏医仙开的药方,防疫总算有希望了,其余的事也就只好撂下不提。
黑瘟本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之前因为有了梵音教的使毒手段辅助,才成了传染神速又不易医好的病症。寻常医者都不善疗毒,也就束手无策,而碰上紫曈这最善疗毒的神医,控制瘟疫就成了小菜一碟。
紫曈选用的都是最简单易行又尽快见效的方子,各地医者见到药方,无不击节赞叹,满心佩服。等到付诸实施,也都很快看到了效果,首先是控制住了瘟疫蔓延,让参与救护的正常人再不用小心提防被感染,继而就让症状轻者有所好转,重症者也不再恶化。
时候到了九月初时,黑瘟的蔓延已被控制住,防疫初见成效。因送方送药打的都是定王的旗号,坊间纷纷传言,果然定王出手,药到病除,不同凡响。
消息由卫容回去彤城报知给宇文禛,宇文禛自是很高兴。这些天他天天都在耳闻身边官员们的溜须奉承,赞颂他如何英明睿智,出手不凡,简直已经听得腻烦。宇文禛不是个听人夸赞就飘飘然的草包,心里永远会将大事正事放在首位,听完卫容的回报,他点点头道:“着人将消息报给世子知道,并告知他,这次防疫进展神速,是他所收服的善清宫居了首功,我很欣慰。”
雨纷扬此时不在彤城,听说他遭劫持下落不明的时候,戚华夫人也放心不下,随着宇文禛动身东行,但因半途中身体不适,不得已留在了贵州中部的定顺城里休养。雨纷扬上次回到彤城向宇文禛回报情况之后,就起身赶往定顺看望母亲,至今尚未返回。
卫容应过之后,宇文禛又问:“其余的事,可都依着我之前的吩咐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