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惊鸿领着睿王府的人赶到宫里的时候,常妃殿很是热闹。
这是常妃死后最热闹的一回。
便连禁军也来了许多,用以拦下闻讯而来的人们。当然,能到得这里来的都是皇亲了,朝官们早被挡在了宫外——皇帝已传旨罢朝,还有一部份人却在殿内。
“翘妹妹怎么突然就死了,我昨天带她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人群里,上官惊鸿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怔怔流泪的女子,她身边又另有两名女子,都是一脸悲恸,拿着纱巾在揾泪,还有几名男子站在她们身旁,静立着,神色亦是黯然。
上官惊鸿突然忘记了这名说话的女子是谁,只记得他们几人出现过在刑部,脑里又突然映过一幅笑靥,有个人拿着一串果枝轻轻摇曳着,俏皮看着他。
他不由自主点头,说道,好,不罚,不罚的,翘楚,我都答应你,什么都行。
许是他的声音惊了凌乱的人群,宫妃皇子王妃宫人并着禁军百十人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让他通过。
……
常妃的房间本甚宽敞,但皇帝、皇后、莊宁二妃、上官惊灏夫妇、宁王夫妇、夏海冰等人都在,又另有多名禁军,一下变得狭隘。
还有老铁。
老铁前面横着四五名禁军的尸首。
这名老仆脸白如纸,却两眼血红,目光凶狠,本已丑陋的脸更显狰狞,他嘶嘶叫着,左手拿剑挥砍着,他本使右手剑,但右臂却断了,那是被利器所伤,齐肘削掉,血水骨肉,让人心惊,不敢亦是不忍上前。
他背后安静躺着一名女子。
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对上官惊鸿说,翘楚她在骗你,她要你去见他,于是开了这么一场天大的玩笑,她也不怕皇帝责备,因为她知道你会护着她。
他想,见到她的时候,即便她骗了他,他也不会怪她,他会带她回府,不再让她在他母妃那里等了。
房里气息窒息一般逼人,这时,所有人听到动静,都齐看向他。
上官惊鸿却只暴睁双眸,用力盯着地上的人。
不,不是她。
铁叔将她半遮住了,他看不清楚,所以看着那件他送她的青鸟裙子,便以为是她。
他笑了笑,走上前去,“铁叔,你走开,让我看看。那不是翘楚,若真的是她,她必是服食了假死药,我一看便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她昨晚还唱歌给我听,她怀了我的孩子,她很喜欢这孩子的。”
老铁本还挥舞着剑花,听得声音,缓缓垂下手,喃喃道:“爷,我昨晚在房外看到常妃娘.娘了,于是追了出去。不,那个不是娘.娘,她一剑向我斩来,若是娘.娘,她要我死,我立时死了便是,何需她动手。我该按你吩咐,一步不离守着翘主子的,是我害死了她和小主子……我守不住娘娘,也守不住翘主子。”
“爷,我该死,你来了就好。将翘主子带回去,她一直想你带她回去。”
他说着一声狂啸,剑身一转,便向自己心口刺去,不知谁吓得大叫一声,翘眉、沈清苓还是郎霖铃……
上官惊鸿却仿佛不怕痛似的伸手握住他的剑,随即狠狠一脚往他心口踹去,老铁跌摔到地上,夏海冰见状,立即抢上前,将他的穴道制住。
没了眼前阻碍,上官惊鸿这时方能好好看清楚地上女子的模样。
她一只手垂跌在身侧,指甲尽断,那是在地上死磨而断的,她死前似乎经过剧.烈的挣扎,另一只手却那么矛盾安静的按在腹部上。
她的眼睛没有闭上,却并没有怨毒,眼中却仿佛流淌着一弯水光。像眼泪。
她嘴角甚至浮着一丝笑意。
在笑什么,笑自己?笑他?
不知道。
那笑悲凉又苍莽。
眼睑下有血溢出,脸色青紫。
是被人活活捂住嘴脸,窒息而死的。
她当时必定很痛苦,很想求生,所以一只手在地上抠挖,但终于抵不过对方强劲的力量,一只脚上的绣鞋也挣掉了,露出了罗袜。这对女子来说,是不雅的。女子的脚,只能让夫君看。
眼中湿润簌簌而下,跌到女人脸上,上官惊鸿也顾不上去抹,双手颤抖着胡乱的在她脸上摸索……
没有人皮?
没有。
是她?
是她。
他摇着头,将她抱起,一下一下去吻她,“翘楚,醒醒,我来带你回去了。我哪里也不去,没有如期,咱们回去,醒来,怎么都行好不好……”
——惊鸿哥哥,你爱她,为什么一定要她回报。
——我会一直等你,直到我等不到为止。
——你等不到了。
等不到了。
永远也等不到了。
是谁的声音在耳里钻出钻入,像水蛇一样冰冷。
她死了不久,身体还没有完全僵硬。
若他昨晚过来,谁能杀得了她。
他那时在哪里?
他和沈清苓在一起。
他为什么不过来?
若他过来,若他过来——
锐痛从心底刺出,仿佛有什么同时戳到五脏六腑上,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呕溢出来,血水脏了怀里人的脸,上官惊鸿一惊,赶紧伸袖替她擦拭。她这么美丽的模样,醒了看他弄脏了,会怪他的。
“戏演够了没有,放开她,上官惊鸿,你不配拥有她!你不配!我是瞎了才将她交给你。”
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上官惊鸿眸光一沉,凶狠之光立时盈满眼眶,有人要跟他抢翘楚!谁都不可以跟他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