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人若是上了年纪,一来喜欢听年青人说说笑笑,图个热闹。二来呢,就是喜欢回忆过去,给年青人说着从前自己的事情,如何如何的。
林黛玉见老太太沉思着,便若无其事地引着话题,叫老太太讲一讲她小时候的事情。
老太太一听来了兴致,便把自己小时候有趣的事,给说了几段子,听得几个人都是一脸的笑容,说是想不到老祖宗也有这么调皮的日子。
林黛玉一边倾听着,一边把手伸向火盆子边,老太太在一边接着她,便用自己的手给她捂了捂。
这里,史湘云靠了过来,笑着说:“林姐姐,这个时候,你就怕冷,以后怕你更不习惯了更是呆不住了。又要闹着回扬州去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有点不太高兴,这云儿真是的,越大还越不会说话了,哪句难听说哪句。处处针对黛玉,真是被宠坏了。便对史湘云说:“你林姐姐从小身子弱,又没来过北方,怕冷是一定的。你以为个个都似你一样么,壮得像头小牛。你不怕冷,还离火盆子这么近做什么,下去玩吧。”
史湘云呢她是贾宝玉一走人,便没处去了,那碧纱橱里自打袭人不在后,真是没个说话的人了,晴雯几个就不说了,尖嘴利牙,刻薄小气,一见面,都是没好话。
要是碰到紫鹃了吧,不是说晴雯和秋纹如何如何挤兑她,就是埋怨着宝二爷怎么怎么听她们的话,理也不理她一下。如何如何的,长长短短的,叫史湘云听得心烦意乱:“本姑娘还是一肚子埋怨没说,倒来做你的垃圾桶了。你今天会这个样子,全是你活该,当初不是你豪情壮志的把袭人姐姐给告了么,又欢天喜地的挤到这里来的了,混得不好,怪谁,怪你的命吧。”
所以一看见她便躲得远远的,什么也不想和她说。到底还是怀念起袭人的好来,如果袭人没有被卖外面去,这会子也不至于没地方去了,也不至于没个知心人说话子了。
唉,袭人若是知道史湘云这会子这么想她,不知道心里如何作想。总之,她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把这云姑娘看得天仙一样了。说不定,还会啐上一口呢。
这里虽然强行住在二姐姐迎春那里,可是,迎春现在也不似从前一样了,有时候,也会不耐烦地训斥她一回。叫她守点规矩。就是底下的小丫头,司棋和绣桔,也经常的驳她的面子。嘴里对你客客气气,行动上却是毫不客气。哪里把她当成个主子了。
三姐姐就不说了,离近了就扎手,活脱脱一个大刺猬,四妹妹就不说了,更是驴一样的脾气,哪里敢去招惹她。
宝姐姐家里,自打有了事,对自己不阴不阳起来,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说不上三句话,便推说有事。起身就走,别说送送了,往日的情分,早已烟消云散,所有的,只是面上的东西了。
说起来,就林姐姐还算好对付,不管如何也有至于让自己太难过。所以便没事时,就朝她身边凑。
林黛玉听了她的话笑着说:“云妹妹这话却是实话。我正是觉得冷,怀念扬州的好天气呢。你们没有去过,当然不知道,冬天,没有这里冷。”
史湘云笑眯眯地说:“扬州有什么好,回去又那么远,你若是嫌冷,就住到北静王府里啊,他们那里,什么不齐备。保证你不会冷呢。”
林黛玉惊奇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好好的,我住到王府里做什么,他们那王府里有多齐备啊?有我亲亲外祖母在那里吗?有三个姐妹亲亲密密的说话么?莫不是你去了一回,便觉得人家比咱们这里好,所以心里还想着要去,又不好意思说,便来拿着我做由头吧。没事的,我再怎么说,也是北静王府的干女儿,多少有三分颜面在,改天我就对水灵姐姐说一声去,不就是多一个人么,我想她们是不在意的。你爱怎么住就怎么住,爱住多久也随便你去住多久。如何啊,云妹妹?”
说着两只手自然而然地勾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弯子,头也倚到她的肩膀上了,无言地撒起了娇来。
贾母抿着嘴一笑,眯起了眼睛。一边的鸳鸯也笑着给她们上了杯水,拿了几样子小点心摆在炕桌子上了。
探春看着史湘云张口结舌的样子,暗呼痛快。对林黛玉说:“林姐姐好心偏,只叫云妹妹一人‘搬’到北静王府里玩,也不想着咱们几个。好在咱们都没嫌弃自己家里不好,住着还算舒心。是不是二姐姐?”
王夫人看了一下,倒真是的,这人在做什么,老的小的都在这里,独她没影子。大早上的,能有什么事情啊。
心里虽然埋怨,嘴里却说:“怕是还有些事情安排吧,昨天叫她从库里拿些东西给宝玉了。”
迎春却是说:“云妹妹怕是嫌和我住在一起不方便,又不好明说吧。要不,妹妹再找宝姑娘去吧,她那位置又大,房间也有现成的,你也是住惯的,现在她家里又没有男丁在,姨妈又是爱热闹的人,不是更方便。真是不明白,你倒急着搬出来做什么。天天和挤得我难受。”
正好邢夫人和王夫人进来了,听到这话便接着说:“正是呢,那院子正是给府上的姑娘们安排好的,多一个人,是有些不方便了,哪里不嫌挤。迎春这孩子,就是个面团子,有事也不知道说。”
老太太听了,也不看别人,便问着邢夫人说:“今天琏儿去当差第一天,都准备了没有?”
邢夫人赶紧说:“回老太太,都准备了,也没什么东西,凤丫头正在收拾着呢。他现在正和他老爷在屋子里说话,想来不过是一些官场子上头要注意的事。”
老太太听了欢喜地说:“这回好了,省了为他再操心了,有了一官半职的,以后他们就是有了指望了。这日子过得也算是称心了。怎么这会子珠儿媳妇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