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伸了个大懒腰说:“坐在这里,听着又是风又是雨的,又是鸟叫,人是人喊的,又是君子,又是小人,耳朵也烦了,累得腰也酸了,不如去外头走一走吧。”
林黛玉也笑着说:“正是呢,看着外头的天气不错,不如咱们去宝姐姐那里转一转吧,好久没见着她的人了。”
惜春笑着说:“只要不是钓鱼,不用跳水里救人,走一走最好,去哪里都行,省得天天闷在屋子里头。”
史湘云接着说:“就是,就是,出去走一走才好。宝姐姐真的很奇怪,人影子也不见一个,二哥哥掉水里,她也没有去看一看呢。二太太还是她亲姨妈呢,这回生了怪病,姨妈也只是来略坐一下,宝姐姐被禁足了吗?又不用去参加什么选秀,弄得这么庄重的样子,叫谁来看呢。”
探春没理睬她,装作没听到,心想这人就是这样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林黛玉看了她一眼说:“宝姐姐的哥哥出了事,她当然没心思出来了,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她一个姑娘家的,来不来看宝哥哥,哪里还有人会计较这个呢。难道一天到晚的陪着他,就是关心他了吗。再说,咱们不是正要去找她的吗,不如一会你亲自问一问她了。你们一向是最好的嘛。”
隐去宝钗来看她的事情。心道宝姐姐果然和从前不一样了,竟没有去宝哥哥那里探望,这搁以前,她是不会这样子的。难道是她,心思放在了别处,想开了去?这倒好了,宝哥哥原也配不上她。
说着,叫惜春去拉迎春起来一起走一走,别总想着心事,光坐在那里再想上一百天,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路不平了,自己就去踩啊,如果没能力踩平不了,那就找人去踩平了啊。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得很。这府里,手段高明的人也多得很呢。
果然宝钗见了她们几个,非常高兴,一面叫人上茶水,一面赶紧叫去拿好果子糕点出来,热情洋溢地相招待。薛姨妈闻迅也过来,一一问了她们几句,并叫她们好好玩着。中午饭就在这里吃。自打发人去前院里去给老太太说。
史湘云咬着一个大苹果嘴里咔咔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宝姐姐,怎么总不见你去前头找二哥哥去玩?天天有什么事情啊,还有比二哥哥掉水里更重要的事情吗?从前你一来就是最心疼二哥哥的了。袭人姐姐说你有时候还会玩到很晚才走呢。原来以为,你是为了你哥哥的事急得在家里发愁呢,不来看二哥哥也是情有可原的嘛。现在看着你脸色不错呢,倒像有了什么喜事一样,我看刚才姨妈进来,也是走路带风,说话有力气,也有精神的很。怎么?是不是你哥哥的事有了别的好路子,很快的就能回来了?说起来真是好事啊。”
宝钗正和林黛玉说着话,听了这一段,脸也红了,马上又转白了。这个臭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哪里不痒朝哪里挠。不过这死丫头,话中有话,难道,她知道了自己的心事?心里正在不安的时候,又准备拿话刺探她,转念又想到她也是最精明的了,也不想打草惊蛇了去。便不理她的话茬儿,只叫林黛玉几个喝水吃东西。
探春正在剥着一个桔子说:“宝姐姐,你们家里的桔子怎么这么酸啊。”
林黛玉好笑地看着她说:“你还没剥完,吃也没吃,尝也不尝,哪里知道味儿是酸是甜的,这就抱怨起来嫌酸了。”
探春举着那桔子说:“我不用吃,也不用尝也是知道的,你们没闻到么,这才剥了一半,就闻到一屋子的酸味了。”
宝钗轻笑了一声说:“那我叫人多拿些甜的出来吧。怕是买的时候,那黑心小贩把那些没用的次货也掺了进来,白糟蹋了银子。”
林黛玉顺手拿过那桔子看了看说:“别费事了,这桔子是心里酸,再换一个也一样倒牙。三妹妹,不如换别的吃。省得和一个不值钱的水果闹气,叫宝姐姐这主人为难了去。咱们来看宝姐姐一趟不容易呢。”
宝钗笑着说:“你啊,哪里有这么多的事,三妹妹,你喜欢吃什么就去挑去。这桔子就扔了出去沤肥吧。对了,林妹妹,这些天,我没事,在家里绣了个香包子,看着和你的这身衣服倒配套。心里想着不如送了你。就怕几个妹妹在这里会说我偏心呢。”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深葡萄紫色的香包,上头绣着两朵粉盈盈的荷花,鲜灵灵图案,精致致的针脚,真叫人心里禁不住的喜欢了。
林黛玉见了高兴地伸手接了,不住地赞叹着宝钗的手巧,心思灵活。暗叹自己是做不出来的,主要是没那个耐心,再说弟弟也不让啊,说是太费眼睛,再说总低着头,对什么脊柱骨不好,容易变形,长成驼背就惨了。
探春吃吃笑着说:“我们才不会这么想呢,哪里会这么小家子气,还眼红人家的东西。左右不过一个香包子。你只管叫姨妈备好那道水晶豆腐的包子就行了。上回我吃了一个,再去吃别人做的,还是觉得姨妈的手艺比别人的强多了,回味无穷呢。”
林黛玉笑着说:“宝姐姐,你听到了吧,今天这人竟是来吃那想了好久的水晶包子来的了。竟不是来陪你解闷子来的了,叫姨妈过来打了出去吧。说不定等会子吃饱了,就会想起我身的香包子了。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宝姐姐给我的东西,我是断不会让你们抢了去的。别到时候闹得哭天抹泪的啊,都在我面前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