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都清楚自己的岗位,明白所应该做的事了,便心里暗自佩服她的能耐,恭敬地下去办事去了。就算有那想出刺的人,也不想在这事上惹麻烦出来,谁天天辛苦着不是为了月底那几串子钱呢。
平儿这才带着丰儿一起去看尤氏。
不用说,这丧事办得利落,多少王候将相,有谁都来派了人吊唁,送礼的。就是北静王爷也让人来安慰了贾珍一番。并送给贾蓉一个什么“大理寺辖下六品侍卫”的头衔,不用去那里应差,每月都能领着朝廷的奉禄。这一来倒让全府一片喜悦起来。那灵前都哭得就没那么伤心起劲了,哭声里竟有些神不守舍了。
平儿在一边听了,心里想着,这东府里都是什么人啊,那灵里躺得不是你二大爷的三侄子的四外孙女!是你们的奶奶!
这秦可卿的丧事竟办得漂亮,办得奢侈豪华。眼看都要往喜事上办了,比人家有钱的娶媳妇还热闹呢。尤氏成天手里拄个棍子四处去看,高声大气地吆喝着,这里少了什么,那里该添什么。背地里叫小丫环送鸡腿子,鸭脖子大盘大碗的往房间里端。
贾蓉在灵前掩面时,心里竟庆幸着这老婆秦可卿真是个宝,人不但长得好,命也旺夫,死了还给自己赚一个闲差,死得真是好,死得恰是时候呢。
平儿给他们漂漂亮亮地办好了差,七天手便把秦可卿的棺材,抬到家庙里一搁算是了事,回来得了尤氏和贾珍大笔礼物相送,感谢这回平儿姑娘又让他们体面了,又得了好。
平儿本不想收,王熙凤才不会去客气呢,照单全收了,一看,什么金银首饰,宝钗玉簪,绫罗绸缎的,真是不少。嘴里骂着平儿傻:“不说你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在那府上忙活操心该得了,就只说说他们,死了人比娶个人还高兴,不知赚得了多少东西回去呢。这一点子东西算什么,只管收好了,将来作个嫁妆箱子。”
平儿笑她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什么嫁妆箱子都冒出来了。自己还能再嫁人么!
再一想这话倒也是,那天去看尤大奶奶,只见她满面红光,躺在床上,正大嘴吃着苹果。眉眼里怎么也看不到哀伤的样子。说起话来,底气十足,更不像起不来床的样子呢。这后面更是离谱了,大盘子的好吃好喝的,大坛子好酒的叫丫环们端给她。胃口倒比人家孕妇还好呢。
那贾蓉更别提了,这头七没过,他竟转身和丫环调笑起来,动手动脚的,脸上还笑嘻嘻的。他老婆的尸体还没寒透呢!这回怕是心早寒透了吧。有这样的男人,真是除了死没别的法能活下去了。
别人不说,他的亲弟弟秦钟呢,看着人如花如玉,娇嫩得花朵子一般,年纪也不算小了,竟是灵前略哭一会,便找宝二爷一边玩去了,当着来往的宾客,两人头对头,脸对着脸,只管的轻声细语说着悄悄话,不时地交颈子学着那池子里头的鸳鸯鸟子来…眼中再也找不到一丝悲伤哀痛的神情。
惜春也只是在三天的时候,陪着老太太一起过来到灵前拜了一回,说起来她打小没了亲娘,亲爹爹竟是摆设一般,只顾着长生不老,一心参禅,四大皆空,六根清净,指着成佛飞天,把亲闺女扔到脑勺子后头,竟是对她是理也不理长年住在寺里头了!贾珍和她虽是一奶同胞,却和她隔得又大,哪里能照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