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是存在着某种属于天意的东西,一个星期以后,我忽然不再追究冯玲对我的不予照顾,从前小易为我所做的许多办公杂事现在冯玲不做,我也进入了习惯。人与人相处,不能强求的东西正好可以改变一个人某些方面的性情,改好或者改坏且不去管它,但终究是改变了或者扭转了。甚至我感觉女人更能改变男人,女人身上母性的东西是无意识的因而可能也是固执彻底的。后来冯玲说她就不让我懒,自己能做的事凭什么吆喝别人来侍候。
仿佛冯玲对自己不久以后前途也有所预感,我相信方总不会说明给她听的,但这个女孩确实有她不同一般女孩的一面,她显然对她正在从事的文秘工作没有兴趣,总是打听我有什么活动能不能带上她。于是就有了这一年三月底一个晚间聚会的不幸故事的开头。
那一晚是我们几个老同学聚会,当然是方兄做东,我们在这个城市的所有同学中,唯方兄一人稍显资财,其余大多从事新闻事业,所以免不了遇事就请方兄买单,方兄从事的广告生意免不了与媒介瓜葛,礼尚往来间便宜也占了不少,一年买几十万的单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过,自从我求助于他以后,这些聚会买单的事,他全权交给了我,我知道他的用意。那一晚我们7个同学在亚太夜总会相聚,其余5位一定要喝特补药酒,我也喝了,冯玲也喝了。方兄只喝了一点点酒就称事先走,剩下我们一行唱歌跳舞尽情耍乐。我不认为那一晚就是喝了药酒的缘故,人都说药酒怎样怎样见效快,我反正没有这种感觉,至少我和冯玲跳了好几支曲子时我还无动于衷。大家本来在一个包房唱歌,后来分散了,反正今晚是我买单,我不知道他们去什么方向干什么去了。我和冯玲唱完一曲名叫《祈祷》的卡拉OK以后,突然感到刚才还在闹哄哄的舞厅此刻安静得吓人,我和冯玲都知道外面正在跳贴面。我问冯玲:我们能不能出去跳一曲?冯玲说:有什么不能呢?
我对于跳舞,准确地说是跳贴面舞,已经相当老练。我们怀着某种共同的心情,在这种共同的气氛里进入舞池,难道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可以客气一番的障碍吗?我把双手放在冯玲细软的腰间时,她的双手搁在我的肩上也显得跟我一样自然。低缓的萨克斯管以象征柔情夜晚的堕落音调促进人们的心跳频率加速。我看不见任何光明,这使我在好几个瞬间忘记了我搂着的是谁。她的双手摆放的姿态,她的腰肢柔软的程度,她的呼吸、体温以及香味,都让我好几次强烈地想起了周洁。
我的手在什么时候用力箍着她的,而她的手又是怎样用力抵制我的,我的身体是怎样坚硬地靠近她的,她又是怎样轻声显然也是无奈试图挣开的,这一切我都无法清晰地分辨,我甚至连她呻吟的声音也产生了幻觉,尽管这声音没有丝毫的欢愉而是充满痛苦与屈辱。
音乐消逝,舞厅明亮。我仿佛从梦中惊醒,视线一旦明亮,我面对自己的属下冯玲了,这时我突然感到极大的内疚与不安。
我说:对不起,冯玲。
冯玲坐进包房以后,双眼只盯着闪烁着画面的电视屏幕,对我的道歉不予理睬。
我强调了一下:刚才,对不起,我道歉。
冯玲扭头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似乎在说不认识我,她仍旧不说话,扭头再去看电视。
我变得心虚起来,我凑近一点,问:怎么啦,你生气啦?
冯玲目光盯着电视,冷冷地说:我生气?生什么气?生谁的气?
接下来她既不跳舞也不唱歌,直到把她送上一辆出租车,她的表情始终如一地冷漠着,这让我几乎整整一夜都心神不宁静。在很多杂志上反复登载过一些男上司猥亵女下级的故事,没想到我也是杂志上被人愤怒笔伐的男人了,这是我心神不宁的根据。
我不知道改日怎样面对冯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