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我还不能回去。”郝天杰仗义地拍了拍傅盛朗的肩头,同时还跟一直陪伴在他身旁的几个要好的同学挥手道别,“我要去看一个人。”
郝思嘉扭头看他,“去看看跟你打架的人死了没有?”
她这话惹得景立风张口哑然,陆敏莉嗔怒瞪眼。
傅盛朗握住郝思嘉的手臂,不让她再咄咄逼人。
“我去看苏薇薇。”郝天杰对郝思嘉的恶言混不在乎,还很懂事地表明目的。
“薇薇怎么了?”郝思嘉又破天荒地紧张起来。
她眼前的这个小男孩被人打成这样,那作为事件女主角的苏薇薇,难不成也在年轻人的爱恨纠缠里受了伤?!
她那双精致的、天生为小提琴而生的手,她如同娇艳百合花般的容颜,还有如同雨后初阳似的笑意。
“薇薇在哪?!”
就在郝思嘉决定陪同郝天杰一起去看苏薇薇的情况时,郝中明和宋玥匆匆赶来。
“诶呀怎么伤成这样……”宋玥惊得捂嘴,泫然欲泣。
郝思嘉看得反胃,拽着停下脚步的郝天杰继续走,“先去看薇薇。”
郝中明伸手拦住郝思嘉,“你弟弟都伤成这样了你带他去哪?!天杰你脚严不严重!?”
在郝中明看来,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在文化课业上没有造诣,但有着优良的运动神经,对于一名尚未完成学业的体育尖子生而言,他最重要的手和脚绝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这一刻,这一小撮人里,突然划出了一条明晰的界限。
郝思嘉以及她的爱人朋友在左,郝中明和宋玥在右,而一直还没来得及说话的郝天杰站在线上,左右各跨了一只脚。
“我没事,我女朋友受伤了。”一场还没开始的拉锯战忽然被郝天杰温暖的笑容给融化在无形中,“我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好小子,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也不告诉爸爸。”郝中明僵冷的脸色伴随郝天杰的笑而缓和,还很放心地捶儿子的胸膛。
郝天杰吃痛缩了一下,但又不愿被郝思嘉看出来,极力忍住。
看得傅盛朗都替他内伤。
“以前没时间告诉,现在就告诉您。行吗?别耽误了,行吗?”郝思嘉的暴躁和气愤不言而喻。
宋玥悄悄推推郝中明,“你也是,问那么多干嘛,跟着嘉嘉去嘛。”
不要你帮我说话!
郝思嘉的独立宇宙又炸了。
她很想平静下来想一想外婆曾经怎么教她的,但实在太难。
郝思嘉只得提步走开。眼不见心不烦,她现在只想知道苏薇薇伤得怎么样。
明白她心思的郝天杰迅速跟上。
“薇薇在缝针。”走在最前面的郝天杰忽然开口说道。
郝思嘉气结,脚步不停地跟上。
看她没有发作,郝天杰又补充道,“伤了脸颊,还有手腕。”
“我真希望我有勇气一巴掌扇死你。”郝思嘉咬牙回答。
等他们一帮人见到苏薇薇时,她脸颊的缝针手续已经完成。可是她和陪同来她来的几个女同学都面色沉沉。
医生的表情看起来也十分严肃,很显然,他们在说一件不好的事情。
郝思嘉眼尖,一眼就见到苏薇薇的手腕打上了石膏。
她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问候苏薇薇,而是猛地转过身一拳重击在郝天杰的胸膛。
这一拳远比郝中明刚才开玩笑似的那一拳重得多,这一拳是郝思嘉那一耳光凝聚成的功力。
“嘶……”郝天杰吃痛退了一步,被景立风扶住。
傅盛朗和陆敏莉紧跟而来,还没搞清状况,又被冲进来的另一拨人撞开。
“薇薇!”
“妈妈。”坐在凳子上的苏薇薇紧张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冲进来的中年妇女身上,而是直接甩到门口。
堵在门口的郝思嘉也注意到了妇女背后的中年男人。
他四方脸庞,正色亢容,西装笔挺,双手背在身后,仿佛下一刻就要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将人吼成碎渣。
郝思嘉暗暗思忖,如果没有推算错,这人应该是苏薇薇的父亲。
既然已经惊动她的父母,那也只能坦然承认错误了。
郝思嘉抿抿嘴,正要开口,却听见那中年男人戟指怒目对着郝天杰,“又是你!”
又是?看来上一次苏薇薇咬人的事件也惊动了她父母。
郝思嘉下意识地挡在弟弟面前。
她的弟弟,即便快要死了,也只能允许她一个人拳打脚踢。而别人,就算在他四肢健全,活蹦乱跳的时候也没有资格动他一根毫毛。
“您好。”郝思嘉全然忘记身后还有郝中明的存在,她以家长的口吻和态度,正色接过了苏父毫不客气的气势。
苏父冷眼看来,目中含带敌意和怒气。
即便郝思嘉这时候搬出的是笑容,却也带着凌人的冰霜,“您好,我是郝天杰的姐姐。”
“什么东西!你们没有资格跟我说话!”
“爸爸!”苏薇薇喊道,一贯骄傲泼辣的形象付之一炬,甚至还声音失常地哽咽了一下。
“你也别叫我!”苏父怒视苏薇薇绑了绷带的手腕,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拨开陆敏莉的郝中明上前与苏父对峙,“你好,我是郝天杰的爸爸。”
他稍微顿了顿,然后慷慨一笑,“我想,我应该有资格跟你说话。”
怎么一上来就呛……这一家人还真是一个脾气……
陆敏莉和景立风又在迅速交换眼神。
其他人不由傅盛朗管,他只担心郝思嘉的喜怒哀乐。
见场面被郝中明接手,便牵着郝思嘉往外走。
郝思嘉被他拉到医院走廊上,木着脸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嘉嘉,我现在跟你讲道理你能听进去吗?”
真正像个旁观者一样的宋玥侧头冷笑:就她这种脾气还能在这个时候听进去道理啊?不嫌累你就讲啊。
傅盛朗没有顾及周边任何细节,他的注意力全押在郝思嘉一人身上。
“发脾气没有用。你跟我说过的。”
发脾气有什么用?要是气自己无能,那可以再争一争,再争一口气;要是气命,那就是傻。
外婆的话终于明晰地又漫过她的思绪,就像给因为运作太快而冒烟的齿轮浇上了凉沁的润剂。
外婆,我教不好郝天杰了。
郝思嘉的心柔软而尖刻地疼起来。
亲人亲人,亲近而容易伤人。
“你儿子,上一次咬人还赖我女儿。这一次,害我女儿手腕骨折!我女儿,是未来的优秀小提琴艺术家,而你——”
苏父颐指气使,目光中含有不屑和骄傲,“你们也就这样了!”
郝天杰的青筋突起又收回。景立风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居然不打算拉住随时可能越过郝中明去暴击苏父的郝天杰,还把本来捉住他的手掌轻轻地松开了。
被拉到病房外的郝思嘉像被人钉死在原地,没有移步过来争辩,只不过在听到话的刹那抬了头,冷冽决然地看向站在病房门口两相对峙的两位父亲。
“对不起。”
现场人那么多,谁在说对不起?
郝思嘉有一刻懵怔。
这声音这么熟悉,难道她听不出是谁在说对不起?
“现在你知道说对不起了?”苏父讽刺大笑,“我说过了叫你离她远点!”
“这位先生,你听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吗?”郝中明理直气壮,恨不得用眼光把对方压成一只蚂蚁,最后碾死,“管好你家女儿,再来管别人家的闲事,行吗?”
“爸!”郝天杰拉郝中明。
苏父冷笑,“是啊。”
他继而看向自家夫人和女儿,“还丢人丢得不够吗?回家!”
“爸!”苏薇薇喊出这个字后,激动地咬着下唇,眼睛泪水充盈。
她站在原地不动,紧紧拽着她妈妈。
苏父瞥一眼后,继续迈步,他走得决然,没打算给这件事任何的回旋余地。
“叔叔。”
“这位先生。”
郝思嘉张口挽留苏父,宋玥也在同一时间开口。
郝思嘉看着宋玥,可惜看不穿这个女人的心思。
宋玥根本看都没有看郝思嘉,她径直走到苏父面前,语声和善。
“您好,我们都是孩子的父母,疼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出了问题,我们不应该推卸责任,而应该竭力避免下一次再发生这样的问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全场不带怒气、不站阵营的人,似乎除郝天杰之外,又多了一个。
“您的女儿受伤,您很心疼,我们也觉得非常抱歉。这件事先不论是谁的责任,孩子已经受伤,还是应该先努力治好。对于令千金的伤,我们出一半的医疗费。”
这个时候轮到你来装大方做好人了?!真是机会主义者!
郝思嘉感觉自己的头顶在冒烟。
“阿姨,这件事真的和郝天杰没关系。”苏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拭去泪,只在众人面前留下泛红的眼眶,“闹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只不过是想替我解围。”
“您听。令千金说,与我们家孩子无关呢,这……”宋玥终于露出了让人诟病的一面。
傅盛朗轻轻将郝思嘉又一次拉退半步。
她的后背撞在傅盛朗的胸口,遇见了安全的依靠。
“你有没有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郝思嘉回过头看他,“终于轮到我说话了?”
傅盛朗没把郝思嘉的小抱怨当回事,甚至还故作懵懂地点点头,“对,到你说了。”
与此同时,陆敏莉和景立风也齐刷刷地看过来。
郝思嘉便重新走上前,站定在一个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