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郝思嘉这么懂道理,傅盛朗既高兴又心疼。
他低眼又吻了吻她松软的秀发,一刻也不舍得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那你先跟叔叔——诶,嘉嘉,我是不是该改口了?”傅盛朗坏笑。
改口?改什么口?
郝思嘉强行将记忆调回上一秒,然后才明白傅盛朗所指。
她霎时脸红,不知道在尴尬别扭些什么。
“你都管我妈叫妈了,我也该管你爸叫爸呀。”傅盛朗头头是道地分析。
郝思嘉被傅盛朗说得记起了上次在老区大院里一时心急对着萧绘喊“妈”的事,脸边的红晕愈发褪不下去。
“好啦,我先给艾琳打电话,看看纪时那边什么情况。”傅盛朗说着便去客厅的茶几上取手机,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漏了什么。
一贯不敏感的郝思嘉被傅盛朗说出来的“艾琳”两个字弄得一愣一愣,满脑问号,“你认识艾琳呀?”
“她不是你的生活助理吗?”傅盛朗迅速圆谎,“我问景立风要了你们公司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当初是为了方便找你。”
“噢。”郝思嘉并没有深究,她对傅盛朗的解释深信不疑,甚至还神经大条地主动岔开话题,开起了玩笑,“你现在还瞒着我偷偷存别的女孩子的电话咯?”
傅盛朗愉快地笑出声,“这个醋的味道真好啊,你别吃了,让给我吃吧?”
“哼。”郝思嘉吐了吐舌头,抢先一步打给了艾琳。
他们两人回到纪时的时候,天台已经被斜阳铺盖。
郝中明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寂寥的冬日黄昏,觉得自己这套房子挑得特别好。
看到女儿能和志同道合的人在他所挑选的居室里无拘无束地生活,并按他们自己喜欢的方式创造财富,郝中明内心的欣慰之意难以言喻。
只是他从不善于表达感情,这种欣慰,他独自品味也就足够了。
徐可,你的女儿很棒啊。但希望她不要变得跟你一样,只爱工作,不爱家庭。
“爸?”郝天杰一进门就忙不迭地喊了声。
接到景立风电话之后,郝天杰借故说学校临时有事,要请几个小时的假。钟思欣原本对作为实习生的郝天杰很是严苛,不过她想到傅盛朗很快就要布置新工作了,心情大好,于是爽快地批了郝天杰的假。
见到西装笔挺的儿子,郝中明迷怔一刻。
“爸,你不是吧?一看你儿子穿得人模狗样就认不出回来了?”郝中明不正经地说着趣话。
“你这是……”郝中明上下打量着郝天杰,仿佛还没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郝天杰豪情满怀地拍了拍郝中明的肩头,“我找到工作了!”
半年前,郝中明就为郝天杰的将来打算过。在郝中明看来,儿子一个体育生,不是当体育老师就当健身教练,可这两个岗位不合郝中明的意。所以他一早就打算,等郝天杰学校放他们出来实习,他就让郝天杰回R市,在他朋友的商贸公司学点东西,然后自掏腰包给郝天杰办个小公司,让他学着经商,学着管理……
而现在一看,郝天杰似乎不需要他手把手地扶着也能平稳朝前走。
“爸?”
郝中明被喊得回过神,仍有些恍惚未定。
父子两个刚刚聊上,郝思嘉和傅盛朗后脚就到。
一日之内又见郝中明,郝思嘉心里的疙瘩硬邦邦地鼓了起来。
不过她在过来的途中答应了傅盛朗,要好好沟通商量,绝不意气用事,所以即便再怎么不愿直面郝中明,她也还是开口打了招呼。
“爸,我跟你回R市,我请宋阿姨吃顿饭。”
当晚,傅盛朗和郝思嘉就收拾了行李,订好第二天早上的机票飞R市。
出发前的头一晚,郝思嘉破天荒地失眠了。
她心中如同被猫抓,躁动难抑,但因为身体被傅盛朗搂着,她不敢翻来覆去惊扰他的睡梦。
这天晚上显得特别绵长。
傅盛朗安稳平静的呼吸在她耳畔徜徉,而她却在黑暗中睁着亮亮的眼睛,静看窗帘外带有寒意的夜色。
外婆唱过的儿谣在脑海中回旋数遍,少时最催眠最安心的旋律,现在却没办法让她心绪平静地去睡觉。
在学校的时候,郝思嘉总听陆敏莉说“成长、青春”这些中二气息浓烈的词语,她曾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笑话陆敏莉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在这个荡失睡意的晚上,在外婆的儿谣失去催眠魔力的晚上,郝思嘉深深地领略了成长的残酷和霸道。
外婆,外婆,我好想念你呀。
热泪越过郝思嘉的睫毛,无所畏惧地冲破冬夜的寒气,最终拍落在枕头上,演绎一场渺小又盛大的消亡。
傅盛朗翻了个身,手臂随着身体的转动而收了回去。
郝思嘉便不再安心躺在床上,她轻手轻脚地起床,先给傅盛朗掖好被子,然后披上厚厚的毛绒斗篷,独自往客厅去。
她悄悄关起厨房门,烧了一壶开水,然后倒进杯里,人捧着杯子坐在小板凳上,大脑放空,只专心做着喝水这一件事。
人果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什么都不想,却也觉得累。好像过去逃避的那些压力和负担都突然追债上门,由不得你逍遥在外。
喝着喝着水,郝思嘉陡然感觉下腹一凉。跑到厕所一看,果真是来了例假。
刚想把今晚莫名的失眠归结到这每月一次的生理现象上时,下腹尖锐而锋利的疼痛感即刻袭遍了郝思嘉周身。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郝思嘉喃念,弓着腰,捂着肚子走出了厕所。
“怎么了?”
傅盛朗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吓得本来就一身冷汗的郝思嘉又出了一层虚汗。
“好端端的你起来干嘛?”郝思嘉忍着痛质问傅盛朗。
傅盛朗替她裹紧斗篷,“就你能半夜起床,我就不能?”
这有什么好比的。
郝思嘉没精力跟他争论,念头一闪,又怕自己身体不适惹得傅盛朗操心,急忙顶着腰部的酸重感站直了身体,“我起床上厕所都不行么?”
“是不是肚子疼?”傅盛朗握住郝思嘉冰凉的手,“是不是‘亲戚’来了?”
郝思嘉噗地一声就笑了,“懂得还真多啊,还知道叫做‘亲戚’呢。”
你活到我这个年纪看看,看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傅盛朗不忍调笑她,只温柔将她环抱,“你回床上去躺着。”
“你呢?”郝思嘉看出傅盛朗另有打算,反捏着他的手掌不放。
“像我这么机警的人,一早就料到你们女人总会有被‘亲戚’调教的时刻,所以早就准备了好帮手。你去躺着,我去拿来。”傅盛朗说着还帮郝思嘉把毛绒斗篷的帽子给兜在头顶,生怕她吹风着凉。
到底傅盛朗也是病人,郝思嘉不肯劳烦他,硬说要一道去拿。
傅盛朗不由分说将郝思嘉打横抱起,受压的腰部酸疼得让她忍不住咬牙,傅盛朗见了又心疼又生气,“你逞什么能?”
“你还不是逞能!你不是刚好么!装什么英雄大丈夫!”
英雄大丈夫五个字奇异地戳中了傅盛朗的笑点,他刚才还因为郝思嘉任性不听话而变得阴鸷的脸色瞬间转阴为晴,“我不用装也是英雄大丈夫。”
“哼。”郝思嘉气冲冲地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人靠着床头而坐,别过头去,脸蛋被橙黄的灯光点染得像一颗将熟的柿子。
“哼什么?你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嗷嗷待哺的小羊羔吗?还是永远都等着别人照顾的小男人?”
我才不管你是小男人大男人呢,你是病人!
郝思嘉维持着原姿势不动,胸口还团聚着火气。
“郝思嘉,我问你话呢。”
“我肚子疼呢!”郝思嘉把被子抓高一点,蒙住脸,连傅盛朗的余光也不看了。
隔了一小会,傅盛朗带着暖水袋、发热护腰,以及冲好的红糖水走到郝思嘉床边。
“护腰穿上,暖水袋捧着,红糖水喝掉。”他一口气说完,话语间听不出感情色彩,像是一个定时服务的机器人。
闷坏了的郝思嘉赌气似的一把掀开被子,热气顺势漫开。
傅盛朗皱眉又将她扔得过远的被子扯回来替她盖好,“还嫌我心疼得不够?非得让我疼出心脏病?”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啊?”郝思嘉有样学样地反击,显然刚才被傅盛朗那句话呛得不轻,“傅盛朗,我问你话呢。”
“没把你当什么人啊。”傅盛朗满脸无辜地端着红糖水奉上,“当然是当我老婆咯。”
郝思嘉愣愣,然后才在心里狂吼两声:喂喂!
“看什么看,难道大叔就不能说甜言蜜语吗?”傅盛朗抬手抹了抹自己短短刺刺的头发,一本正经地说,“怎么说我也是长得好看的大叔啊。长得好看,不是做什么都没有错吗?”
“你哪里好看。你没有郝天杰一半好看。”郝思嘉终于沉着脸接过红糖水,小心地抿上一口,暖胃暖心。
傅盛朗抬腿也钻进被子,“哎,没想到赢过那么多人的我,到头来却还是输给自己的小舅子。算了,那就让郝天杰当第一好看,我当第二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