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江穆恩执意认为傅盛朗的病情还会出现千万种可能,然而逐渐稳定的数据和英国专家的再三诊断结果都表明——傅盛朗可以出院,日后定需要期到院进行检查,有情况随时就诊即可。
傅盛朗出院的时候,唯有萧绘和傅洁滢陪同。他没有告诉郝思嘉,一则不希望她过于担心,二则也不想见到傅洁滢和郝思嘉闹得不愉快。
出院之后的傅盛朗搬回了28A住,家里被萧绘请人特意清扫整理过,所以焕然一新。
对于傅盛朗而言,这些都不是他所想念的。
他最想念的还是那个曾欢快地赤着脚在这其中奔跑的小女人。那个时而被他当成宠物,时而被他敬为女王,时而如同金丝雀,时而如同狮子王的郝思嘉。
“你是不是还没告诉嘉嘉?”萧绘扶了扶鼻梁上滑下的眼镜,认真道,“怎么舍得让她担心牵挂喏?”
旁边的傅洁滢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妈,一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给金鱼带点儿饲料吧。家里的好像快吃完了。”
萧绘知道傅洁滢这是别扭,想要岔开话题。但老太太却没有挑破,只拍拍女儿的手背,“你都回家住了这么几个月了,还不知道我的库存藏在哪吗?”
萧老太太喜欢做足准备,最怕无防无备遇见各种意外情况。所以家里的东西都多备了至少一份。
自从傅洁滢搬回家里住之后,萧绘就把家里的东西的摆放位置和规矩都一一跟她说了。
“诶呀,我给忘了。”傅洁滢讪讪笑,表情有些生硬。
傅盛朗知道这对母女在打马虎眼,他心里有自己的安排,不急于在这一刻说出。
等萧绘终于坐在沙发上歇息,并喝上暖胃热茶,傅盛朗才郑重其事地将鲜红的结婚证搁放在桌上。
“妈,早上我跟嘉嘉去把证领了。”
“呀。”老太太低呼,赶忙拿起来看。
傅洁滢的眼珠差点瞪出来,“阿朗你干什么呀?你气我是不是?!”
“我为什么要气你?”傅盛朗悠哉悠哉地给萧绘喝空了的茶杯重新倒满,“我给妈添了个好儿媳,给你添了好弟媳,你们应该高兴,为什么要生气?”
就你满口都是道理!
傅洁滢真恨自己没有一口气气晕过去。
“谢谢我儿子。我儿子真能干。”萧绘手把手将结婚证交还到傅盛朗手中。
“妈!”傅洁滢实在受不了了,“你们怎么把阿朗成家这件事搞得这么儿戏?”
萧绘施施然喝茶,没有跟傅洁滢争论。
傅盛朗的面色更加严肃郑重了,“姐,我不会强迫你接受她,就像不会强迫她接受你一样。”
那狐狸精还不待见我?!
傅洁滢的眼眶又瞪大了一圈。
“我看你们都是鬼迷心窍!”傅洁滢跺脚,“我是为了你好才劝你的!你怎么好坏不分,黑白颠倒?”
傅盛朗抬起手掌急忙摆了摆,“你千万不要对我好。”
傅洁滢惊诧得脸都僵了。
“你的好我真是受不起了。”傅盛朗想想都心痛心寒,“我信任你,把千面游戏授权给你代为管理,但是这两个月走了多少人?两个项目组都快被捣空了。还有,一个明明努力一点就能评A的游戏,你偏偏要急着卖给发行。A和B的评级差看着不大,但你知道损失的资金是以千万为单位计算的吗?”
千万!
傅洁滢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但傅盛朗的话还是把她吓到了。
“只要我不躺在病床上,我自己的事我都能料理好。你的好,留给妈,留给王子扬就行。”
傅洁滢终于没有再口口声声地用她的理由来反驳傅盛朗的话。
偏偏萧老太太不肯在这件事上罢休似的,又问傅盛朗,“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妈!”傅洁滢欲言又止,喊了声妈之后憋闷得胸口咯疼。
萧绘挑眉,格外不解,“怎么了呢?难道你不想看你弟弟办婚礼啊?他就算答应,我都不答应啊!我可要风风光光地收媳妇呢!”
傅洁滢咽不下这口气,又说不过老太太,干脆手一甩脖子一拧去阳台上吹风透气去了。
萧绘也不气恼,她拉着傅盛朗,满面慈笑,“定好日子了吗?”
“日子还是小事。”傅盛朗向母亲坦露心迹,“我就这么拉着嘉嘉领了证,我怕她妈妈会不高兴。所以我打算找个机会见一见阿姨,让阿姨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叫她放心。再者,我还希望阿姨能出席婚礼。我不愿意让嘉嘉的婚礼留有遗憾。”
“好好好,你慢慢张罗安排,不要太着急。按部就班,循序渐进,这不止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也为了你们能有更完美的未来。”萧绘仔细叮嘱,说完之后,又自信地笑了笑,“不过我儿子我最放心。这婚礼啊,肯定能办得顺利圆满。”
萧绘和傅洁滢离开后,傅盛朗在家中小憩了一会儿。
他的手机开启了静音模式,遗漏在客厅里,因而即便艾琳打了上10个电话,傅盛朗也一无所知。
此刻,一位不速之客正坐在纪时的客厅里。
景立风和樱桃一早去了Virco在T市的分部,郝思嘉则应立夏之约往仲夏工作室去谈事了,唯有艾琳因为要等快递而留在家里。
郝中明按门铃时,自报家门说是郝思嘉的父亲。艾琳想打电话和郝思嘉确认真伪,正巧景立风打了通电话来,艾琳经过核实后,不好将郝中明拒之门外,只好将他迎进纪时。
“嘉嘉到底是水平高啊。”郝中明环顾四周,仿佛领导视察一般,双手负于身后,缓缓参观着面目全新的纪时。
艾琳奉上茶后,便全程作陪,但她很快就想到,郝思嘉和眼前这位大叔的关系一定不亲密。
郝思嘉没有提过郝中明是其中一个原因,从郝中明的表现和态度上看,这也不是一位疼惜女儿的父亲。
于是艾琳等郝中明坐定之后,就立即给傅盛朗打电话,可惜联系不上。
就在艾琳思考着还有谁能来帮忙的时候,郝思嘉回了家。
“嘉嘉。”郝中明的姿态像男主人在自己家一般自在随意。
郝思嘉被郝中明吓了一跳,艾琳忙从一旁小跑过来,“思嘉,郝叔叔来了好一会儿了。”
“嗯。你去忙你的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郝思嘉不用想也知道,郝中明这次直接上门绝对不是简单地探望女儿。毕竟她跟郝中明同在R市的那些年里,郝中明也没有主动探望过郝思嘉几次。
“嘉嘉,我就直说吧。”郝中明有备而来地揭开了话题。“你宋阿姨带着忻煜回娘家住了一个多月了。”
郝思嘉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们回去办什么事啊?要这么久呢。”
“嘉嘉。”郝中明微微拉长了脸,“爸爸没有在跟你说笑玩闹,要不然我也不会当面来找你。”
“我也没想跟您说笑玩闹。您的妻女既然回了娘家,又不是来了我这儿,您来找我有什么用?”
想到郝天杰曾告诉她,郝中明希望她能去向宋玥和郝忻煜母女道歉,郝思嘉就深刻理解为什么徐可当年执意要和郝中明分开。
郝中明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要不是你在那个廖老师家里羞辱嘲笑了你妹妹和你宋阿姨,她们能气成这样,能拗着气不回来吗?!”
郝思嘉深吸一口气。
“爸,我现在知道您为什么能和宋阿姨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将脸两边的头发挽到耳后,用最平静的语气继续说道,“她既然跟你说,是被我羞辱嘲笑,那就应该向我发脾气,跟我斗。但她们现在这么做那不是跟您斗吗?您不认为自己这是被人当枪使吗?”
“再者说,我拿什么羞辱她们啊?我如果要羞辱嘲笑她们,也要有说得出的东西吧?她们一个是被你捧在手心里呵护,宠爱有加的小女儿。一个是与您琴瑟和鸣的多年老伴。再看看我,我一没了外公外婆,二没爸爸妈妈在身边庇佑。”
“我好不容易想着口袋里剩点钱,那就拿出来自力更生创个业吧。结果一路走一路摔,差点就被人摁死在摇篮里。您说,我就混成这副德行,我拿什么羞辱嘲笑生活幸福、衣食无忧的人?”
“这一个月,您是不是光想着怎么说服我,让我道歉,却没有想过:你听到的,可能只是片面之词;你看到的,可能只是她们想让你看到的?”
“爸,我平时话不多。以往也不愿见您。今天说这么多,说这么多您不爱听的话,我就是为了得罪您。”
“因为顺从您的人太多,敢得罪您的人太少。”
郝中明是自由导演,他公司里的人明里都对他毕恭毕敬。这是郝思嘉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
“还因为,我觉得您是能讲道理的人。”
郝思嘉多久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了,她不关心郝中明听得累不累,她只知道自己说都说累了。
叮咚。
纪时的门铃声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