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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查,我头都大了,吉拉斯的经历竟有如此不凡!难怪他在南斯拉夫家喻户晓!
密洛凡·吉拉斯,1911年出生于黑山科拉欣附近一个农民家庭,早年在贝尔格莱德大学攻读哲学和法律,并追随铁托参加抵抗运动。胜利后,曾担任南共联盟中央执委、中央书记、国民议会议长。从1953年开始,他公开主张把南共联盟变成一个资产阶级政党,实行多党制和西方式的民主。由此遭到南共联盟中央的处罚,被开除出中央委员会,解除了党内外的一切职务。之后,他依然坚持自己的主张,出版了在南斯拉夫乃至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深有影响的《新阶级》(The New Class:An Analysis of the Communist System,1957)一书。对他的处理于是开始升级,他被开除出南共联盟,并遭到逮捕判刑,史称吉拉斯事件。1961年1月,吉拉斯被提前释放出狱,成为日益壮大的南斯拉夫右翼势力的精神领袖。
真是一个大人物!不过看起来还不坏,他的这种复杂的经历和遭遇,可以有足够的“材料”把他和我杜撰的南斯拉夫籍朋友“黏合”在一起,我微笑着放下资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个大人物,并没有出现在总部给我的介绍资料里?比较起来,他应该是眼下南斯拉夫资格最老、也最有威望的“民主派人士”,但是厚厚的一沓资料里,居然对他没有只言片语的介绍,这仅仅只是一个疏忽?
“嗨,迈克,你中午时给我的那个电话意味着什么?找到吉茜米娅·南达了?”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小史迪威精神焕发地推开了房门。
“莫利,说真的,我觉得今天的经历真是太奇特了,完全可以写成一部爱情小说,或者悬疑小说,或其他什么类型的作品。”不知为什么,一见到小史迪威,我心里就有了股踏实的感觉,“不过,我现在有一肚子疑问需要得到解释,还有另外一肚子要求需要得到满足。”
我把当天的情况作了简要汇报后,一口气问了小史迪威几个问题:
1.谁提供的南斯拉夫资料?这些资料的发放范围?
2.总部是否有察觉到鲁考斯身份已经在南斯拉夫暴露这种可能性存在?
3.是否清楚顾问团哪个成员在指控鲁考斯?是个人控告还是团体性结论?控告方所承诺的提供有关吉茜米娅·南达是间谍的资料,有没有期限上的说明?
显然,我当天获得的情况和发现的细节,也让小史迪威吃了一惊。据他说,因为暂时不再信任鲁考斯,中情局有关南斯拉夫的情况说明,采用的基本都是顾问团提供的文本,这些资料除会发到中情局内部有关机构和人员手里外,还会发到总统办公室,以及交到国务卿和一些重要国家驻外使节的手上;目前,总部对鲁考斯的怀疑,完全来自从国务院转来的密函,而并没有觉得鲁考斯的身份已被当地识破,至于到底是谁提出这项指控,在情况未弄清之前,是绝对保密的,情况弄清之后,也会视实际需要决定是否公开,而就算公开,也需要至少等到三年以后。有关吉茜米娅·南达是间谍的证明材料的期限,似乎只有“近期”之说,没有明确的时间期限。
我盯着小史迪威那张噼里啪啦翻着的大嘴,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在小史迪威解释完了之后,我开始提要求:
1.立马监视贝雷帽酒吧老板的电话,重点监视他卧室的那部电话(小史迪威手机上已有这个号码了)。
2.监视所有与酒吧老板通话时提到“间谍”、“美国”、“外国”、“吉茜米娅·南达”、“艾丽娅”等字样的其他电话,以及与这些电话通话的电话,并尽快查出这些电话的主人和地址。
3.抽调一个对贝尔格莱德地形极其熟悉、我们方面的人驾车随时在门口待命,以应付酒吧那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4.我的调查行动和进度要严格对总部,尤其是要对驻南斯拉夫顾问团保密。
5.立即给我调配最先进的、不低于150米远的车载窃听器材,以及若干适当的应急武器。
小史迪威在一旁默默沉思着倾听,先是愕然,继而欣赏地望着我,不住点头,说:“你似乎有非常好的直觉,这很不错。”
“差点忘了,我还需要耶萨夫的照片,让技术人员帮我挑选10张。”在小史迪威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我叫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胶卷……
整整一个下午,也许还要加上黄昏,我都把自己关在屋里,破天荒地抽起了烟——我需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在CIA待了大半年,我第一次找到了当特工的感觉,觉得自己确实在CIA里面做事。这些完全不同的说法和难以被准确理解的细节,是鲁考斯设下的陷阱,还是顾问团设下的陷阱,还是南斯拉夫方面设下的陷阱,还是顾问团和南斯拉夫甚至其他方面的某些势力在合演一场戏?“他们”是谁?是南斯拉夫官方机构,还是一个为钱卖命的地下组织?
我在头脑里设计了一番这一事件的多种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性都涉及对一个事实的确认——耶萨夫到底有没有撒谎?好在现在的技术手段,有足够多的办法让我找到答案,我强迫自己松弛下来,等着晚上耶萨夫打出那个神秘的电话。
下午5点,我要的车和人到位。我们方面的技术人员已在车的后座安装了一台最新的、可以探听300米外20分贝以上任何声音并带有过滤和遮蔽功能的窃听器。
晚上7点,我要的“应急武器”被大使馆的人直接送到了酒店:一把伪装成手机的多功能高压电击枪,它的顶部带着一个看上去很粗犷的天线,天线里除了可以弹出1.5米长、带10万伏高压电、能穿透3厘米厚衣服的细钢丝外,还装着5枚能让人短暂失去知觉的毒针;一双看上去很优雅的白手套——行内很有名的“失忆手套”,其实也是一种瞬间高压武器,它有专门配套的衣服,穿戴上这套行头,打开机关后,就犹如学会了中国传说中的“沾衣十八跌”,也许对周围一米以内的人而言,比“沾衣十八跌”更具危险性;一架装着8枚毒针的高速相机;一小盒精美巧克力,其实是几枚内藏钢钉、专门用来破坏汽车和大门一类密封障碍的高能炸弹;一把折叠雨伞,撤去骨架,就是柄高能炸弹投掷器,同时可以集阵式发射毒针;一小盒酒店用火柴,这是个小型武器库,每根火柴棍都是经过特别的工艺制成的,里面包着10来根细若牛毛的毒针;一只装满神经毒气或可称为迷幻剂的打火机,几瓶掺了麻醉剂的普通矿泉水……
这里有必要单独说一下CIA的武器供应问题,其实有关这一点,每一个大国都差不多,只是它对一般公众秘而不宣罢了。大家首先要破除一个误解,以为特工随时身上都藏着一把或几把很酷的枪,或其他什么致命武器,其实不是这样,特工,哪怕是执行任务(国内任务不在此列)中的特工,都很少,或者说几乎不带枪,除可以分开保存而看不出任何破绽的瞬间高压武器外,特工随身带的东西不比一个普通记者多,基本是摄影和录音之类的专业器材,专业窃听器、毒针、塑料炸弹、神经毒气等装备,则基本是由任务所在国安插在大使馆里的本系统人员提供的。我们常常被训导的是,用脑工作而不是用武力工作。另外有一点可能也出乎很多人意料,作为CIA的一个传统,当需要解决麻烦人物的时候,它最经常采取的手法,是不由自己系统内的人出面,而是高价雇请当地黑社会组织出面摆平,与用“代理战争”去摧毁或消耗自己的战略对手的工作原理神似,被认为具有提高效率、减少损失、降低麻烦等好处。
12
吃过晚饭,我去到小史迪威的屋子,一边和他观看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当天抗议实况节目,一边等着预计中的通话记录。
晚上11点半的样子,我终于等到了技术处在第一时间传来的耶萨夫通话原始记录。整个通话分前后两段,时间不长。中间间隔了大约10分钟。耶萨夫果然是回到自己卧室打的电话。从通话内容看,耶萨夫确实不知道对方身份,第一段通话是他在哀求对方,请吉茜米娅·南达捎出来一句话,被拒绝。第二段通话则是耶萨夫此前的被叫电话换成了主叫,与他通话的人明显气急败坏,告诉耶萨夫,他一定是上了当,吉茜米娅·南达根本没有一个叫艾丽娅的朋友,他简短地问了耶萨夫与我见面时的一些情况后,要耶萨夫在酒吧等着,他马上赶过去与他“见面细谈”。
第二次主叫电话号码为3234×××,具体地址和登记单位,要稍后才能查到。
实际上,在听到神秘人物要耶萨夫在酒吧等着他的时候,我就在一种强烈的预感下跳了起来。五分钟后,我已经坐在了酒店门口等着的车里。“快,贝雷帽酒吧。”
在车风驰电掣行驶途中,我看了看表,23点50分,离他们通话结束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我在心里祈祷:“但愿还来得及。”
处于动荡之中的贝尔格莱德,当时正在实施类似宵禁的政策,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和车辆。我在急速行驶中调试窃听器,一眨眼车就到了萨瓦河的大桥上,调试完窃听器,车已过了友谊公园,离贝雷帽酒吧只有六七百米了,我叮嘱司机再开500米就减速,以40km/h的速度接近酒吧。
我的两眼紧张地盯着车的前方,终于可以看到贝雷帽酒吧的标志了。还好,酒吧还亮着灯,似乎还有几个人影在里面晃动,我松了一口气——他们似乎还没离开。
车在离酒吧不远的一棵树下停下来,我拉开车门,正要下车,突然发现前面50米昏暗的路灯下停着的一辆车旁,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正激动比划着什么的人,似乎正是耶萨夫!我暗叫一声“不好”,关上车门往前面那辆车一指,司机快速启动了车,突然大亮的车灯照出的,是这样一个画面:站在耶萨夫左边的大个突然挥出一拳,打在了耶萨夫脖子上,另两个人立即靠拢,熟练地把已经耷拉下脑袋的耶萨夫左右一夹,拖过去塞进了汽车,随后三人也钻进去,发动了汽车。
“跟上!”我目光紧紧盯着那辆急速离去的车。
司机一言不发,车“哧溜”一声奔了出去。
窃听器的耳机传出伴随着沙沙声的通话。
“这个蠢货已经在我们手上了,我们正带着他离开,是直接去你那儿吗?好的,我们马上把他送过去,他说那个小伙子明天会来找他……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妙,好像有辆车跟着我们,是的,一辆奔驰车,我还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哦,虚惊一场,那车拐弯了,看来不是在跟踪我们……”
车拐弯行驶了一段路后,停在了路边,司机奇怪地望着我,我目无表情地看着前面。“可以了,回去吧。”
在听到他们前半截对话后,我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如果他们确定我没发现他们已经对耶萨夫动手,那么,他们就很有可能利用明天我与耶萨夫这个见面机会做文章,而我也可以对他们来个将计就计。
回到酒店,电话号码的查询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个号码的登记单位是一个贸易机构,坐落在贝尔格莱德老区著名的景观路——米希奇将军大道上。
果然不出预料,第二天上午十点一刻,当我如约去到了贝雷帽酒吧后,耶萨夫不在,两个自称是他亲密朋友的中年男子接待了我,称耶萨夫头天晚上突然有急事去另外一个城市了,要我等两天再来听消息。随后,一辆车跟在了我乘坐的的士后,而小史迪威坐的车,则跟在了跟踪我的车后,我装着自己“很傻很天真”的样子,开始了预谋中的“遛狗计划”,以此拉长他们跟踪我的时间,从而得到更多信息。临近友谊公园,我下了车,进公园闲逛了大半个小时,买了一堆各国领导人在那个公园植树的纪念品,随后,又带着没察觉到任何异样的轻松神情,出门打车直接往贝尔格莱德著名的城堡——卡莱梅格丹城堡奔去。在那迷宫一般的古迹里,我很轻松地甩掉了尾巴,坐上了自己人的车。
那是一次成功的反跟踪!
小史迪威从跟踪我那辆车的对话联络和交谈里,得到了足够多的情报!
首先他们的身份得到了初步确认,他们并不是南斯拉夫官方机构,而是一个类似黑社会的地下组织。一个多月前,一个被他们称作“2号”的人物出重金,聘请他们把吉茜米娅·南达弄到手。现在,吉茜米娅·南达被他们关在一个郊区仓库,不过,他们并不知道2号把吉茜米娅·南达弄到手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只负责外围看守,里面则由2号的两个助手亲自监护,他们甚至被禁止与吉茜米娅·南达讲话。乔装成耶萨夫“亲密朋友”的两个人,一个叫“奥威里奇”,一个叫“瓦德莫尔”,带头跟踪我和出手打晕耶萨夫的是同一个人,绰号“黑鹰”。2号对有美国人来探听吉茜米娅·南达的情况非常焦虑,曾反复追问耶萨夫“我”的长相,2号对耶萨夫的追问,似乎显示出他对鲁考斯很熟悉,因为他不断按照鲁考斯的长相来核实“我”的容貌。此外,他们在商讨如何处理耶萨夫时,还提到了吉茜米娅·南达瘸腿的丈夫,黑鹰提议要趁早拿掉那个“瘸子”,但遭到了“奥威里奇”和“瓦德莫尔”的一致反对,认为没必要去为难那个多灾多难的“塞族兄弟”,再说2号也没叫他们去动这个塞族兄弟。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发生了一场小争执。黑鹰讥笑他俩有“种族情结”,而“奥威里奇”和“瓦德莫尔”反讥他对自己的穆族邻居的姑娘太上心,看那个姑娘的眼神就像一条盯着骨头的狗……
小史迪威微笑着看着我。“怎么样,还满意吧?老实说,这样的进度让我太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