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愚昧。”
“你昨天处理事情头脑还是清楚的，今天怎么就这样糊涂！”廉希宪叹息，“你在河北几年，北疆将士，人人心都向着你。甚至连那个昭华公主，心也向着你！联手给皇上演出了这么一场好戏，却叫皇上下不来台，差点起了杀你之心！”
不是差点，而是真正起了杀心——不过，孟丽君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皇上，他雄才伟略，确实有包容天下之心。但是，他毕竟是皇帝！皇帝的心胸再开阔，他也不能容纳威胁他江山的人！所以，他……容不下你！当然，也容不下向着你的将领！而现在，皇上，他不能杀你——因为，杀了你，会引发暴乱！但是，他也不能容你从容隐逸，因为，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威胁他一天！尽管，你并没有别样心思！”
孟丽君默默不语。廉希宪说的都是实话。
“如若你执意不肯当官，那么，只有一个选择——”廉希宪的声音，平稳而缓慢，“居住在临安，心甘情愿接受皇上的监视；与所有的门生故旧都断绝来往！从此之后，安心潜伏在闺阁之中，直至老死！假如你想嫁人，那么，你的丈夫，也绝对不能有什么才华，或者有什么地位！”
“我想遨游天下，观赏天下风光……恩师，这也不妥？”
“不妥！你想过北疆的亲信没有？你不在皇上的控制之下，他会放心？他会……”廉希宪微笑，“他会担心，他们与你联络！他不会再信任这边关的将士！他会想办法，将他们一个个撤换下来！而继承的人，未必会深刻理解你的心意——所以，这北疆，你花心思平定的北疆，很有可能，过不了几年，就会再起烽烟！”
孟丽君微微摇头。廉希宪的话，很明白是危言耸听。但是虽然是危言耸听，这个事情，却有可能发生。尽管发生的概率，很小。
“琼崖河北，这大元朝的南边与北边，你都去过。你都有办法，将这贫瘠之地，将这蛮夷之地，整治的欣欣向荣。那么，为什么不让天下的人，都承受你的恩惠？”廉希宪的声音里，充满诱惑：“现在，国家已经没有多少战乱了——该定的，都定下来了！正是做好经济民生的好时候——这是你的特长！为什么要舍弃这样的机会？”
“恩师……您的话是对的。但是，您也忘记了，学生最大的劣势，就是民望太高。民望太高，军望也太高——假如我真接受了皇上的安排，这人望的基础上又加上了权势——学生即使想不做权臣，亦不可得。”
“权臣就权臣，难道权臣就做不得？”廉希宪哈哈大笑起来，“你，难道还担心自己会谋反不成！”
第一次听到廉希宪这样赤裸裸的说话，孟丽君不由大惊，叫道：“恩师！”
“真正的强者，不是依靠别人的施舍——而是，要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廉希宪看着这个年轻的学生，用词再也不加隐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如你所说，你现在人望已经太高，再加上权力太重，确实不是保全自己的良策。”廉希宪看着学生那苍白的脸色，“你必须想办法，让皇上对你，全心信任！或者，为了这个……你必须做出牺牲！”
“恩师教我。”
“你是女子——假如这一生，你没有子嗣的话，皇上会对你放心一些。假如你……愿意让你的儿子——哦，是侄子吧——与公主联姻的话，皇上对你，会更放心一些。”
“不……”孟丽君本能的摇头，“我的侄子的婚姻，应该由他自己选择，我没有包办的权力。”
“你慢慢想吧……”廉希宪站了起来，“皇上或者会问你立嗣君的问题——我如果是你，会建议皇上，立女太子。而后，你的侄子成为太子的丈夫——用婚姻，表明你对这个朝廷的忠诚——皇上，会绝对放心。”
“恩师！”虽然是现代人，虽然知道英国还有一个老太太国王，孟丽君却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建议！其实不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建议，是她不相信，这样的建议，居然出自一个老人之口！
如若是那个落英提出这样的建议，孟丽君绝对不会惊讶。
如若是玉凰山的学生提出这样的建议，孟丽君也不会太惊讶。
如若是自己的老哥孟嘉龄提出这样的建议，孟丽君也只会稍微有些惊讶。
但是，面前，却是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
他居然建议说：女太子！女帝！
考虑到这件事情背后的意义，孟丽君那颗已经死了的心，又砰砰乱跳起来！
假如这个世界上可以出现女帝，那么就说明了一个事实——这个世界上，女子可以拥有与男子一样的继承权！
女子的权利！
孟丽君精神不由有些恍惚——她想起刚穿越来的那几天，自己定下的奋斗目标——
现在，这个目标，居然如此切近！
孟丽君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呼吸！
“你慢慢想吧……”廉希宪轻轻说着，拄着拐杖，缓步离去。“这些年，在温州，看看报纸，看看身边的人和事，我老头，也发现，这女子，其实也有不逊于男子的能耐……假如皇上有足够的胆量的话，这是唯一的可行之策。”
站在门口的李玉飞，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廉希宪微笑：“请回禀皇上，老臣用孟小姐最想要的东西诱惑她——她一定会答应的。”
“她最想要的东西？”
“她最想要的，是想给天下女子，争取与男子平等的权利——她废除裹脚，给寡妇改嫁权利，废除官妓制度——都是想要实现这个目标。那么，我就告诉她，皇上，有意立公主为皇嗣。”
“可是，皇上，并没有这个意思——”
“皇上真没有这个意思吗？”廉希宪看着李玉飞，微微笑了。他的神情，有些莫测高深。
李玉飞看着这个老头——他发觉，自己真的太肤浅了，看不破这个老头。
远处，传来欣喜的声音：“皇上，皇上！琼崖捷报！琼崖捷报！”
（下午出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