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孟丽君拉韩氏在床边坐下,“母亲,您弄错了。不是皇甫家不要我,是女儿不要皇甫家。”
“啊?……”韩氏惊慌起来,用手掩住女儿的嘴巴,往外面张望了一下:“乖女儿,这话是说不得的。你别到处乱说话……你要知道,女孩子许配了人家,是不好轻易变更的……”
孟丽君轻轻推开韩氏的手,轻柔的为韩氏擦去眼角的泪花:“母亲,我装扮作了一个男人,而且,做了那个皇甫少华的授业恩师。你说,天底下,有没有先生嫁给学生的道理?假如女儿嫁给皇甫少华,那么女儿就会闹笑话,而且,孔圣人地下有知,也会不高兴的!”
“孔圣人会不高兴?”听到这话,韩氏连连点头,“是是是,咱们读书人家,什么神灵都不怕,但是孔圣人,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母亲,我跟您说,您一定要记住——女儿会回来的,女儿会回到您身边的。您不要担心。那个皇甫家的婚事,女儿不想要了,您可千万要给女儿保密。要不,皇甫少华知道了,一定会要来逼娶女儿的。到时候,先生下嫁给学生,这么不合礼仪,孔圣人一定要生气!”
韩氏连连点头。
“您放心,我会过得很好。过一阵子,我也许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做官,不过我会定期给您消息。您一定要按时吃药,严妈妈的药高名着呢。等您好了,还可以抱抱魁郎侄儿呢!看,现在您生病了,魁郎都不敢找您玩了!”
韩氏点头,说道:“你不当官,可以吗?”
“母亲,您放心,我当官,会当得很好的。在我治下的百姓,会过得一天比一天好。您知道,现在很多地方,很多人都还吃不饱肚子,看不起病。你女儿要到那些地方去,让他们吃饱肚子,有钱看病,有钱读书。母亲,你知道吗,那是行善呢,做的事,跟观世音菩萨是一样的。”
“跟观世音菩萨一样的啊……”韩氏眼睛也发亮了,“女儿你好好去做呀……”
“母亲放心,女儿一定好好做。”孟丽君给韩氏脱下脱鞋,安抚她到床上躺下,说道:“所以,您不能到处乱说。您不能告诉别人,女儿是你的女儿。否则,女儿身份暴露了,就再也不能行善了,您知道不?连身边的丫头都不行,您知道不?”
韩氏闭上眼睛,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观世音菩萨是男子身扮作女儿相,女儿你却是女儿身扮作男儿相。道理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行善。”
孟丽君握住韩氏的手,说道:“母亲,您只睡吧。女儿陪着你。”
韩氏终于沉沉睡去,孟丽君站起身,来到外堂。丫环仆妇,早已屏退干净,只有一家人:孟士元、孟嘉龄、章飞凤。
孟丽君走到孟士元面前,跪下,说道:“不孝孩儿见过父亲。”
“不孝,不孝,你还知道自己不孝吗……”孟士元见到女儿,不由又是老泪纵横,说道:“一句话不留,就离家出走,还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事业来!你……”
“女儿不孝,叫父亲担心了。”听着父亲的责备,孟丽君低低回答。
“担心担心……就担心两个字吗……这两天,我可是每一刻都心惊肉跳啊!我根本没有想到,时时跟我见面的吏部尚书大人,居然……是我的女儿!你可知道……大元律法?女子为官,是怎样的罪名!”
“父亲!”孟丽君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直起身来,“女儿问您一句话好吗?”
孟士元看着女儿:“你……到底还有什么话说?”
“女儿想问您:当初皇甫伯父他被人诬陷的时候,您知道皇甫伯父冤枉吗?”
孟士元半晌才说出话:“知道……但是朝中这等形势,我又怎敢上书……”
“是的,您不敢!哥哥也不敢!朝中知道皇甫伯父冤情的人太多了,但是,每个人都不敢仗义执言!既然官员们都不敢做,既然男人们都不敢做,我……只有靠我自己了!”
“父亲,我从来也不相信,女儿就比男人差了。男人能够做的事情,女儿为什么就不能做?我要去做,而且,比男人做得更好!你们躲在一边,瑟瑟发抖,我,却成功的将刘捷扳倒了!父亲,假如您有这个胆量,有这个能耐,我,会心甘情愿躲在家里,等着青春耗尽,等到白发苍苍,等到您为皇甫家平反的那一天!”
孟丽君言辞如此犀利,孟士元偏偏又无法回答,只气得浑身发抖:“你……好生狂妄!”
孟丽君看着父亲。这个父亲,是如此的陌生……但是,他偏偏却是自己的父亲。对于这样的父亲,自己根本不能软语乞求,也不能温言商议,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父亲分析利害,让父亲站到自己这一边!所以,根本不能太客气!
何况,对于这样的父亲,孟丽君的心里,只能用一句俗语来概括:恨铁不成钢!所以,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或者,她根本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孟士元的女儿。
“父亲……您消消气……”孟嘉龄急忙给父亲顺气,又连忙给孟丽君使眼色:“还不快给父亲认错!”
章飞凤递上茶水,也是一脸的着急。
孟丽君却没有任何表示,犀利的目光,对准了孟士元:“父亲,我也知道,我冒充男人,参加科考,甚至坐上了吏部尚书的高位,这是闯下大祸了,这是连累了家人了。但是父亲您也想想:女儿闯这个祸,值也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