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韩夫人却是爱听。又不耐烦这严李氏怎么不说丽君的消息了,等严李氏声音落下,就急忙问话:“你方才说什么?丽君?她在哪里?却怎么不来瞧我?”
严李氏就当作看不见章飞凤的眼色,温温笑道:“是啊,我跟你说的是郦君玉。她忙得很,来也不方便,就托我老太婆来看您啦。您放心,等您身体好了,一定能够见着她的。”
韩夫人听着,却也欢喜,说道:“他们都告诉我说,女儿跑了,女儿没了,女儿见不着了!谁知道这群家伙都是懒惰的,却哪里会去给我细心寻找呢?我就说,丽君这么大的孩儿,这么聪明的孩儿,怎么会丢了?好好找,一定找得到,可不是?这不就有丽君的消息了么?”
严李氏笑道:“是啊,夫人您是有福气的。丽君也是有福气的。您养的可是一个好女儿啊,这样的一个女儿,您日后还要享她的福呢!”
韩夫人听着,更是欢喜,笑道:“我这女儿好,别人都知道。连天子也知道,要不天子怎么会给她赐婚呢?可惜她却是一个没有福气的,好好的一个赐婚,她却硬生生拿命去拼,她倒好了,却留下我这么一个老骨头……”说着,却又哭泣起来。
严李氏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心里却是一喜。哭一会,将心里压抑的事情都发泄出来,对人的精神状态反而有利。当下愤愤说道:“是啊,这天子却也不太近人情。这赐婚也要讲究个男女双方都情愿啊,他这样来赐婚,不是耽误了我们丽君么?”她这样说话,却是火上加油。章飞凤急得直冲严李氏使眼色,差点没有直接上来架上她走人。但是严李氏却只做看不见。
韩夫人听严李氏这样说话,立即收起眼泪,说道:“是啊,这皇帝老儿,却是脑筋糊涂了!等我孩儿没有了,他却送来一个贞节牌坊,谁要那个东西?我要的是女儿呀!还有我家的老头,那也不是东西,皇帝下了旨,他先慌了神,就要逼着女儿出嫁,逼了这个逼那个,逼死这个又逼死那个!在家里骂老婆孩子倒是精神,却连孩子的性命也保不住!”
章飞凤一脸尴尬。严李氏只做瞧不见,笑道:“是啊,谁也及不上我们丽君。我们丽君是有名的才女,谁说不是?有胆量,又有才华,这世界上,又有几个男人及得上她?所以我说呢,韩夫人,你这是有福气的。从今天开始,您每日每餐吃上两碗饭,好不好?等你好了,就能见着你女儿了。要不您这么瘦削的样子,女儿看了也心疼,是也不是?”
韩夫人连连点头。严李氏又笑道:“我开的药膳一点也不苦的。不过您每天都要吃,记住了吗?否则,养不胖,丽君看见您是要心疼的。”她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出了房门,严李氏交待章飞凤:“夫人这病,就是心病。您这家里,其实不必忌讳那个……小姐的名字的。你们越忌讳,夫人越憋得慌。长久了,就容易犯糊涂。以后她再提起小姐,你们就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务必让她将心里的事情都发泄出来。我再开一点安神镇定的药,让夫人每日多睡上两个时辰。睡眠足够了,精神自然会上来。再过上七八日,也就清醒了。”
章飞凤听着,苦笑道:“大夫,您说的话倒是有理。但是我们一味欺瞒她,告诉她丽君小姐会回来;等到她清醒时候问起,我们又该如何回答?只怕到时候,她会更难过啊。心里更难过,又怕发生什么不好。”
严李氏略怔了怔,终于笑了起来:“原来你们担心这个。少夫人熟读诗书,怎么不知道好人自然有老天保佑的道理?丽君小姐肯定会化险为夷的,跟你们肯定会一家团圆的,我老婆子却是敢肯定。”
章飞凤不想严李氏说出这等强词夺理的话来,不由苦笑道:“多谢大夫的吉言。请这边开方。”
送走严李氏,章飞凤回转身来,就看见丈夫那若有所思的眼神。不由对丈夫苦笑道:“这大夫倒是与母亲说得来。但是,她这样瞎搅和,只怕到时候母亲的脑子会给她搅更乱了。”
孟嘉龄却是没有应和她的话,只问妻子:“你听见那严李氏的最后一句话了吗?她很肯定的告诉我们说,丽君妹子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化险为夷!”
章飞凤实在想不到丈夫居然会将一个老婆子的安慰言语当了真,当下忍不住抱怨道:“你难道也糊涂了不成?”
孟嘉龄看着妻子,终于将话说出了口:“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她与母亲七搅八缠,很可能句句都是实话!”
章飞凤一脸震惊:“你凭什么这么判断?”
孟嘉龄向周围看了一眼,看着妻子:“你不能将这些话泄露出去,连父亲那里也不行——我昨日见过郦君玉了,郦君玉与我们妹子——除了黑瘦一些之外,没有很大区别!”
章飞凤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好半日,她才想了起来:“我记起来了,今天在郦府附近,我碰到的那个书童,很像是荣兰!”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孟嘉龄急忙用手捂住妻子的嘴巴,低声呵斥道:“你要叫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不成!”
孟嘉龄在桌子边上坐下,说道:“我们可以在家里等了——母亲情形很不好,想必那个严李氏很快就会传话给郦君玉知道。郦君玉如若真是我们妹子,那么明天,她一定会让严李氏再来给我们母亲看病。如若等七八天后再来……那么,郦君玉很可能……不是我们妹子。”
章飞凤也缓缓坐了下来:“那么,明天后天,我一步也不走出家门,就在家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