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的指腹在半空中缓缓低垂，之后指尖渐渐对准了赵云生的鼻翼。此刻，那根手指正不断颤动，仿佛手指背后的人并没有充足的底气。尽管，郭质是目击者，但在凶手的把柄还未完全显露出之前，他的心里还是一片茫然，甚至把手举起来的那一刻，他的心里也不禁泛起几丝恐惧。
几个人里，除了周小可和李路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一刹不约而同向手指指向的方向汇去。
目光汇集的地方正好是赵云生的鼻尖。
此刻，赵云生原本平静的脸上不禁渗出几星汗液，仿佛潮解后的明矾上大小不一的水滴。
“就是他，”也许是为了鼓足自己的底气，郭质把刚才最后的半句话再次重复一遍。
一句话从郭质此刻正不断颤抖着的上下唇间迸出，之后仿佛一枚被削尖的锥子直直向赵云生的心间刺去。
赵云生没有料到眼前这个人竟然会指认自己，而且说话的语气总让他觉得这个叫郭质的人好似亲眼看过案发的全过程一样。
想着，赵云生也忍不住从木椅上站起来。
“你胡说什么，”站起来时，一句话便毫不客气劈在了郭质的前额上。与此同时，一只宛若虎钳的手把郭质伸直的手指死死握住，之后按下。
直到郭质的手低垂，他才把手放开。
“我没有胡说，”郭质听了忍不住辩驳。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受这样的恶气。
以前，他总不明白好人难做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那个看似似曾相识的词已和自己近在咫尺。
“什么人？”主干道上，宋宁看见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人不禁这样问。问的时候，他的一双眼此刻正不断向那人的身上扫去。
那人的上身是一件白色的衬衣，下身是一件牛仔短裤。此刻，他的整个身子好似在一团泥浆中浸泡过，包括脸上，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湿泥。
那人的目光落在宋宁的制服上，制服的前胸上是一枚警徽。
看见那枚警徽，那人原本游移的目光此刻渐渐固定下来。
“你是警察？”那人不受控制似的的问道。问话时，听得出那人的语气里还夹杂着几丝怀疑。
宋宁不明白眼前这个人问话的意图。对于这样的问话，在他看来完全属于明知故问的类型。要是不是警察，那穿着警服到这里来干嘛？但说话时，宋宁仍旧保持着最起码的职业服务态度，“是的，有什么事吗？”
那人听见宋宁说话的声音，从喉咙的最深处喘出一口粗气。好似那口气在他的胸腔里憋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这时才完全释放出来，“我正在被人追杀。”
说话时，那人的脸上不禁浮出几丝诡异和令人恐怖的神色。
“追杀？”一刹那，宋宁脸上的表情仿佛被冰封住，僵在了原处。与此同时，他原本张大的嘴型此刻也进一步好似无休无止的张大。
那人看见宋宁脸上的表情又不禁补上一句，和上一次比起来，这一次人影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急切。那种口气，好似说话人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警察先生，我说的是真话。”
最后半句话，人影的声音接近哭腔。
另一个警员，从宋宁的背后跟上来，之后附在宋宁的耳边，低声耳语几句。宋宁听了，之后满意的点头。
点完头，宋宁的目光又仿佛一台扫描仪，在那人的身上重新打量一番。
眼前的这个人总给他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但一旦想弄清这种感觉的来源地，那种感觉便在那一刹荡然无存。
末了，一句话从宋宁的嘴里轻声吐出，“什么人要追杀你？”
那人仍旧一脸后怕的向身后看了看，等确信身后的那片树林没有一个人时，他才同样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有人要杀我，而且，树林里已经有人死掉了。”
说着，那人的声音仿佛是在刻意创造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说话时的语气也不禁变得低沉。
宋宁没想到眼前这个满是湿泥的人会这样说。一刹那，他的脑神经也被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活，“你说什么？”
只不过在宋宁的心里，此刻不确定的因素仍旧占据着主导地位。想着，宋宁有些不大相信的张开嘴，把刚才的话换一种方式重复一遍，“你说有人死掉了？”
“是的，”那人听了，不住的点头。
尽管，在他的心里，他也不知道那个被挂在树上的人到底是谁，但仅凭直觉，那个人的死应该和自己有关。
之所以会让自己看到，完全是杀鸡吓猴的做法。
想着，那人心里的隐忧此刻好似被水冲掉了外壳的鹅卵石，此刻变得更加明显。
“带我去看看，”好半天，宋宁忍不住这样说。
说完，两个人跟在宋宁的身后向树林走去。
走进树林，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几个人忍不住打了一连串的哆嗦。
走到一半，那人的步子仿佛被地上的湿泥牢牢焊住，停在了原地。
主干道上，李佳俊还在继续向前走去。
尽管地上淤积的湿泥越来越少，但几个人的两条腿都开始体力不支起来。特别是在土坡上，所有人的体力基本上被消耗了大半，现在李佳俊几乎到达了力不从心的地步。
大口的粗气从他的喉咙深处呼出，让他的整个喉咙一阵干涩。
教室里，潘妮把头枕在木椅上，之后合上眼。
刚才和白薇说的那番话已经让她口干舌燥。
白薇从木椅上站起，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向阳台的方向走去。
阳台外，整个空气里仍旧弥漫着一层毫无层次的灰黑色。
她把眼睛竭力向远处望去。
刚才夏宛燕的故事让她的心此刻还在隐隐作痛。
如果自己是夏宛燕，对于一个连自己死后都不来看一眼的男人，她也同样无法原谅，甚至不可饶恕。毕竟，她还曾经那样喜欢过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