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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爱似水墨青花,何惧刹那芳华(3)

从Daisy让她顶替另一个受伤的模特为CG走秀的时候,她就想问,她在Crystal里可以说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当初受训时,她也是天天挨骂,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才勉强过关。

说起来,模特这一行,她真的没有什么天分;她之所以还努力着,只是因为不想再过几年前那种不堪回首的日子。

她明明没有天赋,Daisy却偏偏一再地给她机会,而且都是极好的机会,很多人眼红不来的机会。

Daisy没有回答,她只是拍拍陆心凉的肩,“我不喜欢没有野心的人,因为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成功,你若是真的毫无斗心,那你没有理由再留在Crystal。你记住,Crystal从来不会养吃干饭的闲人,你不能上位,就注定被淘汰。”

Daisy说了那番话后,陆心凉想了很久,最终,她决定不放过CG代言的好机会——毕竟,她总不能一辈子都做个小模特,现在这份工作,不要说让爸妈过上好日子,就连养活自己,也只是勉强。

转眼就到了约定的时间,她事先给慕远歌打了电话,他似乎很忙,只是简单说了两句,大意是告诉她已经安排好了,她直接过去就好。

陆心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的妆容,看起来正好。

她从来不是美艳动人的女子,只是清新俏丽,偶尔梨涡浅笑时,也有小女人的娇媚,她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笑容,然后准备出发。

今天似乎格外顺利,反而让陆心凉意外,原本她还以为,潘娆一定会耍手段,让自己不能顺利去CG谈代言的事情。

她坐在出租车后座,笑着看窗外的风景,繁华的中环,林立的高楼,她有些恍惚,这样的浮华,让她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付了钱,跟司机道了谢,然后下车。

这时天上忽然下起了雨,绵密的细雨,雨势不算大,可陆心凉想以最佳状态去CG,若是现在被淋成了落汤鸡,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急着找地方避雨,于是小跑了起来,谁知刚跑没两步,正在下台阶的时候,“咔哒”一声,鞋跟居然断了,而她脚一扭,整个人摔倒在地,竟这样直接从四层的台阶上滚了下来。

这一跤摔得极为狼狈,不仅浑身摔得脏兮兮的,而且手臂和小腿有多处擦伤。

雨势逐渐加大,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格外的冷,格外的疼。

陆心凉坐在地上,脚踝疼得站不起来,她拿起断了的鞋跟看了看,苦笑着,鞋跟的切口很平,明显是被人锯断的。

她想起今天潘娆临走前那个挑衅的眼神,恍然大悟。

潘娆不想让她拿下这个代言,她怎么会不明白,潘娆是Crystal的老模特了,成名也有些时日了,到现在已经稍稍有些过气,不过仗着资历老,又和一些城中风流阔少攀了交情,所以才如此嚣张。

但凡新上位或者公司在捧的新模特,都会受到她的打压,Daisy几次警告过她,可也念着她是老人,工作也还算卖力,所以没有让她太难堪,可长久下来,潘娆却越发地得寸进尺。

陆心凉手里拎着断了鞋跟的鞋子,冷笑,她忍了潘娆足足两年,换来的不是息事宁人,而是潘娆毫无底线的作弄、挖苦和打压。

耳边响起Daisy的话,Daisy说,你若是不能上位,就注定被淘汰。

陆心凉瘫坐在地上,偶尔路过的好心人的帮助被她婉拒,她坐在那里,静得像是一座雕塑。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受到这样的刁难了,她的忍耐,也总是有个限度的。

陆心凉坐在那里,不记得坐了有多久,冰凉的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冷硬。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陆心凉勉强可以站起来的时候,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在她身边停下。

车门打开,她看见男人修长的腿迈步朝她走来。

“能站起来么?”头顶响起低沉的声音,她抬头,看见贺敬轩的俊颜近在眼前。

“谢谢,我自己可以。”陆心凉拒绝他的帮助,撑着手边的台阶站起身。

“上车。”她听到贺敬轩对她说,然后他转身,顾忌到她的腿伤,放慢了步调。

陆心凉跟在贺敬轩身后,一瘸一拐地走着。

看着贺敬轩那辆昂贵的兰博基尼,陆心凉犹豫了,她现在一身的泥水,狼狈不堪,若是就这样坐进去……

“上车。”贺敬轩的声音里有着毫不掩饰的不悦。

陆心凉看了他一眼,终于不再犹豫。

“小贺先生,很抱歉,弄脏了你的车。”陆心凉淡淡说,语气礼貌而疏远。

她无数次想象过再遇的场景,却没有想到,是以一副如此狼狈的姿态。

“陆心凉,你就一定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么?”贺敬轩没由来的一股怒气,他扳过陆心凉的身子,迫使她面对自己,“先去医院,然后送你回家。”

“CG的代言……”陆心凉说着,又打住,她现在这样狼狈的模样,要怎么去谈代言?更何况,要谈代言的对象就在自己眼前。

从她决定为CG代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和他终究是要再见的——贺敬轩,香港城中有名的风流阔少,八卦杂志常年的封面人物。

“先送我去医院吧,谢谢。”陆心凉看着贺敬轩,她乌黑的瞳孔清澈得像是能望进人的心底,贺敬轩看着她的眼眸,忽然有些不自在,便放开她。

“CG的代言找的是你?嗯,合同为期两年,在合同期间,你要全力配合公司的宣传,要为CG拍摄硬照、广告,还有出席记者招待会,合同我稍后会让人送给你,你看了没问题就签字。我说得够清楚明白么?”贺敬轩停下车,转过头来看她。

这种顺利让陆心凉不知道该作何感想。“谢谢小贺先生给我这次机会,合作愉快。”她向贺敬轩伸出右手。

陆心凉的手如慕远歌所说,很漂亮,十指修长纤细,白皙的肤色看上去有些像羊脂白玉,可如今这样好看的手上却伤痕累累,手背上有两处擦伤,格外碍眼。

贺敬轩的视线在陆心凉手背处的擦伤停留了两秒,便伸出手,狠狠握住陆心凉的手,疼得她一颤。

“你满意了?”贺敬轩松开手,“下车,到医院了。”

在医院处理伤口花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离开的时候贺敬轩看时间还早,便做主将车子开去了自己的别墅。

别墅位于中半山,他记得当年陆心凉曾兴高采烈地跟他比手画脚,说要将墙粉刷成什么颜色,地上要铺波斯地毯,水晶吊灯要用什么样式,要把两个房间的墙打通,然后……

然后,再没有然后。

陆心凉站在门口,不愿进去,也没有离开。

贺敬轩回头看她,“你想让我抱你进来的话,你大可以在那里等着。”

陆心凉闻言,迈步进门。

时移世易,再度来到这里,她只觉得一瞬间心里被堵得透不出起来。

手工制作的波斯地毯、炫目精致的水晶吊灯、打通的房间、天蓝色的墙壁,一切都如她当初的规划,分毫不差。

她转身跑了出去,不顾腿伤,也不顾在身后追赶的贺敬轩,她拼尽全力奔跑,跑了很久,终于看到眼前有车停下,她一拉车门进去,说了声,“快开车!”

她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坐的不是出租。

开车的那人倒是很配合,一脚油门,车子急速离去。

“你对香港的治安倒是很信得过。”这样好听又带着调侃的声音,只可能是那个人的。

“慕远歌?”陆心凉瞪大眼睛,这叫什么?缘分么?

“是你主动上了我的车。”慕远歌提醒她。

“去……”陆心凉本来想报个地址给慕远歌,可想了想,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不知道去哪里。”她低垂着头,她在慕远歌面前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见过自己最窘迫的模样,也见过自己最失态的模样。

“嗯。”慕远歌只是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我跟贺敬轩谈好了,和CG签了为期两年的合同。”陆心凉的心情平复下来,她觉得有必要和慕远歌交代一下,毕竟这个代言的机会,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说是慕远歌给的。

慕远歌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陆心凉继续絮絮叨叨,慕远歌一直没有回应,却也没嫌她聒噪,只是静静听她说着。

突然,慕远歌将车停在路边,皱了皱眉。

“怎么了?”陆心凉的视线顺着慕远歌的看过去,正看见自己断了跟的鞋子。

慕远歌的视线继续上移,扫过陆心凉脏兮兮的连衣裙。

“去买衣服,还有鞋子。”慕远歌说。

陆心凉毫不犹豫地拒绝,买衣服鞋子又是一笔开销,她可不想浪费这个钱,退一步说,即便慕远歌愿意为她付钱,她也不会接受。

“既然你和CG谈妥了,不如提前试一试CG的衣服。”慕远歌说完,拨了个电话,“让你助理送一条连衣裙过来,还有鞋子,尺寸……”慕远歌侧头看了看陆心凉,“和叶芳华差不多。”

又报了地址后,慕远歌挂断电话,示意陆心凉下车。

衣服很快由贺敬桓的助理松了过来。

陆心凉在洗手间换了衣服,尺寸刚刚好,除了腰部稍微松了一点。

他目测的结果好像还挺准的,陆心凉撇撇嘴,想起刚刚慕远歌打量她时有些不屑的目光,是在嫌弃她的身材不够好?

陆心凉换好衣服后立刻出去,她看见慕远歌低头把玩手机,她扫了一眼,却看见慕远歌已经切换了屏幕,而她只在他切换前的一秒捕捉到一张照片。

“可以走了。”陆心凉在他面前站定,慕远歌抬头,淡淡看了陆心凉一眼,起身向车子的方向走去。

陆心凉跟着慕远歌,一路上,慕远歌明显沉默了许多,虽然慕远歌本来就不是个健谈的人,可她很明显能感到慕远歌情绪低落了不少。

车子最后在深水埗停下,陆心凉有些诧异,她扭头望着慕远歌,却见他看了眼腕表,“到下午茶的时间了。”

“深水埗的东西,你吃得惯?”她忽然想起潘娆嘲笑深水埗的语气,心里有些不舒服。

慕远歌没有理她,径自下车。

欧记是深水埗的老字号了,早在六年前,陆心凉只要下午有空,就会来欧记喝一杯丝袜奶茶,再配一份蛋挞,简直绝妙。

“欧叔,老规矩,两份。”陆心凉笑得眉眼弯弯,小小的梨涡看上去很是甜美的样子。

“丝袜奶茶两杯,蛋挞两个。”被称作欧叔的中年男子高声喊道。

慕远歌静静看着四周,偶尔他的视线也会停留在陆心凉身上。

“热气腾腾的蛋挞,两杯丝袜奶茶,慢用。”伙计端着蛋挞和奶茶过来,陆心凉拿起蛋挞放到嘴边吹了吹,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好烫,呼呼。”陆心凉用手扇着风。

陆心凉专注地吃着蛋挞,以至于都忽略了慕远歌,待她去看慕远歌时,才发现他也一直看着自己。

“怎么了?”陆心凉以为是自己嘴边有残渣,正要去擦,慕远歌已经抢先一步拿着纸巾为她擦去唇边的残渣。

微凉的拇指轻轻擦过细嫩的脸部肌肤,陆心凉向后退了退,避开慕远歌的手。

慕远歌并未觉得尴尬,很自然地收回手,“你姓陆。”一路上沉默的慕远歌终于开了口,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陆心凉不知道他怎么好端端地提起这个,等着他继续,结果慕远歌沉吟片刻,又提起另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你接了CG的代言,免不了要和贺敬轩接触。”

慕远歌知道她的底,或者至少有所了解,想想也是,慕远歌是CG珠宝的首席设计师,平时又和贺家人走得那么近,知道她的事,也不算稀奇。

“我知道。”陆心凉吃掉最后一口蛋挞,“我没有想过要和贺家撇清关系。”

她笑,接了CG的代言,又怎么能和贺家撇的清关系呢?

“你的手伤了?”慕远歌蹙眉,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陆心凉看看自己的手,想起慕远歌曾说让她去做手模,便解释道,“医生说只是擦伤,不会留疤痕的,不会影响当手模……”

陆心凉话还没说完,就被慕远歌打断,“很疼么?”

“也……不算很疼。”陆心凉有些发怔,她本以为慕远歌是关心她的手是否能恢复,会不会留疤痕影响美观,没想到他竟然会问她,很疼么?

其实本来并不怎么疼,可是被他这样一问,似乎又有些疼。

人就是这样,真正无人关心的时候,反而坚强得不可思议;可但凡有人关系时,却脆弱得多,因为有人关心,所以也想撒撒娇,让关心的人心疼自己。

她当然不指望慕远歌真的关心自己,他能出于礼貌问这一句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CG一百二十周年庆典,下周五在中环CG珠宝旗舰店举行,这是你上位的好机会。”

陆心凉咬着下唇,她知道慕远歌的意思,CG一百二十周年的庆典是众人瞩目的大事件,若是在这次庆典上能和贺敬轩一起出席必然会成为焦点,届时再由贺敬轩介绍她是CG春夏女装系列的新代言人,有了贺敬轩这层关系,那么她要上位,自然成了件水到渠成的事。

可是,她对贺敬轩,仍然有本能一般的排斥。

“你有女伴么?”陆心凉心里犹豫,嘴上却已经问了出来。

“你在邀请我?”慕远歌笑,人家都说平时不爱笑的人,笑起来总会格外好看,这话在慕远歌身上无疑得到了最好的印证。

陆心凉瞪他,这话本来很正常,可是由他说出来,那种语气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她没有接话,谁知慕远歌竟也沉默不语,一时间,气氛陷入一种莫名的尴尬。

最后他说,“没有。”

“也不需要。”他接着说,没有给陆心凉说话的机会。

陆心凉看着他,他无疑是个温柔的男人,至少,看上去很温柔,礼貌周到,笑着看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他的眼里满满的只有你。

可无疑,这样的男人才真正薄凉,因为他总让你产生错觉,可实际上,他从未动情。

陆心凉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词去形容CG一百二十周年庆典,星光璀璨无疑最为贴切。

璀璨的无疑是CG的珠宝,而耀眼的,自然还是红毯上挖空心思争奇斗艳的众多女星。

陆心凉安静地坐在车里,摸了摸自己颈上20克拉的心形黄钻,这是CG珠宝这次周年庆典要展出的重头戏,若不是因为贺敬轩的缘故,肯定轮不到她来佩戴。

她看了看身边的贺敬轩,他正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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