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狼母狼
凤九卿笑着将笔放到笔洗里晃了晃,直到墨汁褪去,她才将笔抽出,对福小满道:“我只是一路人,途经此处过来玩玩。”
“玩玩?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自然不是。”
“可是……”福小满在这比武招亲了两三日,如今总算是看到一个顺眼的,不但顺眼,而且这公子武功好,文采高,结果“他”竟对她说,只是来玩玩?正想说什么,就见凤九卿已经抱拳准备离开。福小满哪肯如她所愿,急忙追过去,扯着喉咙娇喊一声:“你别走,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凤九卿没有回头,刚要跳下擂台,福小满就伸出一掌,准备抓住她的肩膀。凤九卿武功奇高,闪身躲过,福小满抓了个空,险些一头摔到擂台下。凤九卿见状,一把扯住福小满的右肩用力一带,将她重新扯了回来,而福小满一个踉跄就要摔倒,此时,凤九卿拦腰将她一把抱住,垂头对她笑道:“姑娘的腰好软。”说话的时候,她唇边荡着轻浅的笑意,眉宇之间邪气绽放。这绝对不是凤九卿有意为之。梦境里,她不知道用这招欺骗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那些被她“勾搭”到手的丫头,最后一个个都死心塌地地喜欢上她,搞得凤九卿最后见到女子就怕得要死。这也是她看到她姐凤美瑶掉眼泪就头痛的原因之一。福小满被迫躺在凤九卿的一条手臂上,听到这样的调侃,双颊顿时红了几分。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等来真命天子的时候,就听凤九卿对她道:“可惜,我真的不是来比武招亲的。”
说罢,她将福小满扶了起来,推向一边,纵身一跃,便跃到了擂台下。而她刚刚抱着福小满做调戏状的样子,正好落到轩辕容锦等人的眼中。轩辕赫玉忍不住对身边的贺明睿道:“其实凤九卿的真正身份是男人吧,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男扮女装骗咱们来着吧?”贺明睿已经无话可说了,这凤九卿还真是千变万化,让人大开眼界啊。轩辕容锦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就知道凤九卿这次出场肯定要惹下大乱子。还没等他上前训斥,福小满已经不甘心地跳下台,一把抓住凤九卿的手,娇气道:
“不准走,既然你成功完成了我刚刚出的题目,那么,从今以后,你可就是我福小满的相公了。”
听到这话,轩辕容锦将凤九卿扯到自己身后,横挡在两个人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福小满,眯着眼对她道:“想找相公,这里多的是。但有些人,却不是你能随便妄想的。”说罢,他根本懒得理会福小满的反应,一把抓住凤九卿的手,转身带她离开此地。福小满傻眼了。因为刚刚那个男人的气势实在太过可怕,可怕到,他仅仅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帝王之气。轩辕赫玉眼睁睁看着他的四哥将凤九卿从人群中拉走,有心想要追过去,却被贺明睿一把扯了回来。“既然四王已经摆出一脸生人勿近的姿态,你就别跟过去凑热闹了。”“他有什么不痛快的?那福小满到底是个姑娘,就算她认定凤九卿是个男人,只要大家把话说清楚,难道四哥还担心福小满会死皮赖脸地找个姑娘家当相公吗?”贺明睿见他说话语气泛酸,不由得笑道:“你这是吃你四哥的醋,还是吃福小满的醋?”
“我……”轩辕赫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我没吃谁的醋,你不要胡说八道!”见他嘴硬,贺明睿也没拆穿他。
“我想四王与九卿之间肯定有话要说,既然没咱们什么事了,就早些回客栈歇着吧。”
原本就算出近日会有人红鸾星动,而且那红鸾星出现得还十分诡异。他还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结果……想到这里,贺明睿不禁摇头苦笑,这凤九卿还真是个招惹是非的个中好手。
轩辕赫玉哼了哼,不死心地看了一眼早已消失在视线里的那两道身影,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客栈走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被轩辕容锦强行拉走的凤九卿,觉得对方的脸色实在太过严厉。在走出好远之后,她终于用力扯了一下手臂,对轩辕容锦道:“那福小满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容锦,你刚刚的气势和眼神似乎把那个姑娘给吓到了。”不知不觉两个人走过一座小拱桥,来到河岸的另一面。此地人不多,四周种满了垂柳,午时的微风吹过,伴着河水的潮湿,竟传来一阵沁人的清凉。
轩辕容锦停下脚步,无力地看了她一眼:“我这么做,到底都是为了谁?”早就叫她不要过去招惹是非,她偏不听,定要与福小满辩个输赢,结果惹得那丫头死皮赖脸地非要给凤九卿当娘子。这等好笑又好气的事在别人眼中,或许会被当个乐子看看热闹就完了,可对轩辕容锦来说,这就等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这些年来,凤九卿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魅力不知吸引了多少无辜男子的心。小七从四年前就开始暗中觊觎凤九卿的一切。至于贺明睿,嘴上不说,心中眼底却全是对凤九卿的欣赏。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骆逍遥,以及贪图美色并非常喜欢不择手段地将各色美女网罗到自己府邸的太子轩辕君昊。他稍微一个看不住,凤九卿也许就会被这些狼给吃掉。偏偏这么多公狼还没防过来,现在又冒出一只母狼,这让他心底怎么能舒坦?似乎看出他眼底愠色的由来,凤九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刚想开口劝慰几句,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娇吼:“你给我站住!”两个人同时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福小满居然追来了。她懊恼地冲到凤九卿面前,不客气地指着她的鼻子,气喘吁吁地道:“你……你这人好生可恶,既然在招亲擂台上赢了我一局,就该做好给我当相公的准备。可你居然不声不响地跑了,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福小满不配给你当娘子?还是说,你们中原有更好的姑娘在家里等着你?”
凤九卿刚要开口,那福小满又道:“就算你家里真有姑娘在等着你,你也得对我负责到底。在比武擂台上,你可是当着整个益洲老百姓的面赢了我一局的,你说走就走,置我于何地?难道你想让整个益洲百姓知道,我福小满还没嫁过门就已经成了下堂妻吗?”
这一连串的指责把凤九卿顶得无言以对。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只不过是路见不平为中原男人出口气,没想到竟惹上这么一只朝天小辣椒。骆逍遥经常说她是个厉害姑娘,可比起这福小满,她凤九卿那就是白给啊。福小满却不知道凤九卿心里在想什么。对于她来说,好不容易在这么多男人中找到一个对眼的,这位白衣公子不但相貌生得好,浑身上下还散发着高贵翩翩的气质。虽然有一点儿小邪恶,但姑娘家的心思很奇怪,对方越是小坏,便越是吸引人心。福小满自小高傲,又被家人娇宠着长大。平日里见到的男子大多数都对她唯命是从围前围后,如今遇到凤九卿这个生得又俊又有本事的公子,她心生爱慕也在情理之中。“我爹娘就养了我一个闺女,如果你肯娶我为妻,千顷粮田万贯珠宝将来可全都归你我所有……”就在福小满拼命夸耀自己身家相貌的时候,已经忍无可忍的轩辕容锦横挡在福小满面前,垂着头,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福小满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之前在擂台前,她就觉得这个男人是个不好招惹的人物。虽然五官生得俊美绝伦,却给人一种十分不好相处的感觉。
可转念又想,不管这人好惹不好惹,她想要嫁的又不是他。当时看着两个人离开,心底就猜,这两个人应该是比较要好的朋友。
既然只是朋友,他应该没资格干涉另一个人的婚姻大事。所以当轩辕容锦和凤九卿离开人群之后,她才匆匆交代了家人一声,马不停蹄地追了过来。到手的好夫婿就这么飞了,她下半辈子肯定要后悔死的。此时,轩辕容锦就这么横挡到了她的面前,福小满被他身上的气势吓了一跳,嘴巴动了动,色厉内荏道:“你……你干什么?”轩辕容锦冷冷地看着她:“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有些人,不是你能随便妄想的,你没听懂吗?”福小满“哼”了一声,说道:“我要妄想的那个人又不是你!”
对方再次冷笑,并顺手将挡在自己身后的凤九卿拉到身边,抬起手臂,亲昵地搭在九卿的肩头。
这个姿态非常暧昧也非常自然,就像是相处多年的情侣,完全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才会有的动作。
“你给我听清楚了!”他一字一顿地对福小满说道:“她是我妻子,不会给你当相公。”福小满睁圆了眼,不懂两个男人之间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还有,他刚刚说什么?妻子?
凤九卿虽然对他口中的“妻子”二字十分无语,但此时也没有辩解的欲望。因为她知道轩辕容锦吃醋了,如果再不把这个霸王龙胸口的火焰熄灭,未来一段时间里,将会有很多人跟着倒大霉。况且,她真的无意招惹福小满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太过嚣张大胆,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中。
倒不是说有多令人讨厌,只是正常人都有些承受不了这样的脾气。抬起手,在福小满惊讶的目光中,她将发上的玉簪摘掉。顿时,墨发垂泻,舞动在风中。而被她刻意敛去的女儿娇态,此刻也被福小满尽收眼底。对方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凤九卿笑着上前道:“福姑娘,就算我有心娶你,可咱们同为女子,也是结不了夫妻的。”福小满看着眼前比自己不知美上多少倍的凤九卿,披散着一头及腰长发站在自己面前。
身材高挑,五官明艳。无论武功还是才情,都更胜自己一筹。她一直觉得世间再也不会有人胜过她,可凤九卿的出现,却让她品尝到了失败的苦果。
更让她懊恼的,就是这个被她当成夫君最佳人选的居然是个女子。她委屈得直嘟嘴,恼恨地低骂一声:“你这个骗子!”在旁人的围观和嘲笑声中,福小满转身逃离这个令她伤心欲绝的地方。
他乡重逢
眼睁睁看着福小满转身离开,凤九卿叹了口气,慢慢将长发重新固定好,对轩辕容锦道:“我伤害了一个姑娘纯洁的心灵。”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轩辕容锦用力捏了捏她的鼻子:“这一切都是你任性妄为才惹出来的,还好意思在这里长吁短叹?”她嘟了嘟嘴:“我只是想为咱们中原男人争些脸面,容锦,你也是中原男人,你就心甘情愿被那个福小满看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一本正经道:“这世上唯一能让我在意的只有你凤九卿一人,至于其他,你觉得我会花费精力去在意吗?”说罢,一把抓住她衣袖里的手,半嗔半怒道:“你做了让我生气的事,我要惩罚你。”
“罚什么?”“就罚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凤九卿被他抓着手,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虽然他口中说着要打要罚,可字字甜蜜,句句贴心。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提防他,戒备他,总以为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像梦里那样死在他的手中。
或许,她该放下从前的芥蒂,好好地生活。是悲是喜,总要亲身经历才知道。她一味地逃避与防避,结果累的那个人反而就是她自己。两个人手拉着手,就像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走在益洲人来客往的街头上。
轩辕容锦突然问她:“你让小七给你研制不老药,到底是为什么?”
“呃……我就是和七王随便开个玩笑。”“不是玩笑吧?”浑厚的声音从某人口中传出。“你是不是怕有朝一日自己人老珠黄后会被我抛弃?”凤九卿立刻炸了毛,刚想开口辩解,轩辕容锦却隔着袖子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放心吧,就算你老得满口牙齿都掉光,头发全花白,脸上全是皱纹,我轩辕容锦也只喜欢你一个。”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他的誓言,但听在耳里,却让她的心没来由地泛起甜蜜。
众人只在益洲停留了两晚,到了第三天,便启程了。原本按照回京的路线,在经过广宁、徐洲、武阳和中都之后,众人应该向永顺的方向前进,可若是绕着路走,便可以直抵庆川境内的太华山。自从凤莫千辞官之后,始终留在太华山与玄乐道长修心养性。这几年战火连天,凤九卿和她爹偶尔也会通上几封书信,父女俩都是一个脾气,报喜不报忧。
所以对凤莫千目前的情况,凤九卿了解得还真不多。如今有机会途经太华山,轩辕容锦便多留了一个心眼,决定宁可晚回京几天,也要绕着路走,至少让九卿和她爹见上一面再说。他的这个决定,令凤九卿开心了好久。
心中的确有去太华山探望父亲和师父的想法,又怕这个想法提出来后会影响众人回京的速度,没想到轩辕容锦竟如此替她着想。
“就算咱们现在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也改变不了那边的局面,既然这样,早回去几天和晚回去几天又有什么区别?”
轩辕容锦安慰地拍拍她的肩,笑道:“四年没看到你爹,别告诉我你一点儿都不想他。而且……”
不等她答话,他又道:“凤大人虽然已经辞官归隐,可他对我朝到底也是付出了不少辛劳,恰逢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我也很想和凤大人叙叙往日的同僚之情。”
他这么一说,凤九卿也没再执意反对。就这样,一行人,包括江龙、江虎,以及十几个轩辕容锦的贴身护卫,转道去了庆川,准备直奔太华山探望凤莫千。此时正值八月,越往京城的方向走,天气便越是热得令人无法忍受。
庆川位于南面,每年的七、八、九月份都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当一行人马刚刚踏进庆川境内的时候,人群里最娇气的轩辕赫玉忍不住嘟囔道:“庆川好热啊,按常理来说,八九月份不是多雨的季节吗?可走了这么些日子,我发现怎么一场雨都不下?”
贺明睿仔细打量了周围的景物,又看了看马蹄下被晒得已经有些裂开的地方,皱着眉道:“如果我没推算错,这庆川应该是遭遇大旱之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