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林瑞也在思考,“侯爷,这事……”
燕回轩站了起来,沉声道:“今天这事在场的人听了就听了,都把话烂在肚子里。布知府,我这里就不打扰了。”
布俊民将一行人一直送到门口,燕回轩回身道:“北地倒是有地需要开垦,如果实在有过不下去的,你可以引导下。”
“是,下官省得了。”
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车队,布俊民站立不动,眼神复杂,那个侯夫人说的真的可行吗?
马车上,陈韵打趣道:“我以为侯爷忧国忧民,想督促下赈灾呢。”
“我作为掌兵权的将领,是不可以随便干预地方的政事。”燕回轩眼带笑意。
陈韵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哈哈,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燕回轩正了脸色,变得认真起来,“这些布俊民心里有数的,抛去身份不谈,这个知府他是完全可以胜任的,另外北地连年战乱,许多人逃离了家园,人口凋零,我要想发展,还是要靠本地,人口现在成了大问题。”
“是啊,这次刚好是机会,但是要做得不着痕迹,让盯着你的人即便察觉到,也晚了。”陈韵接着说道。
“啊,没想到小韵儿这么聪明,来,爷有赏。”燕回轩伸手来拉陈韵。
刚好车停了下来,“啊,到地方了。”陈韵灵活的闪了开来,拉开车门跳了下去,燕回轩呲呲牙,怎么到的这么不是时候。
吃过晚饭,两人在闲话家常,林子墨进来禀报,说葛先生和姜先生在书房等候,想知道盐场的事情。
燕回轩哈哈大笑,拉着陈韵出门,称头一次看到这两个家伙如此沉不住气。
大家在书房坐定,姜为雄便道:“夫人所说之事,如果真能大量产出,不只解决食盐的问题,甚至我们北地……”
姜为雄没说出口的话,大家心里清楚,这将是多大的一块肥肉,在这个年代,盐商能富到什么程度,如果成功,燕回轩养军估计就不成问题了。
“我先将这晒盐法整理下,然后再讨论它。”陈韵坐到桌案旁,掏出她自制的铅笔,毛笔字她还停留在写大字的阶段。
燕回轩看陈韵一会儿皱眉沉思,一会儿奋笔疾书,表情丰富,颇感有趣。
“侯爷,若是能成,这块饼太大了……我们不得不早做防范……”
“好在这地界我们一家独大……那些人想要来参一脚……毕竟他们的势力不在这里……”
“必要时,军队压上……”
陈韵拿起写的纸张,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她的动作马上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停止了谈话,朝她望过来。
“嗯,其实说起来这个晒盐的方法还是很好理解的,我这里写了六个步骤,纳潮、制卤、结晶、异常天气处理、整滩、收盐。”
“夫人,愿闻其详!”姜为雄道。
“首先我们要选择合适的位置,建造十一个四方池子。”
“这纳潮呢,就是如果天气好,盐工们凌晨三四点就要出工,将早潮的海水引进盐田,海水中的盐含量,也就是俗称的海水浓度,是池中每一百斤的海水能晒三斤左右的海盐。”
“这个倒是听说过,熬海水成盐,出盐率大致相同。”姜为雄道。
“嗯,这第二步制卤,就是将海水在第一个盐池中晒一天,第二天引入第二个盐池继续晒,第三天再引入到第三个盐池,依次类推;等到第九天,海水进入第九个盐池时,这时大概盐水的浓度一般是一百斤水出二十斤盐。”
在坐的都是明白人,听到这个数据,在心里都有了谱,比照大锅熬制,那真是千百倍的产量。
“第三步结晶,卤水结晶会在第十个盐池里发生,这个盐池底部最好铺上吸热保洁的东西,大概稻草吧。”陈韵皱眉嘟哝了一句,现在也没有盐膜啊。
“这个时候的浓度大概是,一百斤水出二十四五斤盐这样,就达到出盐标准了,当卤水进入最后一个盐池时,就出现白色的盐,等盐在结晶池达到一定的厚度,就可以收盐了。大概过程就是这样了,是不是觉得好简单?”
燕回轩没听清陈韵低声说了什么,没等发问,就被陈韵新的数据所吸引,十二天能出多少盐,他们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但是觉得这出盐率未免太夸张了。
姜为雄和葛林瑞互相看看,艰难的问出句话,“就是这样?”
如果真是这样,如此容易解决,他们这些人汲汲营营,打死打伤的,又是为哪般?
“是这样,也不是这样,我说是这样,那是因为制盐的原理真的很简单,就是去了水剩下盐。说不是这样,那是因为里面有许多要注意的细节,这些都是劳动人民的智慧。”
“可是在下从没听说过哪里有这种制盐的方法啊?”姜为雄很奇怪,凭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
“呃,那是因为现在的盐太难吃啦,我把盐加水变成盐水,过滤出杂质,重新晒干变成了精盐,海水晒盐不过是弄个更大的晾晒场而已。”
林子墨如看怪物般看着陈韵,这也行?这也行?因为盐不好吃就出现了新的制盐方法?能不能更扯一些啊。
陈韵收到大家质疑的眼光,反倒理直气壮起来,“其实许多道理就在我们的生活小事中,那些煮盐的,苦哈哈的盐工,没有读过书,地位低下,每天就是知道干活,他们不会去琢磨怎么样提高产量,怎样干活更省力。”
陈韵端起茶水灌了一气,“当然这个是社会如此,读书的,脑子灵活的都忙着钻营,都想当官当更大的官,光宗耀祖,谁会费脑力研究这种贱业。所以说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士农工商的等级划分,本身就已经阻碍了国家的发展壮大。”
“额,还是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小韵儿,你把楼盖歪了。”燕回轩咳了咳,小韵儿这打击面太大了,坐在这里的五个人,有三个可以称之为书生。
葛林瑞和姜为雄困惑,夫人说书生无用,侯爷怎么扯到盖楼上了?
林子墨甚至傻傻的问了一句,“侯爷,我们不是在说盐吗,什么时候要盖楼了?”
燕回轩大概能体会,小韵儿那种没办法与人交流的痛苦了,只得解释一句,“那个,就是跑题了。”
如果不是要顾忌到大家的面子,陈韵都要哈哈大笑了,努力平复下情绪,重新把话题拉到制盐上,“在第十个池子里,盐工要每隔……两刻钟搅动卤水,这样可以让新鲜卤水和老卤混在一起,这可以让盐的结晶更加均匀细腻。”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晒盐其实是靠天吃饭的,要时刻关心天气,气温高、蒸发量大的时候是最适合晒盐的季节,一旦下雨……还有如何排出淡水,我们要……还有整滩,盐滩经过长时间海水浸泡,……把盐池的泥土压硬,能提高盐产量。”
陈韵就这样巴拉巴拉,如做学术演讲般,从海水引进到结晶出盐,可能出现的状况,天气问题的防范,原盐成为食盐的后续处理,都一一作了说明。
最后总结海盐晒制周期在十二天左右,顺利的话,一个盐池可以产盐,她偷偷按照大周朝现在的重量斤来换算了下,大概是一万两千斤吧。
这下连燕回轩都不淡定了,林子墨更夸张,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虽然姜为雄已经很信服陈韵,也被这一数字惊呆了,手里的茶撒出来都不知道,嘴里一直嘀咕,“开什么玩笑?开玩笑的吧……”
陈韵囧了,有这么夸张吗?
其实做为现代人,陈韵对盐的认识只是我们需要常吃的,在这片土地上盐资源富足,根本就没有缺盐的概念,甚至因为盐的价格便宜,很多盐场都已经被海水养殖所代替了。
后来陈韵知道,真的有这么夸张,当天姜为雄就将晒盐的方法背熟,带人赶往直沽,寻找可信的盐工,开始试验。
燕回轩只在云州城停留一天,出了云州城他们真正的进入北地的范围,路上还有许多流民在往北走,想来是布俊民放出消息,这些人准备去北地讨一条活路。
天气好的时候,陈韵偶尔也策马奔驰,感受一下自由的感觉,不过也就仅只于感受下,刮来的北风,带起的尘沙,这样走一天下来,就有满面风霜之感了。
完全没有策马江湖,睥睨天下的浪漫,最后还是上车在床铺上打滚了。
燕回轩在许多地方,都跟陈韵不谋而合,两人都不奢靡,在很多地方表现的是低调的奢华。陈韵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总是在试图让生活更轻松惬意,方便简洁。
燕回轩从书上抬头,看着在床铺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的小人,迈步走了过去,笑着道:“无聊了?要不然我们做点不无聊的事吧。”
再抬手按动机关,车厢的钢板落了下来,燕回轩就像盯上小白兔的大灰狼,两眼生光。
陈韵脑中警铃大作,抱被爬走,“啊呀呀,你堂堂侯爷白日宣淫,你不务正业,你……你……你……”
在陈韵最后被剥成小白兔时,脑中最后泛起的念头是,还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