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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数学的召唤(2)

看着“文心雕龙”4个字,丘成桐很兴奋,他想这一定是本武侠小说,可是打开后却大失所望。正在这时,父亲叫住了他,只见父亲手里拿着《滕王阁序》,准备听他背诵了。丘成桐立刻站在父亲的旁边,这样在背不下来时,就能够偷偷看上几眼了。于是在一边偷看,一边念的背诵声中,丘成桐终于背完了《滕王阁序》。

其实暗自庆幸的丘成桐并不知道,丘镇英先生早已看透了他的二儿子的鬼把戏,只不过对子女教育有方的丘镇英先生深知这些古文难解,有意对他的儿子“放一马”而已。此外,丘镇英先生也并不一味要求他的孩子背诵古文,更多的时候,他会和孩子们坐在一起欣赏古典文学。

比如丘镇英先生和孩子们一起阅读《西门豹治邺》时,就是他们共同欣赏古典文学的时光。当读到为河神娶亲,将巫婆下到河水中时,父亲和孩子们都互相看着大笑了起来,那热烈又亲切,父子相互切磋学问的情景,一直深深印在少年丘成桐的脑海里……

对中国古典文学的大量阅读,不仅为少年丘成桐打下了良好的文学基础,也让他从小就学会了如何读书,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因此丘成桐院士说:

“父亲最初教我们念古文,不管是《礼记·檀弓篇》‘嗟来之食’,还是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回想起来都是跟做人和读书有关的文章。父亲去世后,我们家穷困得不得了,不断要对付的就是要不要吃‘嗟来之食’。至于陶渊明说‘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则是我历来读书的习惯。有浓厚的兴趣去读书,最为重要,即使开始时不求其解,在时间的积累下,慢慢也‘解其中意’了……父亲没有直接教我们作诗词,但记得有一次一家人坐巴士从沙田到元朗的路上,经过大雾山,父亲出了一个上联‘云遮大雾山’叫我们对,我随口说‘雨洒浅水湾’父亲很是高兴,认为孺子可教。”

除了对子女古典文学的培养、教育,钻研儒家哲学的丘镇英先生更喜欢邀请一些学生到家中一起交流、讨论,也与一些名家教授相互往来。在中学生丘成桐的印象中,无论是父亲与学生热烈的学术讨论,还是与名家教授的切磋,都让孩子们感受到了文学、哲学、历史及佛学等浓厚的学术氛围。对此印象颇深的丘成桐院士回忆说:

“沙田的风景优美,父亲又好热闹,家中随穷,却多宴客,学生往往聚集在小客厅中讨论学问。时而禅宗、时而孔孟、时而程朱、时而阳明、时而西洋哲学,不一而足……父亲治学极为细心,五十年代以后,主要是儒家哲学,尤其是王阳明的学说,他以为治国学必先追究整个中国哲学的源流,所以除孔孟及春秋诸子外,花了不少时间在禅宗和佛学的研究上,家中也藏了不少佛经,他也常到佛寺跟和尚交谈……当时崇基学院的学生有不少到家中和父亲交流,交谈的内容包含西方哲学,儒、道、佛等中国思想的融合,父亲尤其推崇王阳明的学说,也论及近代科学的思潮……父亲与学生的讨论除了不时涉及宇宙、人生、认识等方面一些终极性问题之外,对恩格斯晚年的未竟之作《自然辩证法》亦倍加赞扬,尤其注重其中所论的三个规律,即质量互变规律、对立统一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

常有来往的教授有钟应梅和王韶生等,王教授替父亲著的书《西洋哲学史》写了一个书评,对父亲的思想极为推崇。父亲来往的朋友里,还有寺院里的和尚,父亲喜欢和他们讨论佛教的哲理……钱穆先生是新亚书院的校长,他住在西林寺附近,父亲有时从沙田火车站走到他家里,多次拜候钱先生讨论学问,我站在旁边,也学了一些历史和哲学的知识……”

再后来,丘镇英先生又开始让他的孩子们亲自学习哲学著作了。丘成桐是在初一的暑假时按照父亲的要求开始读著名哲学家冯友兰的《新原道》和《新原人》的。此外父亲还拿来了唐君毅和熊十力的哲学著作叫他阅读。

对于一个刚刚走进中学校门的少年来说,这些哲学大家的著作确实深奥陌生,有的时候阅读过后,丘成桐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后来读得多了,小小年纪的丘成桐对那些比较抽象的学术讨论也就逐渐习惯了,更让他难忘的是,正是得于父亲在家中与学生讨论希腊哲学和自然辩证法的“熏陶”,使自己从中欣赏到数学的重要性。

从小学时即开始的中国古典文学、历史及西方哲学与儒、道、佛思想的灌输学习,无疑对少年丘成桐的成长有着深远的影响,这也是丘镇英先生送给他的子女们最宝贵的财富。

5.二姐的惊奇

1961年的秋天,丘成桐从初一升到了初二,走进中学大门一年后,12岁的丘成桐已经开始习惯了培正中学有名的学习环境。虽然还有些贪玩淘气,但是他的语文和数学成绩始终处在前列。随着一天天长大,中学生丘成桐也逐渐成熟懂事。

培正中学每星期都有一次全校学生的早会,其主要内容程序就是全校同学集中在一起,听校长或是其他主任之类的校领导训话。早会的时间虽然并不长,但既然是校长训话,会议气氛自然比较正规严肃。一般都是台上校长一本正经、谆谆告诫,台下的学生也都是统一着装,一身学生制服并佩戴红色的领带,除此之外当然就是专心致志、洗耳聆听了。

但有一次的早会却让丘成桐出了“纰漏”。那天早上出门有些晚,急着赶火车的忙乱中,丘成桐忘记了佩戴领带。恰巧那一天的早会台下的学生秩序又不太好,乱哄哄的学生只管在台下吵闹,哪还听得进校长的训话。直把个林子丰校长气得大光其火,对台下学生的不佩戴领带和不整的衣衫,林校长更是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看到校长发了火,丘成桐立刻想起自己的领带还在制服口袋里,他急忙翻出领带系在胸前。或许是匆忙中有些慌乱,丘成桐的手忙脚乱竟引得周围同学又一阵躁动,结果又招来了校长的一通批评。这一下把班主任潘老师惹火了,早会一结束就将丘成桐“提”到了办公室,一边狠狠地批评他,一边对他说,一定要给他最重的处罚,最轻也要给他记“小过”两个。丘成桐一听就吓了一跳,他知道若是被父亲知道了这事,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最起码也要小藤条“伺候”了。没办法,只得先主动向潘老师承认错误了。

看见学生主动认错,潘老师倒反而关心地询问起来。其实,潘老师虽然管理学生很严,但给学生讲课很认真,对工作也很负责任。平日里她总是戴着一副很有棱角的眼镜,虽然刚刚从台湾大学中文系毕业不久,但她讲的语文课很好,尤其是她教给学生的范仲淹的词,非常受学生欢迎。

更重要的是,潘老师的心肠也非常好,看见丘成桐主动认错,先自就没了火气。又看见他略显破旧的衣衫,不由地主动问起了丘成桐家中的情况,从父亲母亲一直到家中的兄弟姐妹,问了很多。当潘老师了解到丘成桐的父亲虽然是大学教授,却家境贫困时,自然地对这个刚才还被她狠狠批评的学生充满了同情心。结果,这一次虽然被潘老师直接“提”到了办公室,却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得到了老师的关心。

从此,潘老师一直注意尽量照顾家庭生活不富裕的丘成桐,有时还送一些奶粉为他的学生补充营养。老师的关心,让丘成桐十分感动,虽然只有12岁,他却深深感悟到了人间的真情。

从此,仿佛就在一瞬间,丘成桐长大了,懂事了。从那以后,丘成桐一改贪玩淘气的毛病,安下心专心读书。一个多言多动、喜欢玩耍的无忧孩童,终于开始变成一个沉着稳重、努力学习的中学生。

一直被父亲委以“重任”负责监督管束丘成桐的二姐丘成瑚终于第一个看到了弟弟的变化,虽然她很惊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一向在老师眼中“多言多动”只是“略有改进”的弟弟,竟突然变成了一个专心读书、努力用功的学生,但二姐却很高兴,毕竟她的弟弟开始长进了。

而对中学生丘成桐来说,这仅仅是他走入培正中学校门后发生变化的开始……

6.数学的召唤

二姐丘成瑚终于看到了弟弟的转变,但她还不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弟弟丘成桐不仅已开始懂事,努力读书,更在学习上又有了新的突破,这就是他开始对数学产生了兴趣。

最初是在初二开始学习平面几何的课堂上,虽然不过是最简单的平面几何,但是在老师的讲解下,一下就由几个简单的公理推出了很复杂的定理,更让丘成桐震动的是,从简单到复杂的推理过程中,竟然是每一步的推理都没有丝毫错误,他立时有一种走进了美妙世界般的陶醉感。这一堂最初的平面几何课,深深地吸引了少年丘成桐,也从此激发了他对几何学习的浓厚兴趣。

在成长的道路上,天才的少年已经看到了数学的召唤,中学生丘成桐终于向数学王国挺进迈出了第一步。而提起这些,丘成桐院士则非常谦虚地把它归结于当年培正中学数学老师的启蒙:

“这一年,梁君伟老师教平面几何,讲解生动,将优美的几何公理系统在堂上一一解释,使我印象深刻,这是我对几何学发生兴趣的开始,看到这些定理,使我兴奋不已……我真正开始对数学有兴趣是在中学念平面几何的时候。因为我父亲搞哲学,所以他在家里与学生讨论的时候,会谈到哲学上的很多观点。我当时还小,听了后总是不懂,可是哲学的想法对我有很深刻的感染力。我开始感觉得到,抽象思维是有意思的。我的中学老师也很好,他们对我有很深的影响,当年我在香港的中学,老师都是一流的,他们能将数学讲得不枯燥,让你觉得很有意思,往往上其他课的时候想睡觉,可是数学老师一进来,讲得眉飞色舞,讲很多有趣的故事,我们就被吸引过去了。这样经过一段时间,数学上的进步就特别明显……老师们循循善诱,使我对数学兴趣盎然,欲罢不能……”

从此,少年丘成桐把自己融进了数学世界,他的数学天才一天天凸显,他对数学的热爱和钻研的激情更是一天天强烈迸发!每当课堂上老师开始推出定理之后,丘成桐的思维就如火山口爆发一样,阻挡不住的思考一个接着一个而来。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仍然意犹未尽。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他仍然忘不了数学课上老师那精彩的几何推理。于是,他又开始思索起来,课堂上的几何题一下占满了他思维的空间,尽管置身在火车的轰鸣和街旁的嘈杂声中,却无法让丘成桐停止思考。

从此,在沙田通往培正中学的火车上,多了一个沉稳的中学生。昔日那个“多言多动”的顽童正在成长为一个喜爱数学、钻研数学的天才少年。

到了初中三年级,丘成桐的数学成绩早已名列前茅,而他对数学的爱好和钻研则更加“兴趣盎然、欲罢不能”。更让人叹服的是,这个时候的丘成桐已经在初三年级几何教材之外自己去寻找几何题来解答了。

这时的初三班虽然已经换了一位老师继续讲几何课,但课堂上的那些几何题却已成为丘成桐学习的“过去时”,他早已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些几何题“拿下”。显然,初三年级课本上的几何题,已经满足不了这个天才少年对几何学强烈的求知欲了。

因此,虽然刚刚上到初中三年级,但抑制不住对几何喜爱和钻研的丘成桐已经开始走出课堂的书本了。他一面找一些题,一面自己解答,从中享受到一份钻研几何的快乐。当然有时也会遇到一些难解的习题,甚至花了很长时间都解不出来,但他却从不停止思考,即便是被困扰很久,他仍然不会放弃。

为了解出被困扰的难题,他去翻阅大量的参考书,那时学校没有图书馆,他就去逛书店,有时也去一个在洗衣街的旧书店,他会一头扎在书店里,站着看书一看就是两三个钟头。当他终于通过一本参考书解出答案时,才发觉这些问题已经有人考虑过,而且还可以同时证明,它们不能够用圆规和直尺来构造。这终于让丘成桐意识到,他一直在思考的几何习题早已超出了一个初二、初三年级学生的理解能力……

自从初二开始对数学产生了兴趣之后,丘成桐的每次数学考试也以无可挑剔的满分而取得班上的最佳成绩。看到二儿子的进步,父亲丘镇英很高兴。而他的儿子骄人的成绩则令同学们仰慕,他的数学天分更让老师惊讶……

也是在这个时候,只有13岁的丘成桐心中有了一个伟大的理想:我要做一名大数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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