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心和夏知雨毕业于同一所师范大学,又来到同一所中学,担任同一个年级的课。他们都准备在这所校园里,作出一份美丽的答卷。然而,却因一场虚惊,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那天,高明心正在课堂上眉飞色舞地讲解着一道数学题。突然,大地微微抖动起来,当他明确意识到是地震的时候,一个箭步跨下讲台,拉开教室的门,冲了出去。
他跑到了走廊上,看到隔壁教室的夏知雨也冲了出来,嘴里还高喊着:“地震了!地震了!”抢先一步奔下楼梯。当看到他那副仓皇逃命的狼狈相,高明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特别是一个教师,不该在学生面前如此狼狈。他急忙折转身,回到教室门口,从容指挥着学生们撤离,还一边高喊:“大家不要慌,要有秩序地下楼。”俨然一个临危不惧,指挥若定的将军。
事后证明,那只是一场虚惊,大地累了,稍微舒展了一下筋骨。
从那以后,校园里便流传开了一个地震的故事,故事中,高明心被演绎成临危不惧的英雄,而夏知雨被演绎成贪生怕死的狗熊。
两个年轻人的命运,便如两列交错而过的列车,驶往两个相反的方向。
高明心暗自庆幸,庆幸没抢在夏知雨的前头。要不是夏知雨抢先一步,叫他看到人性本能的弱点而醒悟,他也会落到夏知雨的处境。一想到此,他常常惊出一身冷汗。
夏知雨现在处境维艰,备感压力。一想到那天的表现,便为自己的丑态而羞愧万分,后悔莫及。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似乎感觉到有许多手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大错铸成,悔恨的泪水冲刷不去身后的耻辱。他决定辞职,离开这里。
临行时,高明心和几位要好的老师为他饯行,酒至半醉,夏知雨突然拉住高明心的手问:“那天,你不也先冲出教室的吗?”高明心一怔,脸上一烧,好在有酒色遮盖,看着他通红的似有泪光的眼道:“我没有下楼,在教室门口组织学生撤离。”
夏知雨走的时候,大约是在冬季,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季。谁都不知道他去了那里,他告诉高明心会给他来信,可一直没有他的信息。
寒假过后就到了春天,温暖的春天过去后就是多雨的夏季。就在这个时候,一场灾难性的大地震发生了,人们都流着泪关注着那个灾难降临的地方,每天都会有感人的故事从那里传来。
现在的高明心已被评为市里的十佳青年教师。这天收发员送来了报纸,高明心接过来一看,愣住了。报纸上又报道了一个灾区英雄的事迹,而那个英雄竟是夏知雨,报纸上印着他熟悉的照片。报道中写道,夏知雨是在去年的冬天,从城市来到这所山区小学任教的。地震来临的那一刻,他死死扛住了将要倒塌的土屋门梁,让孩子们一个个从他身下钻出去。当孩子们流着泪,呼喊着自己的老师时,他只对孩子们说了一句话,就倒下了。记者问孩子,老师最后留下的是什么话?可没有一个孩子回答,至今,也没有人能问出老师留给孩子的是什么话。
报纸在每个人手里传阅着,老师们都被这篇报道感动和震惊了,谁也没能想到,含泪离去的夏知雨会去了那个山区,还会作出如此英雄的壮举。可他最后会给孩子们留下什么话呢?没人能猜得出,高明心好像感觉能猜得出,可想了很久,还是猜不出,不过那一晚他失眠了。
灾后重建开始了,灾区需要各方面的志愿者,也需要老师。高明心报名去了灾区,他要求去夏知雨老师所在的学校,还要求教夏知雨老师的那班学生。他的要求被批准了。
孩子们知道了他来自夏老师的学校,还是夏老师的同学,很快就同他建立起了感情,甚至把他当做了夏老师。
一天,孩子们带他去看那个倒塌的土屋教室,在废墟前,孩子们讲起了夏老师。他问孩子们:“听说夏老师最后留下一句话,能告诉我吗?”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还是不想说。
“难道不相信我?”
“不是的,高老师,是我们不想说。”一个孩子道。
“为什么?你们不是把我当做夏老师吗?”
终于,有个孩子吞吞吐吐道:“高老师,你不要告诉别人,夏老师说他有道题讲错了,叫我们再问问其他老师。”
没想到孩子们隐瞒的竟是这样一句话。他被孩子们的纯真深深感动了,不知为什么,竟想起了前面夏知雨那个流传校园的故事。
“老师,你哭了?”
他摇摇头,想对孩子们说,回去我给你们讲夏老师那道错题,不过说出来的却是:“老师都讲错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