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水工大勇,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从农村来到城市,很快就找了这么一份工作,十分满意。想到有那么多人家每天都喝自己送的纯净水,大勇竟有些自豪。
这天,大勇送水归来,骑在自行车上一路跑着调唱歌。突然,一辆摩托车找死似的飞驰而来,就在驰过大勇身边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摩托车上掉下来,砸在大勇身上,大勇连惊带吓摔下自行车。
从地上爬起来,大勇看清砸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个精美的坤包。他打开包一看,除了一些化妆品和一些票据之外,夹层里还有四千块钱。大勇惊呆了,来城里打工,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多的钱,他两手捧着包,不知如何是好。
大勇站在路边理了一下思路,一个念头瞬间袭来:刚才那个骑摩托车扔包的大概是劫匪,可能后面有人追赶才把包扔了。大勇就站在路边等候追劫匪的人到来,他想把包还给人家。
等了很久,一直不见追劫匪模样的人到来,看看天色已晚,大勇怕劫匪再转回来,不敢再等下去,便打听着去了派出所。
大勇简单跟派出所的值班民警说了事情的经过,把那只精美的坤包交给警察。警察检查了一下包里的东西,作了记录,然后对大勇说:“你的行为应该受到表彰,我向领导汇报,看能否给你申请‘拾金不昧’奖金,你留个联系电话吧。”大勇听到要给他申请奖金,心里高兴极了,道:“我没有电话,你们要找我,就打送水的电话就行。”
出了派出所,大勇又一路唱着跑调的歌回去了。
第二天,水站接电话的小姐就通知大勇说,派出所要他去一趟。大勇没想到奖金来得这么快,也没理会接电话小姐的狐疑目光,便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去了派出所。
接待他的还是昨天那位警察,旁边还坐着一个白领少妇。警察指着那少妇对大勇说:“你昨天交上来的包就是她的。”果然是劫匪抢了那少妇的包,当然白领少妇追不上劫匪,便打电话报了警,今天派出所便联系上了她。
“你把事情的经过再详细说说。”警察对大勇说。大勇把昨天的事又说了一遍,警察不停地打断大勇的叙述,对某些细节又进行了更为细致的询问。大勇有些奇怪,这警察今天的表情不似昨天,好像盘查他的样子。大勇虽然实诚憨厚,但并不傻,别人的脸色还是看得出来的。
最后警察又问道:“这包别人没碰过吧?”大勇急了,道:“俺不都说清楚了吗。”警察说:“你甭急,这位女同志说,她包里有五千元钱。”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勇淌汗了,连连道:“不对不对,就是四千元,我查过。”那位少妇说:“分明是五千元,我刚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喏,这里还有单据。”少妇拿出取款凭证给大勇看。大勇看看少妇手中的证据,无话可说。大勇实在搞不清楚怎么会少了一千元,他想说会不会是劫匪拿去了,想想这怎么可能,要拿还不全拿走。大勇憋得满脸通红,想争辩,又争辩不清。难怪进城的时候,村里有人说:“好人难做,到了城里,千万别做好人,不关自己的事离得远点。”
这时听那少妇道:“哎,一千元,算了算了,就算酬谢人家了。”
大勇对少妇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警察听出来了,忙说:“你们都先回去,我们再调查调查。”
回来路上,大勇才慢慢回味出少妇最后那句话的意思,那不是怀疑自己把钱拿走了吗。他委屈极了,越想越窝囊、憋气,从小到大,他都是个诚实厚道的孩子,何曾干过这事,还没有人这样说过他。早知就听了村里人的话,不干好事,不做好人。
回到水站,有人问他派出所叫去干啥,他也不理,随他们想去。奖金没拿到,还弄了一身骚。
快乐的送水工,从此快乐不起来了。
这天,大勇送水回来晚了,人都走光了。接电话小姐告诉他,刚才有个顾客打电话要水,是别的地段的,负责那个地段的送水员已经回去了,问他愿意不愿意送一下。大勇想起了那个不做好人的话,不过那不是他的秉性,他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这个地段,大勇还从没来过,他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要水的人家。这是一个豪华住宅区,一幢小楼,两户人家。大勇登上台阶,按了门铃,好久不见有人开门,大勇再按门铃,低头一看,竟发现门锁上挂着钥匙。看来屋里的人有事出去了,钥匙忘在门上。大勇当然不会开门进去,想离去,又担心有歹人来,犹豫了片刻,大勇便把水桶放在门口,自己坐在台阶上,等候主人归来。此刻,他早已把那个不做好人的话丢到了脑后。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那边才过来手牵着手的小夫妻俩。他们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大勇,男的过来问大勇干啥的,大勇说:“送水的,看见你家的钥匙挂在门上,就没敢走。”男的这才想起是打了电话要水,因为接电话小姐说送水员下班了,等等看吧,就把这事忘了,吃罢晚饭便与妻子出门散步去了。他看看门上的钥匙,对妻子道:“看看你,又忘记了钥匙,多亏了人家。”女的十分不好意思,走上台阶,与大勇在灯下打了个照面,不由愣住了,“是你?”大勇也认出了她就是在派出所见到的那个白领少妇。
大勇把水搬进屋里,夫妻俩都对大勇感激万分。说起了那天的事情,男的一再责怪妻子不会说话,女的也再三向大勇表示歉意。大勇哪里架得住人家的这番赔礼客气,憋了几天的气,全都烟消云散了。男的拿出钱来要感谢大勇,大勇坚决不要,只收下水钱,转身离去,当然,一路又唱起了那支跑调的歌。
大勇走后,小夫妻俩还在议论大勇,男的说:“既然伤害了人家,你明天去派出所,就说那天你包里就是四千块钱。”
第二天,白领少妇去派出所,照丈夫的话说了。警察道:“你那天取款的单据不是五千元吗?”少妇道:“取款后,我进了一家商店,拿出一千块钱买衣服了。”她这时才突然记起,那天真的是拿出一千块钱来想买衣服,只是又没买,难道问题出在这儿。警察道:“这情况那天你怎么没说?”少妇说:“是一时忘记了。”说罢脸就红了起来,知道这种托词是站不住脚的。警察当然也听出了少妇说的不是真话,只是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极力为那个送水工说好话。最后,警察答应把情况向上级汇报,为送水工申请“拾金不昧”奖。
一个星期后,派出所给白领少妇打电话,说是给送水工的“拾金不昧”奖金和证书批下来了,要她一块去颁奖并接受电视台的采访。白领少妇同丈夫一块去了水站,派出所和基金会的同志,还有电视台记者早已到了现场。大勇送水去了,一回来,又是掌声,又是拍照,把大勇吓了一跳,他根本没有打算要这个奖励,只要人家理解了他,他就很快乐了。
派出所的负责同志说话了,他先讲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最后卖了个关子,问大家那一千元是怎么回事。最后在众人的疑虑中解开了谜底。
就在前几天,那个劫匪落网了,据劫匪交代,那一千块钱的确是被他拿走了,只不过慌乱中,他以为包里只有这一千块钱,这是少妇拿出来准备买衣服用的,而放在夹层中的四千元,他根本没看见就连同包给扔在了大勇身上。
“这家伙丢了大头,拣了小头不要紧,却给我们大勇同志的‘拾金不昧’行为带来了波折,这也是个小小的插曲吧。”
派出所负责同志的话,说得人们全笑了。那是一片赞叹的笑声。当有关部门负责人把奖金证书发到大勇手上时,白领少妇眼睛里也闪着激动的泪花,电视台主持人拿过话筒,要大勇说两句。大勇哪里会说话,吭哧了半晌,才道:“俺还是要做好人,做好人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