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被那只无形的怪手攥着的开始碎裂的心脏一般的声音。
她张了张口,努力挤了半天才挤出一点声音来:“王……王爷……”
裴玲珑用尽力气才爬到了楚瑾南身边,他俯趴着,她伸出又是泥土又是血渍的脏兮兮的颤抖的几乎要跳起来的指间拨开他的长发,他的脸贴在腐朽的落叶上,唇角带血,已然凝滞,几处擦伤,还有泥土尘埃,再不复以往的清贵无瑕。
裴玲珑抖着手指在楚瑾南的颈部探了许久,几乎绝望的关头,才终于被她探到那微弱的跳动。
心下大定,不再迟疑。扯开他被鲜血染红的衣裳,那一剑刺中他的右肩,血迹遍布,裴玲珑实在看不清他的伤口状况。幸运的是,伤口流血速度十分缓慢,可见并未伤及大血管。
裴玲珑稍稍放心了些,满是血污的手在他肩胛处摸索着,终于找到伤口,将裙摆全撕了下来,小心翼翼拭去伤口周围的血迹,露出约莫两指宽的伤口来。裴玲珑不敢马虎,细细看了,伤口虽深,但极幸运的并未伤到血管神经,他这只右手,算是保住了。
那么他眼下的情况,如果不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便是那一连串的撞击将他撞晕了过去。
裴玲珑长吐一口气,手脚麻利的将他伤口包扎好了,又略微检查了下他的身体,正欲将他翻过来令他好过一点时,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脚上。
裴玲珑很想哭,可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松懈下来可以哭的时候。
认命的将他脚上的捕兽夹取下来,她原就紧紧皱着的眉头现在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他踝关节处,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然而那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捕兽夹留下的齿印缓缓沁出来的血,是黑的。
这都不是最要命的。裴玲珑欲哭无泪的仰起头……有捕兽夹的地方,除了猎人挖的捕兽坑,还能是哪里?
这是个又高又深的陷阱,且陷阱中还放了捕兽夹,且捕兽夹还用了毒药,都足以说明,猎人要捕捉的兽绝对不是一般的小兽……这个地方,不会有熊瞎子吧?
裴玲珑咬着牙收回视线:“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唱一句‘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来应应景……”
难为她在这时候,还能有这种自嘲精神。
凭着经验,裴玲珑认出了那捕兽夹上涂的是毒箭木的树液,这种树液是剧毒,由伤口进入体内,寻常人撑不过一个时辰。她是知道有些地方的猎人喜欢用毒箭木的树液来捕捉野兽,入肉出血,但兽肉仍可食用,没有毒性。
幸而毒液并未渗透的很深,剂量应该也不重,她才能探到他的颈动脉。
此毒唯有红背竹竿草可解,这里既然有毒箭木,红背竹竿草肯定也是有的,但……现在谁又本事去找红背竹竿草回来?而楚瑾南又能不能撑到她找到解药?
裴玲珑将他伤口处理了下,小心的扶着他翻过身来,让他躺靠在自己大腿上,留意着不碰到他肩膀的伤口。他的脸色已经白的很难看,摸摸心跳,也是越来越慢了。
裴玲珑心知再也耽误不得,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拍了拍楚瑾南的脸,试探着喊他:“王爷?王爷……”
见他全然没有反应,她才摊开自己的左手,视线从大拇指到小指头好一圈巡视,狠狠心,将食指送进了嘴里。
手指被咬破时,裴玲珑痛的眉角狠狠一抽。捏了楚瑾南的下巴,迫他张开嘴,将自己流着血的手指放进他嘴里,“虽然手指头是脏了点,不过王爷你也别嫌弃,这可是给你救命的……”
楚瑾南纤长浓密的睫毛轻微的颤了下。
正心疼着自己的血的裴玲珑忙着絮叨因而没有发现,瞥了眼受伤的小腿:“可惜了我,白白流了那么多血……这得吃多少猪肝才能补的回来啊?哎,你给我咽下去啊,别浪费行不行?等会儿别弄得我失血过多翘了辫子……”
仿佛是觉得味道不对,楚瑾南眉头微微蹙起,并不肯往下咽。
裴玲珑一边挤压着手指头,瞧着那血线一滴不漏的都流进了他嘴里,一边心疼的直皱眉,哑着声音道:“王爷,赶紧咽下去。你就当这是世上最美味的琼浆玉液,快吞了,吞了就不会死了……王爷你也不想死对不对?想想小宝,他还那么小,你死了,没人会护着他了,那样你怎么对得起小宝的娘亲?还有……还有我,你不是才说了要陪我冬天赏雪夏日弹琴吗?王爷,你死了可就没人陪我赏雪弹琴了……对,就这样,用力咽下去,咽下去就不会死了,我保证……”
见他喉头滚动,缓缓吞咽有咕咚声,裴玲珑才终于彻底的放下心来。从头到脚仔细将楚瑾南检查了番,除了脚踝处的毒伤,身上的都是一些擦伤,得出的结论令她十分欣慰。
裴玲珑终于有空管管自己了,被咬破的手指头她只随意用衣角擦了擦,眼睛看向受伤的小腿,原本高高肿起的血流不止遍布红肿伤痕的小腿只除了残留的血渍外,连曾受过伤的痕迹都看不见了。
而这状况,若被别人看了去,只怕要指着她大喊“她是妖怪了”,也幸而,没有人目睹到这一切。裴玲珑颇满意的抿了下唇,这具身体,若说一开始带给她的是恐慌,那么十几年如一日,她的恐慌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地变成了麻木甚至现在的不以为然。
这具特殊的身体,有着让人惊叹的神奇的愈合功能。再严重的伤口,她都能很快的自行愈合。而更厉害的是,百毒不侵,且血液还是所有致命毒药的克星……往通俗了说,她裴玲珑就是个能走能说能跳的活生生的万能解毒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