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学到师父的兵法阵图，奇门遁甲，是么？”沉星笑，摇头，眸中寒凉：“你和他，都一样，都是为此而来，区别只是，先后而已。”
“我在山中，跟了师父十年，隐姓埋名，做他的徒弟，学了精微的剑法，可是……”
“可是师父始终没有把最要紧的东西传给你。”沉星微微叹了口气。
“对。我以为是我的资质不佳，后来才知道，师父早就看破了我的身份，所以，宁肯将一切传给你，也不肯传我。”白无伤苦笑道。
“所以，你接近我？做我的好师兄？”沉星看着他，字字清晰的道：“师父那里得不到的东西，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好，真是我的好师兄。”
“不是！”白无伤猛然抬高了声音，语气生硬而愤怒。
“那是什么，你不是要告诉我，你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喜欢我，爱我疼我，所以才接近我，顺便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沉星冷笑，语气里带了些许嘲弄。
白无伤看着她的眸子里忽而剧烈的一颤，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转过脸来，索然，继续说下去：“我曾想要将师父请出山门，到西凉去助我一臂之力。谁想，这个时候，你救了楚君焕。我第一次看到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恐怕不能如所愿了。一旦，师父佐楚，非但贺兰氏不能除，我大凉又将添劲敌。”
“所以你设下了局，一箭双雕。师父死了，而我知道是楚君焕害死了师父，所以我一定不会和他势不两立，决计不可能再帮他？”
“是。”白无伤这一个字，异常的无力。
沉星轻轻的压住胸口，却仍不能缓解泛滥的剧痛，苍白的脸上，清澈的眼眸看着白无伤，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虽然早已想到，可是此刻听他亲口说出来，仍觉得心痛。
那痛，是因为师父的死？还是因为对楚君焕的误解，亦或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背叛和伤害？沉星不知道，无从分辨，她直视着白无伤的眼眸继续问道：“我不明白，你用了什么取了师父的性命。”
“噬心蛊。”微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白无伤看到沉星愤怒的眼眸，立刻道：“我没想伤师父的性命，我只想要师父答应跟我回西凉，可是没想到，师父宁肯强行运动内力，以至于毒性扩散，走火入魔，如万蚁钻心之苦……”
他的神情亦是悲伤，剖析回忆对他来说亦是一种煎熬和痛苦。
“这么说，你是不愿让师父忍受，所以才下的毒手？”沉星看到他目光里的痛苦，冷冷的道。
雪更疾的旋落，一层层在崖顶安静的堆积。
“师妹，其实我……”白无伤连忙道。
“所以你之前是故意和楚君焕为我而争执，和他交手，故意被他的剑所伤，了解了他的剑锋走势和力道，就是为了可以伪造出一模一样的剑伤，让我相信是楚君焕杀了师父，是不是！”沉星猛然打断道。
白无伤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点了点头。
她想起了那日她半路折回时，那震的她心裂的一幕。
只记得，师父倒在地上，尸首分离，满地的血。而那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还有手里提着血淋淋的剑，只记得，那时，痛急怒极，她随手捡起一把剑，刺向他的心口，血绽如花，她在泪痕迷蒙中发誓从此势不两立。
而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不过是一场设计精妙的阴谋？
沉星扬起手，一掌掴向白无伤的脸，却因为用力过猛，身体一个踉跄，几乎摔倒，白无伤下意识的伸手扶她。
“别碰我。”沉星倒退了两步，靠着一块冰石站定，坚决的避开：“好，好，我的好师兄，处心积虑，以爱我护我的名义来利用我，你真是……高明……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的身体颤动着，清瞳里凄绝哀恸。
白无伤静静的看着她，痛痕深深的镌在眸底，却不能再上前一步，半晌，低低的道：“师妹，对不起。”
“对不起？”沉星扬了扬嘴角，无声的笑：“知道么，师父说，他毕生所悟，只传可传之人，只助可助之人，至于，这个人是谁，他让我自己自己决定。一旦所托非人，天下，将永无宁日。既然，他不肯将这些东西传给你，那我也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他微微的笑着：“师妹早就知道了，所以早就有所准备，我没说错吧。”胸口泛起麻木，他身体微微一颤，暗黑的血顺着嘴角溢出来，皓白之中，分外的触目，他轻轻的抚着胸口：“师妹配的毒，还真是厉害，毒性甚缓，很难让人察觉出来。”
沉星一怔：“原来，你都知道。”
“从你断了桥锁跟我离开，我就知道了。”白无伤眼眸微微一垂，抬起头来看着沉星，扬起一个和以往一模一样的笑：“路上，你说毒和药的区别，荆门城中，你要药庐，你说的仇人，其实不是楚君焕，是我。你要替师父报仇。”
以为他不知道，可他心里和她一样清楚，她给的茶，给的汤，明知道是毒，他也是甘之如饴，只因为，不经意间，早已越陷越深的情，心，早已不能自已。
沉星心中微微的酸涩道：“你明知道是毒，还要喝下去，为什么不杀了我。”
“傻丫头，明明知道，还要问出来。”白无伤有些无奈的摇头，那神情仍像是对着自己美丽俏皮的小师妹，爱怜、宽容、被捉弄后的哭笑不得，他将剑扎在地上，慢慢的靠着大石滑坐下来，口中溢出更多的血，伸出手向沉星，有些艰难的微笑：“师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