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前朝有事要忙。”楚君焕压下那份不耐烦道。
“难道国事比倩儿还要紧么。”公孙倩似乎并没有看出楚君焕在敷衍,说这句话本是邀宠,不期效果却是适得其反。
楚君焕的脸色和声音都是一沉,称呼也就变了:“宸妃,如果你想要正为中宫,就该知道对朕来说,孰轻孰重。”
公孙倩一下子呆住,刚才脸上的娇弱立刻变成了惶恐,惶恐里又有点惊喜,惊喜里却有夹杂了不安:“皇上……”
“有些话,朕今夜不妨说开,皇后不光是朕的正妻,也是国母,要母仪天下,要统率六宫,历来封后,都是以德行为先,家世容貌为次。”楚君焕冷然正色道:“朕前面之所以只立你妃,而不册后,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不知你的性情能胜任否,故而一再的耽搁。这几日,一则朝臣请命,再者也看到你的进步,朕才决定将你进封。”
这天大的喜讯被他用一种冷静的口吻说出来,不带一丝情绪。可公孙倩被这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的有点懵,目光里瞬间再不掩喜色。
而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楚君焕怎会看不到?见公孙倩没有答言,便微带戏谑的道:“怎么,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公孙倩猛然清醒过来,才体会到他的语气并不似自己曾经想象了千百遍的情景一样温存,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心中不知为何浮起一丝寒意来,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也来不及套上鞋子,系好衣衫,就地就是一跪:“臣妾谢皇上恩典。”
楚君焕也没有伸手去扶,只是淡声道:“先不必谢朕,你要谢的人是令兄。”
深瞳微微的眯着,那似洞彻却让人不寒而栗。
公孙倩又是一震,磕头道:“皇上说笑了。家兄不过是一介莽将,恩典是皇上赐的,臣妾……”
“不必说这些了。”楚君焕换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语气道:“起来吧。养好身体,朕明日就会传旨礼部择吉日封后。”
“是。”公孙倩诚惶诚恐的答。
楚君焕这才站起身来:“你休息吧,朕先走了。”他转向红杏道:“好好照顾娘娘,若是再出问题,朕先惟你是问。”
“是,皇上,奴婢一定尽心。”红杏连忙底下头答道。
“皇上,今晚也不肯陪倩儿吗?”公孙倩看着他衣袂生风的擦过她的身边,看着那俊美不凡寡情的冷颜,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委屈,这次的委屈却是发自心底,眼前的这个男子,越来越让她看不清楚。
楚君焕站在她身侧,微微别过脸来,灯烛的温暖曳动在他的眸中,深沉的眸底却是一片冰封:“倩儿,为后的人,要学着识大体,懂得分寸,尤其是要明白一件事,在朕这里,什么也比不过江山社稷来的要紧,女人对朕,都是末事,更加不要想着用儿女情长来左右朕。”
一股寒意,从背后直穿透心底,公孙倩觉得通身都是冷的,心中颤抖不已,半日才道一声是。
楚君焕看着她的神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了,还有件事,朕要告诉你一声,朕已经决定册她为慧妃,封妃的旨意会在册后之前下来,你是六宫之首,朕希望你能与朕打点妥当,就算看在皇嗣的份上,嗯?”
他的手很温暖,可是公孙倩心里却是冰梏一片,难以分辨滋味,他走了,她却连个恭送都忘了说,过了好久,红杏小声道:“娘娘。”
“谢皇上。”
“皇上已经走了,娘娘,大喜呀。”
“大喜?”公孙倩重复着,神情懵然,身体猝然一软,滑坐榻上。
难道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吗,这就是她一直爱恋,为了得到他的心不惜用尽一切手段的人吗。她以为他们很近,现在却发现是那么的远,远的她根本看不清他的心。她终于可以成为他的皇后,他的妻子,而一切,却并不如她所想,他分明已经对她的家族起了疑。脑海中闪过的是一句话,君心莫测。
公孙倩咬了咬嘴唇,向红杏道:“去叫人传信给哥哥吧,成了。”
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楚君焕出了关雎宫,却忽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犹豫了一会儿,便去了御花园的望景亭。
这一夜月色皎然。
楚君焕借着水波看了一会儿月色,便扬声道:“来人!去宫外传医政入宫见驾。”
“是。”
不多时,顾明澹来了,仍是一领青袍,气质如谪仙清隽,抬眸就见负手立着一个人,黑色的龙袍如旧,迎风处衣袂飘曳如狂。
楚君焕看他一眼,见他洒然一身而来,连太医随身带的医囊都没有带,便道:“怎么,看来你是没打算给朕诊脉了。”
“皇上本来也没有想要臣诊脉。”顾明澹答的干脆利落。
楚君焕眯起星瞳看着他,半日悠悠的道:“你知道,朕很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是。”顾明澹低了低头道,语气谦和,纯是性情所致,并没有因为面前的人是皇帝而多出些卑意。
“诊脉。”楚君焕返身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伸出右臂:“看你能不能号准朕的脉。”
顾明澹也就坐下来,依次安定他的尺寸关三脉,把了半日,便松开手。楚君焕先他一步开口:“医政,如何?”
“迟脉涩,寸脉凝,关脉沉,是心思忧煎而不能明所致。”顾明澹道。
“该用何药?”楚君焕不动声色道。
“倒也容易。”顾明澹淡笑道,“只消一剂吐真丸,就可除根,只怕这药皇上不肯轻用。”